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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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到了柳朵儿的住处，一分珠帘走进房去，隔着一道屏风就是柳朵儿的寝居之处了。依稀可见雾影纱笼处柳朵儿娉娉婷婷坐在梳妆台前正凭镜自赏，梳理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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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清咳一声，柳朵儿折腰而起，快步迎了出来，一见他便欢喜地道：“大，你总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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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笑道：“我怎么记得明天还刚刚来过，柳姑娘这气，莫非对杨某已到了一不见如隔三秋的地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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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年青男，彼此熟捻了，再加上柳朵儿的身份特殊，杨浩随就开玩笑，一如当年在社区里和年轻同事嘻笑打闹。柳朵儿也会作怪，红了脸，垂下去捻着衣带道：“家迹风尘这许多年，得以幕的恩客，唯有你一个，心中怎不惦记着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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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杨浩与她的合作还没有张扬开，原因是杨浩想挤走赵吉祥赵管事，再从庞妈妈手中把这如雪坊买下来，如果让庞妈妈晓得他的目的，恐怕会趁机起价，但是二有许多事要商量，所以杨浩每次来，都是直接登堂室，私房叙话，在坊中仆婢们眼中，倒真是把他当成柳姑娘倾心的一位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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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扭看看还在晃动不已的珠帘，笑道：“这个幕啊……得倒是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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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向屏风后自己的帷帐绣床盈盈瞟了一眼，眼波又复向他一横，昵声说道：“那大想要哪一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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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杨浩板起脸道：“明龙亭会，姑娘可曾准备妥了？闲暇时可曾认真习练过那三支舞一首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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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掩轻笑一声，这才正容说道：“自然是认真练过的，只是今赵管事又来聒噪，家与他算是彻底闹翻了，刚刚结算了银钱帐目，赶他出门。家看那赵吉祥颇为羞愤，恐他心有不甘，会找来报复生事，正想着去请大，说与你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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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喔？”杨浩也严肃起来，微一沉吟，郑重说道：“这种泼皮无赖，是得防他生事，眼下咱们可出不得子叫看笑话。一会儿我让小羽回去调四个侍卫来，暂且住在你这如雪坊中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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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担心地道：“四个侍卫？大，那赵吉祥若使银钱去收买，三五十个泼皮总是唤得来的，四个……应付得了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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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眉尖微微一挑，冷笑道：“若是连三五十个泼皮无赖都对付不了，他们怎么做我的侍卫？这件事你尽管担心，不必分了心神，明晚，醉龙亭，罗公宴客，就是为你造势的第一步，你可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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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道：“好友左迁，同僚相贺，不过是官场上惯常的应酬，我们这些子不过是去歌舞助兴、锦上添花罢了，没甚么希罕，如今得了无**那一首妙词，再配以歌舞，家自信不会让那吴娃儿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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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好，明你只管按我说的去做，先声夺，狠狠打击一下她的嚣张气焰，接下来嘛……”杨浩微微一笑：“我安排的那野游之举，本来厚着脸皮去求罗公，让他出面为你邀请一些士绅权贵们捧扬，不过如今我有了一个更好的主意，更大胆的主意，保证让你一鸣惊，一夜之间声名噪于整个汴梁城，不过这事得着落在外面一位崔公子身上，能否让他鼎力相助，就看你的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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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奇道：“崔公子，甚么崔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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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将那崔大郎的来龙去脉简略说了说，柳朵儿恍然大悟，自信满满地拍着酥胸道：“你放心，不过是个年轻的举子而已，若连他都对付不了，本姑娘还敢来汴梁城讨生活么？不过……你要用他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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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微微一笑，向她简略谈起自己的打算，柳朵儿听得目眩神驰，许久许久才长长吸了气，惊讶中无限向往地道：“大的想法真是天马行空，让无从揣测。家从不曾想过可以这样风光、这样隆重，若真的可行，必然轰动整个东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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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目中也露出了笑意：“发前所未有，当然可以轰动天下。走吧，不要让客久等，这位崔大郎直爽，没有普通读书的酸腐气，我与他言谈很是投机。至于他是否肯大力相助，却要着落在你自己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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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前月下，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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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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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秀色可餐，所以几道妙妙烧制的小菜便也格外地可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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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美香醇如酒，清雅如茶，所以对案而坐的两位公子频频举杯，醉了又醒，醒了又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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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郎的舌似乎有大了，娇滴滴的柳朵儿姑娘实在太惹怜了，听她诉说了自己的不幸身世和京以来的种种遭愚，崔大郎怜花之心已起，他嗵嗵地拍着胸，大声保证道：“同在异乡为异客，相逢即是有缘。柳姑娘，你放心，别说俺与杨兄一见如故，就算没有杨兄美言，俺崔大郎也要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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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京赴考这一个多月来，某着实结识了许多朋友，俱是喜欢热闹风雅的年轻学子，他们哪个没有同乡友好，这件事包在俺身上，姑娘你就放心吧，明儿一早俺就去找他们共攘盛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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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侠肝义胆，家感激不尽。大郎请满饮此杯，聊表家的谢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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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好，哈哈哈，某虽读书，亦是一腔热血，做下这桩得意事，这一趟汴梁城，俺便没有白来，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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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郎大笑接过柳朵儿素手奉上的美酒，一饮而尽，又复说道：“姑娘这府邸虽然雅致，却嫌少了些富贵气，俺爹常说：‘话是拦路虎，衣是渗毛’这世上以貌取的毕竟还是大多数，必要的饰物还是该有的，明，某去采买些华贵之物，将你这如雪坊好生装扮一下，添几分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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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郎义薄云天，家真不知该如何相讲。再馈赠贵重礼物，可实实的使不得。”柳朵儿俏眼眨了眼，两行清泪便滚滚而落，她连忙拭去，强颜欢笑，瞧来忒也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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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郎豪气顿涌，大声道：“姑娘莫要落泪，某家可见不得这个。有甚么使不得的，这几个钱儿，也算不了甚么。某今受了那鸟考官的腌臜气，正是满腹懊恼。俺崔大郎旁的不想，就是想要这天子脚下目高于的鸟公鸟士子们晓得并非除了这开封府，天下就再无能了。强龙要过江，一样兴风雨，总要出了这鸟气，才让他们知道外有，天外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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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郎醉眼朦胧，说起话来开始没有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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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向柳朵儿悄悄侧了侧身子，低声道：“朵儿，差不多啦，我只想要大郎帮你找些京赴考的学子举撑场面而已，你再楚楚可怜下去，恐怕大郎就要当了裤子，光着**回山东老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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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饮了几杯，润如玉的香腮上带起两抹酡红，听见杨浩的说话，柳朵儿以袖掩面，盈盈向他一瞥，腮上还挂泪痕，眸中却有一丝戏谑笑意：“若是大在呷醋么，那家不理他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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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微醉，俏脸酡红，春风轻轻掠着她的发丝，一双媚眼如钩，那难得一见的风，看得杨浩心弦一颤，幸好他这些子潜心习武，双修功法筑基大成，最为厉害的心魔“幻影剑法”都足以克服，哪会受她捉弄。当下心神一敛，神志自清，暗中忖道：“这些当演员的实在了得，说哭就哭，说笑就笑，也不知道她是真假意，这小狐狸媚惑的功夫实在了得，再这么下去，她就可以解散‘如雪坊’加‘媚狐窟’去做二当家啦，我还是小心些吧，莫要真玩出火来，焰焰一旦晓得，说不定就千里追杀进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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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上牛，就有许多车马送了许多礼物到‘如雪坊’来。柳朵儿原先只听崔大郎说他家中良田无数，金银如山，到底怎么个富法却是不甚了了，如今见他手笔，却不禁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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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貂裘绮罗、南珠北珠、琴瑟古筝，尽都采买，至于各种灯盏、奇茗、名饮、辟寒金钿、舞鸾青镜、金虬香鼎，端溪凤咮砚、玉管毫笔、剡溪绫纹纸、玉彩珊瑚钩等等，更是不可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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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那架势，什么叫挥金如土，这就叫挥金如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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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朵儿也没料到崔大郎竟有这样的大手笔，这么贵重的礼物反而真的不敢收下了，可是崔大郎并没有来，他是去了商家付钱订货，直接使送来的，柳朵儿想要推却都找不到，只能看着那些商贾兴高彩烈地把这些贵重的礼物搬进她的宅子到处安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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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这些天“如雪坊”生意渐萧各，庞妈妈对柳朵儿也冷落下来，要不是柳朵儿并不欠着她的房租和餐饮费用，她就要把柳朵儿扫地出门了。听说有豪客送来重礼，庞妈妈也是好奇，当下离了自己住处，捏着小手绢儿，扭着肥硕的**跑来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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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见了那些络绎不绝的送货商，庞妈妈却不相信有谁舍得一掷千金，如此讨好一个优伎，她眼珠一转，心道：“莫不是这柳朵儿自知与吴娃姑娘争风毫无胜算，起了洗手上岸的心思，攀上了什么高枝儿打算从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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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十有**必是如此，这几天老身可听说有个姓杨的公子几乎都来，与她出双对，形影不离，旁的客她倒是一个不见了。如此说来我这院子恐怕她很快就要退掉了，昨坊正来说，有个姓穆的小哥儿正要替他主买下我这院子，我年纪大了，本来就想洗手不了，如果价钱合适，不妨就出手了吧，老身这就去寻坊正说道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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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里，庞妈妈也未与柳朵儿照面，又一拧一拧地摇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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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如今也算是见识到了崔大郎这山东大汉的热劲儿，一大早他就去寻他那些在京待考期间结识下来的举子好友们，相邀一同参加“如雪坊”的踏青野游之会，而且告诉这些好友，尽管联络更多的，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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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赴京赶考的举子，至少也有上万。科考始于隋唐，士有些形式主义，真正中举的每科不过几十，而且大多都有门阀世家背景，平民寥察无几，而宋朝却是糊名科考，不问家世身份，尽量从平民中取士，但是这些有机会读书的平民，大部分还是有一个共同，那都是家境优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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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徒四壁而能不理生活，整专心读书的家毕竟是极少数，所以这些远赴京城赶考的公子少爷们家境大多都是不错的，他们难得出趟远门儿，身上都带了一大笔钱，考试一结束，就会与知好友相约到青楼院饮酒作乐，舒解考试给他们带来的压力和紧张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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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狎、宿、吃花酒，正是官员和士子们的一种时尚，没有旁相邀，他们自己还要去呢，何况崔大郎极尽煽动之能事，把柳朵儿的遭遇说的极其可怜，在这些年青心中，他们似乎肩负了一项神圣的使命，他们不是去狎，而是去除安良、扶助弱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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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来嘛，同弱者是们的普通心理，再加上他们就是外乡，受欺负的不但也是外乡，而且还是个弱子。同心一泛滥，这些学子们立即开始广泛串联起来，科考只有三天时间“如雪坊”邀众学子野游之期，恰是在他们科考完毕，等候发榜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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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来串联便相当容易了，一天下来就有三百多踊跃报名，看那趋势，参加的学子还在像滚雪团般不断壮大，很难相象八天之后的那场春游，会是怎样一番壮观景象。学子们大多年轻，生好动，平素就往来不断，这番串联也没引起任何的注意，一场大风丨波正在暗暗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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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傍晚时分，崔大郎得意洋洋地来到杨浩的宅子，把他这一天的成果一说，两个便相视大笑。尽管杨浩身为和州防御使、右武大夫、权知开封火院，算得上朝廷的一个高官；崔大郎出身山东齐州世家，金鼎玉食、豪家子弟，但二年岁都不甚大，子里本就有种年轻的好胜与活泼，这种事就算与他们毫无系也喜欢凑一凑这个热闹的，更何况自己就是促成此事的，心中更有一种成就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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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笑道：“今晚龙亭会，四大行首毕至，崔兄要不要一同去见识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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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大郎两眼一亮，一迭声道：“四大行首，闻名久矣，自当去见见的，走走走，咱们马上便去。”二把臂登车，便往龙亭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