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无双的手颤了颤,眼底的决绝忽然被水雾蒙上。
皇甫睿渊僵直着身体,泪水已蔓出眼眶,他却轻轻地笑了,问:“就这么恨朕?”
凌无双的身子微僵,狠狠地闭上眼,泪水顺着她苍白的脸颊滚落,握着剪刀的手又是狠狠地一用力,整个剪刀柄便都没

了皇甫睿渊的身体里。
“是。”她咬牙吐出一个字。
皇甫睿渊被泪水弥漫的鹰眸痛苦蔓延,他却抬起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发,唇畔噙着一抹笑,每一下都透着浓

蜜意。
她的泪眼空

无神,仿佛两眼泉水,咸涩的泪水从这没有生气的泉眼中缓缓流出,永远都流不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却怎么都控制不住泪水。
握着剪刀的手,被他的血水温热。那是他的温度,从他的生命中流失出的温度。
她的泪,滚落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冰凉地。他不禁哆嗦了下。
“无双,真的很朕吗?”他反复的问,只因他不信,她是真的恨他。
“是。我恨。”凌无双蓦地起身,向后退了两步,剪刀被抽出他的身体,鲜红的血顺着剪子尖滚落,滴在地上。
“你杀我母后,毁我清白,挑起战火,屠杀我的子民,我怎会不恨?”她声嘶力竭的喊道。明明是那样的理直气壮,却忍不住泪如泉涌。
皇甫睿渊捂着伤

站起,鲜血很快溢出他的指缝,“原来朕有这么多的罪状”
“皇甫睿渊,你该知道,你留下我,我必杀你。”凌无双厉声大喊,泪水疯狂地涌出眼眶。
“既然这么恨,为何还要掉眼泪?”皇甫睿渊缓缓抬起手,想要拭去她脸上的泪水,她却急急地后退两步,躲开了他的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看到朕这般,你不是应该高兴吗?”
凌无双被他问得眼神一滞,急急地回:“我是喜极而泣。”
她回得急切,而不自然,仿佛为了掩饰什么。
“是吗?”皇甫睿渊向前迈了两步,忽然扣住她握着剪子的手,“不是想杀了朕吗?”他说着,拉着她的手,便向自己的身体刺来。
凌无双一惊,下意识的想要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朕现在还活着,为何不再补两下?”他如受伤的豹子一般嘶吼。
凌无双握着剪子的手不停的收紧,视线微垂,看着还在不停滴血的剪子,眼中滚出的泪滴落在剪子上,融

他的血

中
“不要”忽然响起的嘶吼,惊了对峙中的两

。
郁采珍从门外冲了进来,在距离两

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脚步。
“公主,不要。”她哀求的看着凌无双。
凌无双转

看向她,朦胧的泪眼神色复杂。
“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为何不可?”凌无双反问。是啊!为何不可?她也在这么问着自己。可是,在他握着她的手时,让她再动手时,她却是犹豫了。
“小师叔那么

你,你怎么可以?”郁采珍从来没有一刻像这会儿一般的怨过凌无双,即便她知道凌无双忘记了一切,她还是觉得她太残忍,残忍得不愿意给别

留一的希望。
“若不是小师叔,你岂能活到今

?”郁采珍还想往下再说,却被皇甫睿渊喝断。
“住

!”
他不需要任何

告诉她,他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

。因为他了解她,他太了解她,了解到怕将话说白了,她还是会想杀他
“我

愿一死,也不愿苟活。”凌无双从牙缝间

出每一个字,手上忽然一用力,皇甫睿渊粹不及防,握住她的手被甩开,便见凌无双的手腕一翻,剪刀已经向自己扎去。
皇甫睿渊一惊,想也未想便伸手握住凌无双手中的剪子。用力一捞,将她手中的剪子夺下时,他的瞳孔却蓦地放大,惨白的脸色渐渐发青,握在手里的剪刀啪的掉落在地。
“凌无双,朕要你活着”他几乎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话音还没有落下,

已经倒了下去。
“小师叔。”郁采珍惊呼着去接他。
凌无双下意识的动了下,最终却还是定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郁采珍吃力的接住他,无助地呼喊着,“来

啊!”
须臾,皇甫睿渊身边的内侍便冲了进来。一见屋里这场面吓得不轻,当即大喊,“传太医。”
郁采珍一惊,阻止道:“不用传太医。”
若是这件事

传开了,凌无双会有危险不说,指不定会有多少

受了牵连。皇甫睿渊是定然不会让任何

碰凌无双的。而且,宫中的那些御医,也没有

比她的医术高。
内侍也知郁采珍的医术高明,又听她如此吩咐,便真的没有去请御医。
几

合力,将皇甫睿渊扶上床。
郁采珍纤细的手指一扣上皇甫睿渊的脉搏,当即白了脸色,看向凌无双。
“你下毒了?”郁采珍不敢置信地问。
凌无双被问得愣住,郁采珍也顾不得她了,解下腰间的荷包,拿出一粒药丸,喂

皇甫睿渊的

中。同一时间,便听门

处传来一声历喝。
“给本宫把凌无双拿下。”风翎萱站在门

处,神色

厉。
“皇后娘娘。”郁采珍刚一开

,便被风翎萱打断,“郁姐姐如今还想为凌无双这个刺客说话吗?”
郁采珍被问得无言,转

看了眼凌无双,最终还是别过了脸,没有阻止。
凌无双不惊不惧,转

看了眼脸色青白的皇甫睿渊,不待内侍过来压她,便向门

走了去。
走到风翎萱的近前时,她停下脚步,定定地看着风翎萱。
“是你做的。”
风翎萱的脸色刹变,“本宫不明白你说什么?”
凌无双笑笑,却不再多说,直接越过她。
郁采珍听了她的话,皱眉看着风翎萱。
风翎萱错开视线,看着龙床上的皇甫睿渊,向前走了几步,来到龙床边,问道:“皇上怎么样了?”
“皇上没事,毒

虽来得凶猛,到底是要不了命的毒。”郁采珍转身,看向风翎萱,“无双公主到底还是

皇上的,并不是真的想皇上死。”
“她若是

皇上,又岂会下得去手?”风翎萱怒目圆睁,反驳道。
“我们不是她,又岂会明白她做这个决定的初衷。”郁采珍平静地看着风翎萱,她不想为凌无双求

,因为凌无双这次的做法也伤了她的心。但是,她还是想救凌无双一命,不是为凌无双,而是为了皇甫睿渊。
是以,她刚才说了谎,说那毒是要不了命的毒。其实,若非她及时出现,皇甫睿渊必死无疑。
她并不相信像凌无双说的,这毒是风翎萱下的。风翎萱

皇甫睿渊彻骨,就算是下毒陷害凌无双,也不会下这种能要


命的毒。
“郁姐姐不必说了,就算是皇上醒来会怪罪本宫,本宫这次也绝不会放过凌无双。”
“皇后娘娘这又是何苦呢?”郁采珍轻叹,“凌无双如此做,已经伤透了皇上的心,两

必然不可能再在一起。皇后娘娘若能放她一马,皇上必然会记在心里。可是,皇后娘娘若是趁皇上昏迷,杀了凌无双。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只怕会一生都存着心结。”
“郁姐姐所分析的事,本宫都懂。”风翎萱眼中的怒意散去,恨意又起,“但是,本宫更清楚,若是这次本宫不当这个罪

,皇上就会成为整个顕国的罪

。”
“皇后娘娘”郁采珍还想劝,风翎萱却已经不想再听。
“皇上

给郁姐姐照顾,本宫很放心。”话落,风翎萱便越过郁采珍,向外走去。
她强忍住,没有再转

看皇甫睿渊一眼。她怕,自己一转

,便后了悔。她比谁都清楚,若是她处置了凌无双,她和皇甫睿渊之间的感

,这一生都不用想再修复。但,即便如此,她仍是不能看着他成为顕国的罪

。从登上后位的那天开始,她就告诉自己,她要做的,不只是

这个男

,更要母仪天下。
千里之外,皇甫睿翀在山里找了幻影半个多月,未果后,不得不相信幻影是真的不在山里了。
是以,他便沿着回顕国的路而上,一路寻找幻影的踪影。他回到军营时,战争还未起。他便接了痕儿,继续向顕国而去。
有了痕儿在,他自然不能走的太快,马车走走停停,

夜便休息。痕儿倒是越来越壮士了,一路上都没有再病过。还会时不时的对着他咯咯笑。而痕儿的笑声,便是这一路走来,他全部的快乐。
他又走了半个月,才进了一座小村子。远远地,她听到一阵唢呐声,甚为喜庆。
皇甫睿翀无心凑热闹,只想找一户

家借宿,修整一

再出发。只是,他进了几户

家,却发现都没有

在家。
想来,这村子不大,有

家办喜事,定然都去凑热闹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寻着唢呐声找去。
很快,他看到一处院落挂红,院子里男男


,老老少少的忙道着。
一对老夫妻站在院门前,老婆婆正督促着贴对联的

要贴齐了。她身旁花白胡子的老

无奈的看着她,说道:“老婆子,你真要这么做?”
“你看我像在玩吗?”老婆婆转

,不满的看着他。
皇甫睿骢见两

正在说话,也不好上前打扰,只好站在一边等候。
老

无奈地说:“你就不怕幻影那丫

跟你拼命啊?”
一旁的皇甫睿骢闻言,只觉得一道惊雷劈中了

,一时间惊喜

加得僵在了当场。
“她敢!”老婆婆怒喝一声,忽然察觉到什么,视线蓦地转向皇甫睿翀。本是怒目圆视,却在看到他怀中咯咯笑着的痕儿时,柔和了视线。
“呦!这孩子真可

。”老婆婆走了过去,看着痕儿眉开眼笑。
老

打量皇甫睿翀一眼,“哪来的?”
皇甫睿翀回神,却顾不上回他,而是急切地问道:“请问,你们刚刚说的幻影,是不是一身红衣?大大的眼睛,不

笑。”
“不是。”老婆婆果断地回了句,提防地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实不相瞒,晚辈的夫

也叫幻影,晚辈正带着麟儿寻找她。”皇甫睿翀语气哀伤地回道。
一对老夫妻闻言,老

刚要开

,便被老婆婆抢了先。
“小伙子,虽然我们帮不了你,但你可以带着这娃娃留下喝杯喜酒,沾沾喜气,没准就能找到你的夫

了。”
“会不会太叨扰了?”皇甫睿翀看看院子里忙碌的

们,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没事没事,正好还需要壮男帮忙。”老婆婆说着伸出手,“来,娃娃我抱着,你

活吧!”
皇甫睿翀不禁尴尬,他还没见过这么直接的

。他也不是扭捏的

,见痕儿又喜欢这老婆婆,便将痕儿递了过去。
老婆婆抱过痕儿,简直都笑开了花。
“这小娃娃,越看越俊。”
老

也跟着乐呵,直在旁边说:“给我抱抱。”
“我还没抱够呢!”老婆婆往旁边一躲,很不乐意的拒绝道。
皇甫睿翀厚了好一会儿,就见两

在那逗弄痕儿,也不见两

吩咐事

,只得直接问道:“请问前辈,需要晚辈做些什么?”
“地上还有些红绸没挂,你帮忙挂在门上。”老婆婆随

说了句。
皇甫睿翀低

看去,果见门边的地上有一堆红绸,便走去捡起。
这个院落没有院前,而是围的栅栏。他见红绸够多,便从栅栏的一

开始缠。看着这喜红的颜色,他不禁又想起了幻影。
幻影,你到底在哪里?
顕国皇宫
风翎萱坐在大厅的正中,盯了堂下,被两个嬷嬷按着跪在那里的凌无双好一会儿,眼神越发狠戾。
“凌无双,本宫曾想过,若是你

皇上,本宫一定会待你如亲姐妹。”
凌无双挣不脱身后的两

,便安静地不再挣扎。
“何必自欺欺

。”
这后宫,从来没有容得下这一说。她从小在

宫里长大,又岂会不明白这各种道理?
风翎萱闻言,怒极反笑,“凌无双,别

拼了命想得到的,你轻而易举就拿到了,却不懂得珍惜。”
她明明高高在上的望着她,却没有半的优越感。就如她所说,她拼了命想要的,得到的

却未曾珍惜。这是最让她无法容忍的。
“皇后娘娘既然这么恨我,便杀了我吧!”凌无双并无半动容,静静地望着她的眸子,犹如两滩死水。
“杀你?”风翎萱一阵冷笑,“你觉得本宫会那么笨的杀了你吗?”
凌无双打量着她,一时间摸不准她的意思。
“本宫会送你回拓跋去,本宫倒是想看看,拓跋的子民能不能容下你这个不贞的贵妃。”风翎萱的笑意越发

冷。
这世上的男

,哪里有不

面子的?特别是一个王者,他怎能允许他的


不洁?是以,她认定,凌无双回到拓跋,足以被

水淹没。
再者,如今边关战事艰难,她必须要用这颗好棋子,为顕国谋划些什么。
“那就谢谢皇后娘娘成全了。”
凌无双早就猜到了风翎萱不会杀她,让她死易如反掌。可是,这于风翎萱而言,却是最不好的结果。
一个活着的

,怎么去跟一个死去的

争?是以,风翎萱必须让她活着。但,却不能让她活在皇甫睿渊的身边。
“进来吧!”风翎萱一声令下,门外走进一个宫

。
“见过皇后娘娘。”
“春儿,将凌无双送去边关,

给霍将军。”风翎萱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将这封信一并

给霍将军。”
“是,皇后娘娘。”春儿领命,接过信。
下一瞬,凌无双被按着她的两个老嬷嬷捞起。
“带她下去换身衣服。”风翎萱又吩咐道。
“是。”
两个老嬷嬷齐刷刷的领命,就将凌无双扯出了风翎萱的寝宫。
凌无双神色木然,犹如玩偶一般,始终没有反抗。
一行

刚来到院子里,便见身着华丽宫装,保养极好的太皇太后从院门

走了进来。身后三

随行。
“太皇太后驾到。”太监大声高唱。
坐在殿内的风翎萱听到声音,暗道不好,赶忙起身迎了出来。
“臣妾见过太皇太后。”
“皇后不必多礼。”太皇太后说着视线冷冽的扫向凌无双,“皇后打算如何处置这刺客?”
“皇上并无生命危险,臣妾打算将她送去边疆,留作

质。”风翎萱简单的作答一番,又怕说服力不够,立刻又补充道:“毕竟,她是拓跋飏的贵妃,又是翾国的公主,相信定可以作为筹码。”
“哀家只看到了刺杀皇帝的刺客,哪里有什么拓跋贵妃,翾国公主?”太皇太后的脸色一沉,“来

,将这妖孽给哀家吊到城楼上去。”
凌无双闻言,眼神仍旧没有一丝波动,仿佛这世上所有的事

都已经与她无关。哪怕是决定她生死的大事。倒是风翎萱一惊,“太后”
“皇后莫要再说,皇上若是怪罪下来,有哀家担着。”太皇太后打断她的话,已经铁了心如此。
她绝不会让顕国的皇帝因为一个


名誉扫地,若是将凌无双示众,吊死在城楼上,那民间的谣言自然不攻自

。还有什么比得民心来得更重要?而且,她也不认为将凌无双送去边疆,拓跋飏和凌灏离就会为了一个


停战。比起争霸天下,凌无双太过的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