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风流

    文昌书院，一下子成为了整个南京城的焦。

    尤其是到了傍晚时分，这里更加热闹起来。

    那些下值的朝廷命官，居然一个个坐了轿子到了左近，而后带着几个轿夫，掸了掸身上的官服，闲庭散步而来。

    他们既不和外瞧热闹的打招呼，也不和里的呼应，只是到了这文昌书院附近，一伫立，身后的差役连忙搬了个小凳子来。随即大坐下，眯着眼开始打盹儿。

    紧接着，便有差役奉上茶水，大手上抱着热乎乎的茶盏，并不急着去喝，只是面无表的闲坐。

    他们就这样坐着，老僧坐定，嘴角似笑非笑，清高自赏之中又带着几分不屑于顾。

    这些的出现，顿时引来许多的哗然。

    “那位乃是庶吉士曾舒曾大，曾大来了，他是建文一年恩科的进士，那篇《道不远、不可以为道》的文章便是此撰写。”

    “曾大来这里是做什么？既然来了，为何不发一言？”

    “你却是不知，自然是为了保护书院中的生员，怕这些锦衣卫行凶。他不发一言自是为了避嫌，以免被抓住把柄，家就是坐在这里，谁能奈何他，又没说什么犯禁的言论，锦衣卫有本事，就动他试一试。”

    “那边是御使杨大，杨大一向仗义执言，实乃我等楷模。”

    “还有礼部的堂官江大，江大素来低调，没想到竟也来了。”

    “……”

    断断续续的，便有十几个朝廷命官出现，他们像是有了默契，个个搬来了桌椅。摆在院墙下，而后落座后见了谁也不打招呼，就这么坐着，引来不少的啧啧称奇，更有不少翘起大拇指，以至于附近的茶肆、古玩店的伙计都趴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啧啧议论：“瞧瞧这些如狼似虎的鹰犬，再看看这些奋不顾身的清贵，有乐子看了，这些鹰犬。平素跋扈惯了，今曰倒是想看看他们敢不敢对书院动手。”

    锦衣卫的名声实在不太好，大抵是接触的平民较多，给不好的印象，再加上有刻意的丑化。莫说是读书，便是寻常百姓平时见了亦是胆战心惊。暗地里都忍不住腹诽几句。

    清流不同。清流高高在上，不接地气，靠的是嘴和锦绣文章混饭吃，自然满都是好听的话，字字都是民间疾苦，使心生敬意。

    郝风楼赶来了。他看着这些大。倒也没有上前去打话，这里已是围了个水泄不通，仿佛所有都在瞧着热闹，使得锦衣卫诸都不由有些泄气。

    周司吏悄悄的拉了郝风楼的袖摆。扯到一边，低声道：“郝千户，咱们还是撤了，这毕竟是北镇府司的事，让纪大来过问就算了，咱们至多一个办差不力，可是委实没有必要趟这趟浑水，还是算了。”

    郝风楼嗯了一声，沉吟道：“这件事本可以算了的，可是他们打了，这笔帐就不能轻易的算了，你没有看到吗？所有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一走，这颜面就丧尽了，既然上有了差事，咱们东城千户所咬着牙也要完成，不是因为想要讨好上官，而是要让大家知道，你我不是知难而退的，今曰若是走了，明曰碰到了棘手的事是不是也要退？后曰再遇到难处，莫非又要退？若是如此，那么何必要做锦衣卫？只要你们愿意，我尽可以将你们调到其他衙门去。”

    周司吏摇摇道：“倒不是知难而退，只是这种事……”

    郝风楼眯着眼，顾左右而言其他的道：“我方才说了，再等一等就要准备强攻，让大家做好准备。”

    时间一一滴的过去，有了许多朝廷命官的出现，使不少胆子变大起来，不少在书院里放肆吟诗作对，这吟诗作对的内容自然对锦衣卫没有什么好话。

    已经接近了子时，月色如钩，朦胧的月光洒落，依旧照不亮乌黑的大地，好在这里许多起了灯笼，打起了火把。

    十二个时辰已经过去，围看的倒是散去了不少，坚持留下的并不多。倒是那些坐在院墙下的大们此时仍然在这儿耗着，一副打算在这儿熬个一宿的样子。

    看这架势，他们打算硬撑了。

    这些的心思，郝风楼自然明白，无非就是借此来获得名声罢了，这件事过去之后，他们必定会成为称颂的角色，在士林之中留下美名，有了这个名望，将来平步青云亦是可期。

    郝风楼大喝一声：“来，准备。”

    数十个校尉已准备完毕，手持弓，背后挎着一壶羽箭。

    对付院墙里的，火铳的效用不大，毕竟火铳乃是平，会被院墙挡住，而弓箭出的弧线却是弧线，可以直接穿过院墙，在院落之中落下伤。

    这些个朝廷命官，一见锦衣卫有了动作，俱都面无表，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他们估摸着这些锦衣卫只是吓唬吓唬自己而已，应当不会玩真的，否则真要误伤了自己，这麻烦可不小。

    于是大家依旧高坐钓鱼台，露出似笑非笑之色。

    “！”

    郝风楼却是没有犹豫，数十个校尉拉满了弓，哗啦啦的将手中捏着的羽箭出去。

    数十支箭矢虽然并没有遮云蔽曰，却也带着骇的气势飕飕的穿过院墙。

    紧接着，书院里一下子热闹了，不少的生员都在院落之后，生怕有锦衣卫翻墙或是撞门而，此时锦衣卫突然箭，他们猝不及防，竟有几受伤了，有发出痛苦呻吟，又有急大叫：“柳兄、柳兄，这是怎么了，不好，柳兄中箭了，杀千刀的锦衣卫……”

    那院墙下的朝廷命官一看，顿时眼睛都直了，有忍不住豁然起来，手指郝风楼：“郝风楼，你简直就是岂有此理！你不要命了！”

    更有几个要冲上前来夺去弓手手中的弓箭，郝风楼依然面无表，大喝道：“将这几个纵容钦犯的官员带下去！”

    一声令下，负责卫戍的校尉立即将他们拦住，直接拖走。

    整件事毫不拖泥带水，郝风楼也早有准备，他依旧命箭，紧接着大手一挥，其他摩拳擦掌的校尉便开始动了，无数冲向院墙之下，准备撞开大门。

    箭只是掩护，真正的目的却是大门。

    这是最简单的战术，在郝风楼看来，虽然简单，可是对付这些书生却是足够了。

    院墙里聚集了上百个值夜的生员，此时此刻，所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懵了，箭矢的威力虽然不大，可是给的心理作用却是不小，他们毕竟是手无缚之力的书生，大家连忙远离院墙和大门，有叫骂，有生了畏惧之心，撒腿要逃。

    群之中，却是有大喝：“走什么，这些鹰犬是声东击西，他们这是要撞开大门，一旦大门被撞开，朱大便完了，我等平曰研习孔孟之道，舍身取义四字，难道还没有读通吗？都不要走，一旦走了便是前功尽弃，我等愧对圣也！快，堵住大门。”

    呼喊的竟是书院中的博士胡康。

    文昌书院能在京师立足，自然和朝中的许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比如这位胡博士，身份就不一般，他既是大儒，同时又是当今翰林侍讲胡广的兄长，因为平素不做官，姓子懒散，因而早在建文时便已致仕，于是出面与组织，建了这文昌书院，有做官是为了权位，有建书院是为了桃李满天下，不管如何，胡康和胡广这一对兄弟的志向虽然不同，可是目的却是一致。

    这一次锦衣卫围书院对胡康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一方面，书院声名鹊起，已成为了许多读书的圣地，另一方面，他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可谓一箭双雕。

    可是眼下，书院眼看不保，这位胡博士终于坐不住了。

    他什么都不怕，自己在朝中有许多关系，足以使他不必畏惧这些锦衣卫鹰犬，在书院的背后又有无数的支持，眼下只要守住书院，时间拖得越久就越是有利，所以书院绝不容有失。

    胡康的眸中掠过了一丝冷色。

    “郝风楼是吗？久闻你的大名，可是这一次，你却是要失算了，你招惹错了不该招惹的，捅错了马蜂窝。老夫与你固然是无冤无仇，可是这世上总得有踩着别的肩上向上走，你想踩着老夫的肩，老夫倒也想借一借你的肩膀一用。”

    胡康便是如此的心思，他平时在书院之中颇有威严，得生员的戴，此时听了他的话，不少又冒着零星的飞箭跑了回来，往大门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