宋时归

    在木图之上，萧言所统帅的全军态势。已经为小旗帜所标识了出来。

    这当然不是这个时代的风格，这还是小哑在途中车上，细致的做出来的呢。

    萧言班底才起来，也没有这个时代的幕僚集团，一大堆军中参议司马什么的。好在哪怕三支营凑在一起，也不过就是轻骑和重骑之分，不是后世那种诸兵种合成的部队，和岳飞韩世忠马扩等商议一下，大概部队怎么摆布，就已经差不多了。

    原则是已经定了下来，毫无疑问，以燕京为主，用兵重心，也直指燕京！萧言麾下三支骑兵，神武常胜军轻骑八百，再加上胜捷军抽调来的轻骑逾千，以韩世忠统带，牛皋副之。胜捷军中诸指挥使，虞侯使统带各指挥听从调遣。白梃兵近千重骑，萧言属意岳飞为主，汤怀张显副之。控制在自己身边，再直扑燕京的时候，就是主力！

    老成厚重的王贵，做为权前军军中司马差遣，领神武常胜军余部三千步卒，及若辅兵。在骑兵之后做补充接应的事。源源不断朝前接应食粮马料及一切应用物资。并设立接应大营，可以转运伤卒，收治病马。这些战勤，也是重中之重。谁都知道这繁杂艰巨处，和几百轻骑的游战迥然不同，这个时候也只有赶鸭子上架。

    刘延庆所部中军主力，在雄州军议的时候，计划是经过涿州，通过良乡县，沿着道路，直抵燕京正南，在高粱河前止步。而萧言全军计划就在中军之西北面，主力集结于六聘山之阳，不稍分散，全力窥视两军会战动向，一旦必要，就北渡高粱河，经玉河一县，从西北面直扑燕京城！

    为了照顾马扩面子，萧言还分出了两百骑的一支轻骑指挥，还用的不是胜捷军，而是神武常胜军新编的一轻骑指挥。给他向北哨探，一切行止，由马扩自定，萧言不稍加涉。

    这些小旗帜一在木图上，济济一堂的萧言麾下，还有赵良嗣方腾这两个参议都围了过来。对萧言盘算，都是了然与胸。萧言基本都将自己的主力，和刘延庆的正军靠得非常之近，根本没在哨探和遮护战场上花更多的心思，只有马扩一部稍加缀一下。自己力量毫不分散，就是在等着披亢捣虚，直抵燕京的机会！

    这个功绩，是宣帅许给他的。他如此布置，谁也不能说什么。

    节堂当中，但听见众将粗重的喘息声音。

    方腾在群外，看着那些小旗帜，再萧言抿着嘴唇，一脸郑重的神色，只是转过去洒然一笑，并不多句话。赵良嗣却是在心中暗赞，要是他是萧言。对这场战事做的兵力布置，肯定都是一样的，那两百兵他都不会给马扩。萧言这厮，争功的时候眼神锐利，行止得当，不是没有眼光之，怎么就是在白梃兵这件事上显得那么不聪明？

    两位参议都站在最外做打酱油状，萧言却没放过他们。锐利的眼神一扫，笑问道：“赵宣赞，方参议，两位是上官遣来，萧某不能分派两位行止，却不知道两位是跟着我萧某呢？还是跟着马兄？前兵凶战危，两位要是不跟着上前，也没什么，我只索将两位恭送回雄州就罢了，不是萧某不好客，只是此刻，涿州能战之士扫数都要上前，谁有稍稍畏缩不前之意，萧某就要砍他的脑袋！赵宣赞和方参议是宣帅和老种相公遣来之，两位若是留在涿州观战，只怕伤了宣帅和老种相公遣二位来观战事行止之本意，也挫动了萧某麾下将士的锐气…………”

    这几句话，萧言说得并不客气。韩世忠和岳飞对望一眼，都不知道萧言怎么跟个刺猬一样说出这么不是个味道的话语出来。韩世忠更是不以为然的摇摇。这两个文官，愿意在涿州最好，省得上前碍眼。他泼韩五见过这么多大宋文官，看得顺眼的就算萧言一个。方腾和赵良嗣跟在军中，只能碍手碍脚。萧言领军，对不对另说，至少决心下得快，牙齿一咬，就领大家上前了。方腾和赵良嗣跟在身边，胡参赞几句，听不听他们的都是一个恶心。

    为什么非要他们跟在身边？

    萧言却是别样的心思，这个时候，他不能将方腾和赵良嗣留在自己后捣！大宋内斗的本事，他算是见识过了。方腾和赵良嗣一代表一方势力，谁知道留在后，会搞出什么花样来！还不如跟在身边恶心，要是不肯留在自己身边，那就脆得罪到底了，送回去拉倒。所有一切，等自己拿下燕京再说话！

    赵良嗣目光一闪，呵呵笑道：“在下奉宣帅之命前来，焉能不上前去？只是赵某文官出身，参赞军机，实在是百无一用，也怕碍了宣赞的调遣…………某对军中司马事务，尚有一可得之处。就在王司马那里罢！调遣粮，转运军资，唱筹量沙，还能派上一用场…………萧宣赞，如何？”

    萧言想想，这脸也不能撕得太难看。赵良嗣好歹算是上前了，代王贵多盯着一些就成。当下只是缓缓，表示认可，目光又转向了方腾：“方参议，是不是也要在王司马的后路安身？”

    方腾缓缓摇，只是洒然一笑：“算帐在下都算不来！萧残。不当宣赞一击，看着大军缓缓而进，压迫得那个萧手忙脚，也没味道得很…………在下还想多北地风物呢，到汴梁，樊楼之上，也对汴梁物有夸之处…………在下倒是对着和马宣赞一起向北哨探巡视，向往之，不知道萧宣赞可能成全？”

    所有都是目光一动，萧言算是胆大包天的物了。这方腾看起来比萧言还要文弱，这胆子也小不到哪里去！马扩就带二百轻骑，在那么广大的地域巡视哨探。不管真会不会南下，这二百骑在辽地域处以这么单薄的力量游走，这危险就不用说了。单单是餐风饮露的苦楚，这汴梁子就受得了？他以为这是游山玩水？

    萧言只是目光定定的看着方腾，似乎要在他的脸上看出一端倪出来。到了最后，只是转向马扩：“马兄，可愿接纳方参议同行？”

    自从听完萧言军议之后，马扩就是脸色沉重官方招牌猛男四菜一躺上传群当中，一句话也不说。听到萧言问话，他淡淡一笑，朝方腾：“方参议愿意同行，俺倒履相迎…………只是这朝北哨探，凶险之处，只怕方参议难以想象…………要同行的话，方参议这个时候可以向汴梁作书了，和家朋友，先拜别罢！”

    一句话说完，他就抿着嘴再不说话，只是转出神的看着那满小旗帜的木图。

    代表他那二百轻骑的小旗，只是孤零零放在燕京以北之处，和高粱河前密密的各色旗帜相比，只是显得单薄到了极处。而这旗帜所在的地域，却是如此的广大。在燕山以北，北安州那里也将真军马所在标识了出来，隔着古长城关。遥遥相对。

    节堂之中，鸦雀无声。

    方腾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浑没将马扩话语放在心上。脸上没有半动容之处。不管是不是这个汴梁子并不知其中厉害，他这个模样，已经让刮目相看！

    所有，都目光凝重的看着马扩。萧言也脸色有难看。

    他的，看起来倒像是老子做了恶了…………马兄啊马兄，这个决定，是你自己做出的。而老子的选择，是拿下燕京城！男儿大丈夫，各有各的决定，各自直道而行，不过如此。怎么，你还想动摇我的决心不成？

    到了最后，萧言也只是吸了一气，大喝出：“军议已定，谁还对我的布置，有什么意见？如若不然，就这样安排大军前行，直抵燕京！”

    话音才落，岳飞已经越众而出，在这个时候，岳爷爷还年轻的面庞之上，满满的都是凝重：“宣赞既然已经自领白梃兵，当宣赞带着白梃兵从涿州一直打到了易州！俺派补不上什么大用场，也未曾和白梃兵将士同生共死过，没本钱领这大宋最强重骑！宣赞，俺愿意和马宣赞一同北上哨探，为大宋警戒此处侧翼！万一真有衅，俺也想见识见识，他们到底强到了何种地步！”

    岳爷爷啊岳爷爷，就连心腹如你，也和我唱反调么？

    在这一刻，萧言心中只是怒气勃发，不可遏止。牛皋张显汤怀王贵都定定的看着他们这位岳家哥哥，韩世忠吸气想说什么，最后只是颓然摇。方腾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一切，赵良嗣只是脸色沉。

    岳飞的眼神和萧言的眼神直直碰上，却不稍稍退缩。萧言目光锐利如剑，如果说在此前，他对于将马扩这支孤军派出去，心中顾虑，还在明灭不定，总有些有犹疑的话。这个时候，也再不愿意多想了。

    也罢也罢，就让这场战事，证明到底谁对谁错罢。这来，是老子和这千年之前沉重的历史对抗到底，到现在为止，所有一切胜利，也都是老子带来的！

    拿下涿易二州之后的种种不顺之处，只是在这一刻全部都发出来，让萧言再也不愿意多想。老子只是个小白领，不是什么神仙。不能方方面面都想到，不能将每个的心思都照应到。现在老子只是要燕京城而已！

    萧言猛的摆手大声厉喝：“成全你了！你和马扩，同领二百哨探，为大军警戒北面！军议已定，诸将立即布置，三之内，大军出发，穿六聘山而直抵高粱河前，直到拿下燕京而后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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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漆，衙署之外，喊马嘶的声音只是隐隐的直飘进来。

    那是大军在准备出发之前的种种事宜。

    自己率领的这三千骑军，三千步卒，连同辅兵民夫万之数，前途到底如何？

    自己到底是对了，还是错了？

    萧言负手站在自己居停的院落庭前，只是呆呆出神。自己明明是按照一个穿越者利用自己所知道的历史，而选择的最正确的道路走下去的啊。自己要是没错的话，这个时代一流物如马扩岳飞他们，难道是他们错了？只因为他们比自己少这一千年的差距？

    思前想后，既然难以排解，就脆不想。

    庭院之外，胜捷军的甲士只是肃然而立。还有曩曩靴声在轻轻响动，正是亲卫统领张显在外走来走去巡视。这个小白脸几次经过门前都探探脑的朝里看，迟疑了好几次，最终还是没有进来。

    看到萧言军议结束那铁青的脸色，此刻已经没敢再度在他面前进言了。所有一切，等打起来再看罢！

    在自己身后，突然响起了轻柔的脚步声。萧言回，正是小哑聘婷的走了出来。小哑仍然是那样的娇俏可，回到两可以独处，外面有重重甲士护卫，谁也进不来的地方，这些子一向显得有古怪的小哑似乎也就回复了原来那个娇痴的模样。再没有半不正常了，星眸只是温柔的看着萧言。

    萧言叹气，朝小哑招招手，让她走过来。小哑柔顺的听话过来，依在萧言身侧，让萧言摸着她柔顺的长发。星月光芒之下，小哑的长发，只是反着幽幽的光芒。

    还好，小哑算是恢复正常了。她再古里古怪的，这子没法儿过了…………

    搂着小哑轻软的少身躯，萧言一颗心，总算沉静了下来。这大概就是治愈系美少的功用吧…………

    这个时候萧言心中一动，却又想起另外一个高挑的少身影起来。接着就是苦笑摇。还想个什么劲儿！自己现在麻烦事足够多，还嫌不够怎么的？

    萧言搂着小哑的劲儿稍微放大了一些，小哑也嘤嘤一声，贴得他更紧了一些。柔软的小手也只是抓着萧言胳膊，选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萧言的怀里。似乎她也很享受这个两难得独处的时候。

    自从萧言扶摇之上之后，两这样独处笑闹的机会就越来越少。萧言整天不知道有多少心要，多少事要忙。再不会如萧言才穿越而来，拣到这个小哑，两只是在这世里相依为命的景象。

    小哑抓着萧言的手的越来越紧，星眸当中，满满的都是依恋。似乎害怕一松手，这幅景象就将远去不回，再也不复重来一般。

    而萧言也只是低哑星眸，看着这个无敌美少紧紧依偎在自己身边的模样。

    …………早将这场战事打完罢。然后在汴梁安一个家，或者不管是在哪里。让自己在这个时代，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管小哑背后有多少古怪，反正老子是再不会让她离开自己身边！

    这个小哑，是在这个时代，唯一能让自己一颗心变得柔软的所在…………

    小哑默默靠着萧言一阵，忽然就开始摇萧言的胳膊。萧言低，就瞧见小哑俏脸上已经露出了乞求的神，跟一只可怜的小狗讨食物也似。

    萧言低笑：“又想听故事了？”

    小哑得跟啄米也似，撒娇的拼命摇着他的胳膊。

    这个故事，还是那次岳飞和萧言回报小哑不是真哑，真名叫什么余里衍的时候儿。萧言忽忽心中有感，在和小哑独处的时候，开始和她讲的一个故事。

    这个故事，自然就是金庸大侠的倚天屠龙记了。也只因为，这个故事里，有一个来历和小哑差相仿佛的小昭。

    后世的水准，岂是这个时代的传奇话本所能比拟。倒不是艺术水准有什么高下。而是讲故事的微曲折，铺垫，后世实在比这个时代强上太多。更不用说金庸这等讲传奇故事的大家！虽然老家的历史水平实在是筛子，居然还当了什么博士生导师…………

    这等传奇故事一讲出来，自然是让小孩子听得心醉神迷的大杀器。一旦听了开就再放不下了。只是萧言实在时间有限，这个故事讲得是断断续续。一开始是心有所感，到了后来，纯粹就是小哑听，萧言不得不说了。

    看着小哑这个模样，萧言呵呵一笑。绷紧的神经就这样放缓了下来，他走到庭中，在石凳上坐下了，小哑飞也似的跑回屋子拿出两个软垫，一个给萧言垫上，一个放在地上给自己，双手枕在萧言膝盖上，托着自己下，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只是瞧着萧言。那期待之意，再明显也不过。

    这个故事断断续续，已经说了不少。张翠山和殷素素的相识生子，冰火岛的奇景，张无忌的出生成长。张三丰这等奇的舔犊，还有明教之内的恩怨仇，张无忌怎么样成了明教之首，都已经说过。小昭自然也已经出场。大都，也已经说完，现在正是张无忌带着众，浮海而北，去冰火岛寻他义父谢逊而去。

    夜色当中，就听见萧言的声音在那里娓娓而言，而小哑只是靠在他的腿上，认真的听着。

    星河浩瀚，只是冷冷闪动，照耀着过往千年的所有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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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显脚步轻轻的，只是带着一个高挑身影朝萧言这里走来。却是郭蓉通过守卫找到了他，非要求见萧言一面。萧言只是吩咐，隔绝郭药师的通，郭药师就算求见，他这个便宜义兄，也是绝对不见。可没说郭蓉什么。想想关于郭蓉和萧言的暧昧传言，郭蓉求见态又这么坚决，张显就迟迟疑疑的带着郭蓉来见萧言了。

    有什么事，让宣赞亲和郭家姑娘说吧。就算是带错了，无非挨场骂，将来看得更紧就是。省得大家伙儿对这郭家姑娘不知道该怎么对待，束手束脚的。

    他们走到门外，就听到里面萧言讲故事的声音，张显身子一顿，回郭蓉。宣赞难得心好，和小哑在这里谈天，现在带着郭蓉贸然进去通传，岂不是打扰到了宣赞心境？张显看着郭蓉的意思就明显得很，是不是等宣赞说完了，咱们再进去？

    郭蓉衔命而来，这个时候也只是淡淡一笑。站定了脚步。

    这个一向高傲洒脱的少，在临近萧言门前的时候，也是脸色微微有苍白。易州回返，两就已经再不见面，虽然不说，但是互相都知道对方立场。那种同生共死的场景，只怕今生再不会经历了。

    此次而来，正是久别初见。郭蓉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只是觉得有如一团麻。

    她站在那里，听着萧言清朗的声音，在和小哑说着故事。想起他那只是露出六颗白牙的微笑，想起他忽而狡黠，忽而无赖，忽而认真，忽而义无反顾，最终还是永远不屈服于自己命运的男儿模样，露立中霄，竟似痴了。

    “来如流水兮去如风，不知何所来兮何所终…………到这一身，难逃那一。百岁光，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故事终于讲到了小昭和张无忌分别，这个娇俏可的小丫鬟，成了波斯明教圣，今生今世，将再不和张无忌相见。茫茫大海，浩浩云山，天永隔，转眼就是一生。

    萧言低低的说着，突然觉得膝一凉，低。小哑星眸当中，已经满眼是泪，一滴滴的只是滑落下来。晶莹剔透。

    萧言心中一动，缓缓抱紧了小哑：“我不是张无忌，再不会向命运低的…………这一生绝不！这只是一个故事，只是一个故事…………”

    小哑看着萧言，嘴唇颤抖，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也没说出。她轻轻脱出了萧言的拥抱，擦擦泪水，勉强一笑。转身就朝屋内走去。

    萧言想喊住小哑，最后只是站起身来，仰首看天。

    有什么，都冲着老子来罢。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也不在乎再多上一些什么。这场战事，到了最后关。幽燕大地，种种桩桩，方方面面都汇聚在一起。就他的一起都来罢！到底是命运将老子击倒，还是老子将你踩在脚底下！

    他大声冲着外面下令：“张显！到哪里去了？传令下去，明天老子先走！让泼韩五带着大队跟上来！去时和王贵代清楚了，涿州城内，给老子看死了郭药师！他的后路大营移动，将郭药师带上，让这郭药师谁也见不着！他到底该如何安排，等老子打完这场仗再说！”

    下令完毕，听到门外张显诺一声答应，萧言也不回的就朝房内走去。在门影当中，郭蓉高挑的身影只是静静而立，一声不出。

    张显郭蓉，只是缓缓摇。

    而郭蓉，终究没有让眼睛里蓄积起的雾气，变成泪水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