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医

    楚风迫于无奈，只得告知眼前这位老婆婆，她自己可能也只剩下五六寿元之事，希望她能打消这个荒唐的念。

    的寿元，无时无刻不处在变化之中，没有固定的命数。

    贾母的况和苏城古镇李楚老离世之时不一样，与石铁蛋病重之时也是不同，与此处她老伴的形也有区别。

    她如果能承受心中悲痛，迈过眼前这个坎，哪怕她重病在身，也还可以多活几年。

    但如果她迈不过这个坎，那便也有可能在贾父离世之后，随之而去，皆因心死。

    “您家中儿孙，都非常孝顺，都想您二老多活一些时。如今我以奇术，为老家续命延时，希望您们亲之间，能静守最后团圆时光。您提出的这个办法，我根本无法做到。而且您自己也处危急之间，您的孩子，您的家，失去一位至亲，便已悲痛欲绝。难道您难忍心舍下儿，舍下幼孙，就此长辞于世吗我想，不管是您的老伴，还是您的孩子晚辈们，都不愿看您早离世。就算是为了亲间的期盼，您也应该好好活下去才对。”

    见老婆婆看着自己写在纸页之上的真相泪眼疾望，楚风无言叹气之间，又在另一张纸页之上写下话语，悄然递了过去，劝导这位老。

    “我年轻时，被父母领着去了贾家，见我家老子那是第一面。当年，他还是个后生。然后没多久，我们就结婚了。当时子苦，身边领着大孩子，背上背着小的，就跟着老子去田里活。子就这么过着，孩子们一天天变大，眼看着我家那子一天天变老。到现在，都成老子走不动路喽”

    拿着一页薄纸，贾母自说自话。低声呓语着，眼中满是缅怀。

    “一辈子，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来了。他不会说些花言巧语哄开心，他有时脾气挺倔的。嘴还刁，除我做的饭，在外边吃饭从来都吃不惯的。有时，俩也吵架生气，绊嘴一辈子。可临老了老了。总觉得离不开这老子。他要不在身边，总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听着老婆婆自说自语，楚风静坐相陪，不知该去说些什么，但却感受到老心间那不舍之。

    “嗨，说这些，你们年轻或许听不太懂。老了啊，就唠哩唠叨的。小楚医生啊，你们年轻，不懂我们老的想法。不管孩子们给你多少酬金。这些，是我这老太婆的一些心意。我只求您一件事，您能不能让我家老子多活几天，拖到我们一起离世我离不了他，他也离不了我啊。他去了世没照顾，我不放心。他把我一个留下，他走的也不安心。他走了，我一个活着也没什么盼了孩子们，我已经照顾一辈子了。孙子，我也拉扯了几年。如今。该尽到的责任已经尽到了，我也该想想和老子之间的事了。”

    拍了拍腿，贾母意识到自己扯远了。

    抹去眼角泪水，贾母努力微笑起来。将楚风刚才推脱床前的财物拿了过来，塞向楚风手中。

    见楚风连连摇推脱，贾母不由凄笑感伤。

    “孩子，你是个医生，你既然能看出我们两个老时无多，想必医术超凡。那你就没看出来。我离不开老伴。他走了，我一个，怎么在这世上活下去我们两个在一起厮守了一辈子啊”

    说着说着，语不成声，泪如雨下，哽咽无言

    楚风握着老那不住颤抖的手，想要给她安慰，但更想逃离此地，不敢面对此景。

    就像是有一块什么东西堵在心一样，压的有些难受，但偏又无处发泄。

    不住轻拍着老的手，楚风无声劝慰，好不容易看到老婆婆的绪稍微稳定一些，楚风方才得以抽出空隙提笔疾书。

    “如果您老执意如此，那我以斩借阳寿之术，可以将您剩下的六寿元斩下两，这样再辅以延命之术，您老伴可以再活四。同样，您自己也只剩下四寿命。到时，您两或许双宿，一同离世。但这样，对您们的子亲不公。”

    “另有一法，便是您老挺过悲痛，代丈夫照料儿幼孙，为家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好好活下去，好让他们尽孝道之心。我是医者，不做菅命之事，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方法。但医事之中，病为大，其中取舍，全看您与家相商”

    楚风的心，被哭软了。

    以往只听书中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可今，却亲见此事，无法从容而对。

    这语出古书之上之诗，原本喻生死战友之。沧海变迁，至今化为生死至的诗词言说。

    一同生死不分离，你我早已立下誓言

    生而同衾，死亦同。

    不愿一独活世间，只愿生死相依相随。

    真正的濡沫一生，真正的白偕老，真正的生死不离。

    哪怕楚风再铁石心肠，面对这对老的生死相依之，他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老婆婆低看着纸页上所写之话，出神怔然之间，楚风悄然离开，步出病房。

    这件事，有违医者本心，但又在两难之间。

    不管怎样，都应让贾铮这些子知晓其中之事，万不能隐瞒于贾家的儿孙晚辈至亲之。

    贾铮等贾家众焦急守在病房外，几乎是将耳朵贴在门前，想要探听母亲单独留楚风这位医生在病房中说些什么事。

    但奈何，两于病房之中，老母有意压低声音低语问询，楚风则患失语怪疾只能提笔书写所说之话。

    众探听之间，隐约听到屋内传来老低泣之声，心急之间，却又不敢贸然闯。

    正自焦急难安之时，却见门开，楚风面带忧色难意，自病房中缓步走出。

    “我妈她和你说了些什么事”

    看到楚风自病房内走了出来。贾铮焦急之间，上前拉着楚风急声问道。

    看着贾铮和一众贾家亲面带焦急问询之色，楚风神黯然，不知该如何与众言说病房中的事。

    见楚风绪似是有些异样。黯然场间，许久没有表态，贾家众不由愈发焦急难安起来，意识到刚才楚风与家中老单独在病房之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思及此处。贾铮的妻子与其他家，赶忙向病房内快步行去。贾铮等，则在病房外苦追问楚风刚才在病房中时，母亲到底与其说了些什么事。

    苦思许久，楚风终是取过一旁纸笔，一气写下刚才在病房中的大小之事，告知贾铮等贾家亲其家中老的决定想法。

    贾家众守在楚风身旁，看着楚风在纸页上写下病房中的详细经过，众脸色突变，惊骇欲绝。

    “妈”

    楚风停笔。贾铮呆愕惊立当场许久。

    凄哭之间，贾铮向病房中狂奔而去，跪于母亲床前苦苦哀求。

    一时间，病房内哭声震天。

    老低泣，不舍膝前儿孙家。

    亲哭泣，不舍老与世离别。

    幼童哭泣，见身边亲悲哭，感受其悲，随之感伤大哭。

    年幼哭时，是因为被摔痛了。感到痛苦而哭。

    少年时，学会有泪不轻弹，不再轻易落泪。

    中年时，渐有伤悲。皆因渐知事别离，伤楚无奈，从而悲从心来，泪下。

    年老时如幼年，动辄而哭，则是一世沧桑。愈发感知身畔之珍贵无比，方才落泪。

    楚风站于病房外，不愿迈步其中，不敢见这感伤之事。

    张元武同样站于病房之外，面露不忍之色，思及当老父病重之时，一家悲苦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病房中的哭泣之声渐弱，转至哽咽低语。

    贾铮失魂落魄，如行尸走，自病房中挪步而出，来至楚风近前。

    “我妈请您进去，拜托您一些事”

    和楚风说着话，贾铮的眼神中，却空若无物，仿若行尸走，没有看到眼前的楚风一般。

    楚风不知该怎样劝慰这个中年男，这位子孝心，只得无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以示安慰。

    低叹间，楚风迈步进病房。

    病房中贾家一众亲，看向楚风的眼神之间，非常复杂，让楚风觉得有些难受异样，如芒在背，但又不得不硬着皮来至靠坐在病床上的贾母身前。

    “楚医生，我已经和家说好了，就按您说的第一种方法，把我的命，给我家老子一时间，我们一起走。”

    贾母说话之间，脸上的神非常安详满足。可病房中的贾铮等一众亲，却将脸别过一旁，低泣哽咽。

    身为子，陷于两难之间。

    这世间，再无比此更残酷之事。

    但子孝道，母命难违，再过两难，也只有唯母命而为。

    楚风听到贾母的话，愣在当场，一时只疑自己听错这位老之语。

    愕然之间，楚风看向贾家众，却见贾铮等家儿孙亲面带悲苦，却又哽咽无言，没有出言劝阻之意。

    楚风皱眉苦思，同样陷于两难之间。

    如果按照贾母所言，斩她阳寿，为贾父续几寿元，到时两位老一同故去离世。这样虽然是遂了病者之心，但却有违医者本心。

    思虑之间，楚风向靠坐在病床上的贾母缓缓了。

    随后，他来至桌前，提笔疾书写下一番话语，由贾铮手中。

    “我先将您父亲救醒，然后再定接下来的事如何处理。由您父亲出面相劝的话，想来能够劝住您母亲的决定”

    楚风苦思之间，只得想出这个转圜之法，希望贾母之事能有一些转机。

    贾铮看到楚风在纸页上写下的话语，顿时眼前一亮，死死拉着楚风的胳膊连连，催促楚风快将老救醒，由父亲来劝阻母亲打消这个念。

    楚风以龙针，刺于贾父身上中、迎、气舍等几处要，而后以龙针秘法刺激老生机潜能，将其自昏迷之中救醒过来。

    待看到老转醒，渐渐思维清醒过来时，贾铮等一众家赶忙上前，询问老身体状况如何。

    一旁病床上的贾母此刻也停了哭泣伤神，守在老伴身旁嘘寒问暖。

    待过了一会老思维清晰，能够勉力说话时，贾铮与一众家方才告知母亲的一些决定，以及楚风医治之事。

    贾父醒来，听得众细细详说过后，不由大惊。

    心急之间，难定之时，贾父看向老伴，苦相劝，却未果。

    “你们都长大成，安家立业了，我和你妈也都能安心走了。既然我们俩都差不多一起走的，那就一起做个伴吧。留下她一个，我走的也不安心啊”

    握着老伴的手，贾父眼中泪花闪动。

    眼神之间，有不舍，有感激，有愧疚，有安详

    贾家儿孙听到老的话，顿时失言当场，愕然而立。

    片刻，贾家亲，悲恸哀哭。

    在两位老的坚持之下，在贾家众的无言大悲之中，楚风万分纠结之间，以斩借阳寿之术，让两位老所余寿元之数相同

    在生命中的最后一段时光里，贾父与贾母两位老回到故居旧宅。

    旧院老树下，两张老椅上，依偎相坐着夫老。

    两个相依相扶在一起，低语之间，诉着离别，诉着过往，讨着濡沫一生。

    黄昏渐至，晚风吹起，带着落叶飘下。

    落西山夜，落叶归根时，两位老含笑，相依相偎，长眠。

    两位老，濡沫一生。

    生而同衾，死亦同。

    在晋城，亲眼见证贾母至死不离之事，对楚风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这让他一直犹豫却步的心，终于鼓起勇气前往魏城，去面对那九禁坟。

    巫小倩，她是一个怎样的奇子。

    居然以至高秘术，将自己九禁封印于坟之中，哪怕化为魂也要等所盼之前来

    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感。

    楚风一直害怕九禁坟中的那缕倩幽魂所等所盼之，便是他。

    不知怎样去面对这一切。

    但经历了在晋城之事后，却让楚风受到冲击，鼓起了勇气前去开启坟。

    那是一个痴守一生的。

    那是一个至死不渝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