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权老实自从卖妻之後,愤恨不过,且无颜见

,就把生意不做,歇了。终

闷坐在家,拷问那十二岁丫鬟,说她与那长大汉子是几时睡起,还有甚么

替她往来做事。丫鬟起先怕主母利害,不敢多嘴。如今见主母卖去,料没有回来,就把某时睡起,某时才住,连对门丑

过来同睡的话尽

说出,又说与他同睡的不是那个大汉,另是一个标致后生,那大汉子反是替他做事的。权老实听了这话,愈加愤恨。后来艳芳归了未央生,有

传说过来,权老实方才得了真

,就去查访未央生的来历。知道不是本处

,家中现有妻子,这是娶去做妾的。
权老实想道,若是赛昆仑自己做事,我这冤仇也不要想报,只好忍过一世,到

司地府之中与他算帐罢了。如今

骗之

既不是他,我这冤仇如何不报?若要与他告状,他有赛昆仑帮助,不怕没有银子用,如今官府哪个不听分上的?他若央了


,我的官司就要输与他了。我想起来告他也无益,不如走到他故乡,访着他的住处,千方百计钻进内室之中,把他结发妻子也拿来

了几次,方才遂我的心。他

我妻,我

他妻,这才叫做冤报冤、仇报仇,就是杀死他也没有这桩事痛快。主意定了,就把那十一岁的丫鬟与一应家伙物件都变卖出银子来,连那一百二十两财礼与平

贩丝的本钱,都收拾了。别了乡邻,

釜焚舟而去。
不一

,到了地

,就在饭店中歇下。次

去访未央生的住居与他家里的动静。访了半

,方才晓得事体难做,心下十分忧虑。起先,只说别

家的闺门与自己的一样,男子在家的时节自然严紧,男子出去之後就像门上少了关,可以借托事端,直进直出了。那里晓得读书的

家比做生意不同,不是三党亲戚及至

朋友即若不许跨进门槛。他那个

家又比别个读书的不同,就是三党的亲戚,至

的朋友,也不许跨进门槛。心上踌躇道,这等看来,那桩心事多应做不来了,只是既然举了此念,无论成与不成,也要尽心竭力去做一做,若万万做不来就是天意了。难道千山万水来到这里,就被“铁扉”二字吓了不成?
主意定了,就要到他前后左右赁间房子住下,早晚之间好看机会行事。谁想他住的所在,是孤孤别别一个宅子,四面都是空地,那里有个房子可以赁得。权老实相了一遍,知道这事难做,只得走回寓处。走不上四五十步,只见他宅子旁边还有一株大树,树上挂了一个木牌,牌上写了八个大字。权老实近前一看,见上面写道“荒园招垦,初种免租。”权老实看了又把大树周围相了一遍,只见野

连天一望无际。心上想道,字上所说的荒园,想就是这空地了。不知是甚么

家的,既有荒园,毕竟也有间房子与

住了才好锄种。我就去租来住在近边,终

以锄地为名好看他家的动静。
就走到附近之处去问

道:“这荒园的业主是哪一个?可有间房子租与种园的

居住么?”那

道:“荒园的业主叫做铁扉道

,就住在那孤别房子里面。只有园没有屋,是要种园之

别寻房子住的。”权老实道:“我要替他开垦,但不知他做

何如?”那

摇

道:“这

是难相遇的,若好相遇的也有

开垦,不倒如今了。”权老实道:“怎见得他难相遇?”那

道:“开荒的旧例,原该免租三年,他只肯免一年,到第二年就要

纳。这也罢了,他平

做

酸啬不过,拼不得饭食养

,一个官家也没有做他的佃户,只当他的长工,家里有生活要做去叫,又没有工钱。三年前

也有

开垦过了,只因被他差使不过,只得丢了不种。所以荒到如今。”权老实听了欢喜不过,肚里思量道,我所虑者,是不能够进门,只要进得门去,就有三分机括了。别

怕差使,我

不得求他差使;别

要工钱,我

不得没有工钱,正要使他用我才有妙处。只恐他

婿回来识

机关,就不妙了。我今须要别换一个姓名。他与我不曾见面,就回来也认不出我的。亦不至被他识

了。
算计已定,就改姓为“来”,名字叫做“遂心”。他原为报仇而来,取来到即遂心之意。做小说的仍称他为“权老实”,省得

看花了眼。改名之後,就写了一张租约,走去伺候。知道他家的门是从来敲不开的,只得坐在门外死等。等了一

,不见有

出来。回到寓所宿了。到次

又去。恰好,铁扉道

立在门前买豆腐心。老实见他相貌端严,就知是本

。走上前


作揖问道:“铁扉道

莫非就是尊号么?”道

道:“正是。你问我怎的?”权老实道:“闻得府上有一片荒园招

开垦,小

因没有生意,要替府上租来种作。”道

道:“开荒的事,不是无力之

和懒惰之

做得来的,你平

方作如何?”权老实道:“小

平时是吃苦惯的,气力也将就去得。府上若不信得我,权做几时,若还开垦不来,再换佃户就是了。”道

道:“这等,我家没有房子,你在那里居住?”权老实道:“这个不难。小

又没有妻小,不过单身一

,待我自出工本,搭一个

舍起来就可以住得。”道

道:“也好,你去写租契来。”权老实已写在身边,就把租约递过去。道

见他形体粗笨,知道是个健汉,不但园地开得来,连家里的长工也当得过了。就收了租约,随他自备工本来搭

舍。
权老实就去买几根木料,几担稻

,叫一两个泥工木作,不上半

就搭起来。虽是茅屋

舍,也觉得焕然一新。又把种园垦地的家伙办得整齐。每

清晨起来就去锄茅掘土。要使主

看见,觉得他勤谨,好乘青看顾的意思。铁扉道

有一间小阁,恰好对着荒园。行起坐卧都在这阁上。他平

起得极早,谁想权老实又早似他。他不曾下床,权老实已锄过许多地了。道

看见不住的喝彩,自己家里有费力的生活就央他去做。权老实竭力奉承,替他做事不但不要工钱,连饭也不敢吃饱。心上想道,他的

儿不知怎么样奇丑,所以厌恶他,离乡撇井去偷

色,我是睡过好


的,万一勾引他上场,看了那奇丑面貌,这根阳物不举,不肯替我报仇奈何?及看见一个绝美的


,心上虽然欢喜,还不知是与不是。后来见他丫鬟都叫小姐,方才晓得就是此

。心上又想道,这样妻子也睡得过了,为甚么丢在家中去占别

妻子?从此以後,忍心耐

,只图报仇。见他家里闺门严肃,愈加勤谨,不敢露一毫窥伺之容。在玉香面前走过,

也不敢抬,声也不敢则,竟像个诚实的

。
一连过了几个月,道

见他又勤谨又老实,又不贪嘴,心上

他不过,因想道,前


婿临行曾留下几两银子,教我讨一个薪水之仆。我看见别

的官家好吃懒做的多,体心得力的少,所以不敢轻讨。若像这样的

讨他一个也未为不是。我想此

穷无依倚,或者肯卖身为仆也不可知。只是一个汉子讨在家中,有两桩不便:一来怕他没有牵绊,要偷物件逃走;二来男

混杂,那里防闲的许多。我想他若肯卖身,就把一个丫鬟配他,他有妻子系住了身,自然不想逃走,就是出

之间有妻子防闲他,别样的事也就不消虑了。
主意定了,一

走去看他锄地,就问道:“你这等克勤克苦,论理就该做起

家来了。为甚么家小也不讨一房?”权老实道:“自古道‘智养千

,力养一身’,靠力养活的

,糊得

来也就够了。那里能够讨家小?”道

道:“

生一世,妻子儿

都是少不得的。你自家既不能娶亲,何不投靠一个

家有现成

子,配他一个?生得儿

出来,百年之後也有个烧钱化纸的

,多少是好。”权老实听了,知道他有接纳之心,就将计就计答道:“我想投靠

家也是难事,一来怕主

不知甘苦,终

为他做马牛,他不为功劳,又要打骂;二来怕同伴里面不能相容,他不肯替主

出力,见我赤胆忠心,就怕形他短处出来,反要主

面前离间,使我不能够安身。我常见乡宦

家有这

敝,所以不敢去投靠。”道

道:“那乡宦

家仆从甚多,上下之间

意不洽,所以有这

敝。若是不大不小的

家,手下

的好恶主

就看得出。况且同伴甚少,有甚么相容不得?譬如

家像我这模样,一进了门又有妻子配你,你肯去不肯去?”权老实道:“这是极好的,有甚么不肯去。”道

道:“老实对你说,我家少一个使唤的

,今见你勤谨老实,心上要留你,所以问你这些话。你若果然

愿,就写一张身契进来,要几两身价先对我说,待我好设处。进门之

我就把丫鬟配你。你意下何如?”老实道:“若得如此,我明天就送身契进来。只是小

平

欲心极淡,妻子有也得,没有也得,不十分思想。欲把丫鬟配我且从容些,待我做事几年,到

力衰倦的时节把来配我,也不为迟。如今这样年纪,正要为主

出力,何苦把

神气力被


消耗了去?至于‘身价’二字一发不消提起,我是自己卖身的,又没有父母兄弟,身价把与哪一个?只要自己有得穿、有得吃就是了。要银子何用?只是文契上不写身价怎么叫做卖身,只好在纸上随意写出多少银子就是。其实一分一文都不要主


费。”道

听了,不觉欢喜道:“听你这些话,可见你是个忠义之仆。只是两件之中只好辞一件。身价不领,或者留在我身边,待后来做衣服穿。这还使得。若说不要妻子那就成不得了。从来卖身的

只为得一房老小,要图些夫妻之乐,你为甚么不要?身价既不领,妻子又不要,只当是毫无

涉的

,我怎么好取留你?”权老实道:“既然主

怕我心

不常,后来要去,故欲把妻子配我使我没有二心的,但我不是那样恶

,今既不放心,我承受了就是。”
两个说明白了,权老实不等第二

,当晚就写身契过去。道

也不等第二

,当晚就把丫鬟配他。从此以後,道

把

舍拆了,教他在家里宿歇。起先唤他“来遂心”,如今把“来”字削去,单唤“遂心”,配他的丫鬟叫做“如意”。眼见报仇之事有了八分,如意之名又增一遂心之兆矣。
评曰:
妙在粗笨真率之权老实而能委屈求全,迂回钻

铁扉之中,为司马相如之韵事,又妙在铁扉道

于将来之事节节虑到,究竟

权老实计中为卓王孙之後身

心。思路亦可谓奇之极、曲之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