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骨相思知不知

    他不承认自己还想或不想乔叶，这是一道无解的题，钻研得太很容易把自己死胡同里去。龙腾小说 ltxsba.com

    他只是再没有能力上另外一个，试问不怎么可能厮守一生？

    他站起来，“我去找找容昭，看他来了没有。”

    他身后的吴奕赶紧跟着站起来，“ｂｏｓｓ你坐着，我去吧！”

    这种事哪用得着老板亲自去跑？

    贺维庭手抵在唇边轻声咳嗽，胸闷闷的疼。这种预兆不太好，每次都是跟乔叶针锋相对的时候才会出现。

    果然，还没迈出水榭半步，就看到容昭进来了，身后跟着的正是乔叶。

    他一时都忘了自己站起来是要做什么，只是定定地看着他们一步步走近。

    乔叶不愿迎视他的目光，只扭看向荷池那边的戏台。念眉他们一唱三叹，折子戏唱到哪一出她都听不出来，耳边嗡嗡作响，只觉得那摇曳的唱腔，飘飘忽忽的。

    容昭倒是大方，见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索大方地牵起乔叶的手，拉着她走到贺维庭身边的位置，轻轻一推，“咱们就坐这儿。”

    贺维庭的视线落在两双手相扣的地方，刺眼得让他觉得眼眶又胀又痛，简直像要出火来。

    他僵在那里，并没有失态，可身边最亲近的还是立马就察觉到异样。

    贺正仪抬眸看到乔叶，也愕了一下，“你是……”

    乔叶挤出一个得体的笑，“贺士，你好。”

    她只见过贺正仪一次，是以贺维庭未婚妻的身份去见家长。他让她跟着叫姑姑，她便叫姑姑，含羞带怯。

    现在多尴尬，她都不知该怎么称呼贺正仪才好。

    贺正义到底是历经世事的物，消失三年多的突然出现在面前，再看侄儿这样的反应，心里也大概有数。只是不方便发作出来，面子上的和平还是要维系的。

    容昭还是有些怵她，怕她不留面要赶，在一旁道：“乔叶是我同事，今天是我带她来的。”

    贺正仪看了一眼江姜，她低声回道：“台上那位昆曲演员也是乔医生的朋友，也邀请了她过来。”

    贺正仪没再多问，朝乔叶略微，示意她坐下。

    她就坐在贺维庭和容昭的中间，距离太近，几乎能嗅到贺维庭身上那种淡淡的松柏香气。他存在感太强，即使没有之前那样的咄咄，仅仅是姿态优雅地坐在身边，就足以让乔叶坐立难安。

    “难得大家都聚齐了，来吧，都举杯碰一下，别辜负了这花好月圆夜。”贺正仪举起了手中的酒杯，“但愿来年万事都顺顺当当的，该放下的放下，能重新开始的就重新开始，都活的潇洒一。”

    她这话若有所指，贺维庭跟乔叶端着酒杯的手都微微一颤。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酒杯碰到一起发出清冽的脆响，想两颗心碰撞的声音。贺维庭仰就喝光了杯中酒，乔叶想拦已经来不及了。

    １９７７年份的雪利白兰地，虽然感醇美甘冽，却有超过４０度的酒含量，无论如何是不适合他这样豪饮的。

    她想劝，可桌上还有这么多，她连跟他开说话都没有合适的机会。她知道他也不愿意听。

    索还有贺正仪坐镇，她比谁都更关心贺维庭的身体，挪开他的酒杯道：“好酒是喝不完的，我那酒窖里还多得是，你把身体养好了再说。”

    她身旁的老孟已经举手示意侍者，“帮他倒果醋。”

    同样的色泽和果香，却一刺激元素都没有。

    乔叶悬着的心放下来，才发现面前的盘子里已经多了几只剥好的虾。

    “别傻看着，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容昭把她的拘谨和焦虑都看在眼里。这桌席是为家宴准备的，又宽又长，菜式很多，要吃得好就得甩得开矜持去夹菜。她面前最近的是一盘京糕蜜山药，要是他不管她，今晚估计她最多也吃一两山药，最后还是饥肠辘辘地回去。

    他见过很多孩子吃酒席的时候顾着形象，又嫌剥虾脏手，宁可不吃，连他有时都是这样。跟不合意的同桌吃饭，他最多应付两筷子，哪有心吃这么复杂的东西。

    可是为她，他却是甘愿的。他也没想过有一天会为个做到这一步，而且自然而然的，没有一勉强。

    乔叶有为难，“师兄……”

    “别剥了，她吃虾会过敏，全身都长红，脸也会肿。”

    贺维庭忽然淡淡开，却语出惊，连贺正仪都停下筷子看着他。

    容昭一怔，问乔叶：“真的吗？”

    乔叶脸色红了又白，这种事没法作假，她无奈地。

    他有些尴尬，手里的虾剥了一半，继续不是，扔了也不是。

    坐他对面的江姜笑了笑，把盘子伸到他面前道：“那不如给我吧，我也不太擅长剥这个。”

    要不是她，他们也不会陷这么难堪的境地。容昭横了她一眼，把手里的虾放进自己嘴里吃了。

    贺维庭冷冷地笑了笑，“要吃什么不会自己动手么？还是说到国外这么些年吃惯了西餐的分食制，跟这么多坐一个大桌吃饭反倒是强所难了？”

    乔叶没说什么，容昭倒急了，“你这说的什么话？有对客这么说话的吗？”

    贺维庭握着银筷，“要是我的客当然不会，可惜不是。”

    这几乎是赤果果的逐客令，乔叶也明白他有多不愿意在这里看到她，尤其还是在贺正仪面前。

    她屏气凝神，刚想站起来作别，就听贺正仪道：“你的朋友……今天唱《牡丹亭》的这位，叫什么？”

    乔叶没想到她会跟自己说话，有丝疑虑，但还是回答：“她叫沈念眉。”

    贺正仪嗯了一声，对江姜道：“去把她也请过来一起吃饭吧，唱了一下午也辛苦了。”

    乔叶有些意外，不知她的用意是什么，反而有些担心。亏欠贺维庭是她一个的事，不待见她没关系，千万不能连累了念眉。

    沈念眉踩着荷池里袖珍的九曲桥走过来，见乔叶坐在正席上有些惊讶。她知道她跟贺维庭的纠葛，但实际上并没有见过本，所以不知道眼前的就是贺家。

    “沈小姐，这位是维园的主贺正仪贺士，今天的折子戏都是她亲的。那边是贺维庭先生，旁边这位……”

    等江姜向她一一介绍，她才恍然大悟，震惊又担忧地望向乔叶。

    看看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好事，竟然把乔叶又带到这家跟前来！

    惊归惊，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贺正仪也像是很欣赏念眉，对侍者道：“给她加个凳子，就放在乔医生旁边，让她们坐一块儿吃。大过节，都别拘谨了。”

    她指的是乔叶和贺维庭中间的位子，这安排着实诡异，像是故意要往贺维庭身边个似的。

    念眉的妆和行都没卸，脂和油彩的味道很重，还没落座贺维庭就蹙了蹙眉。

    念眉没太在意他，捏了捏乔叶的手低声道：“你没事吧？”

    乔叶摇，姐妹俩坐在一起，由于心里都是明白的，反而更加没心吃饭了，如坐针毡。

    侍者端了纯银的蟹八件上来，每一份儿，用来对付刚蒸好的螃蟹，也是每一对，雌雄各一。

    贺正仪已经捧了一只雌蟹在手里，孟永年体贴地为她解开绑蟹脚的绳子，用圆剪剪下前两只大螯。

    “都别愣着，这东西冷了就腥，赶紧趁热吃。维庭，你要绅士一些，帮帮身旁的士，你看她双手多漂亮，舞台上营生的这些都是本钱，小心别弄伤了。”

    没想到贺正仪是这样的心思，别说乔叶、念眉和贺维庭，连江姜都有些惊讶。

    贺维庭脸色有些发青，“姑姑……”

    贺正仪也不抬地用腰圆锤轻轻敲打蟹壳，“你不是很会吃蟹的吗？我记得以前你调皮，吃完了蟹只剩空壳，还能像模像样地拼回去，再扣上蟹盖混在盘子里来糊弄我，长大了还用这法子逗过孩子开心，现在怎么就不能当一回绅士？”

    她说的孩就是乔叶。那年带她见姑姑也是秋风起蟹脚痒的时候，他在餐桌上为她剥蟹，教她使用繁复的蟹八件，把空壳重新拼起来，痴痴看着她笑……

    贺维庭抿紧唇，不知是不是刚才那一白兰地的缘故，竟然有些疼胸闷。

    圆剪剪断的仿佛不是蟹脚，而是他与乔叶那浅薄的缘分。

    他灵敏却又机械地专注于手上的动作，其实没有一食欲，只是要找一件集中力去做的事，让他不去留意那个近在咫尺又远在天涯的。

    他的手指很漂亮，圆润细长，不似一般男那样骨节分明，握着银质的器皿，说不出的优雅好看。

    “哎，发什么呆呢？海里的虾不能吃，湖里的蟹总能吃了吧？”容昭碰了碰乔叶的手肘，把她的神思从贺维庭身上拉回来，“这些蟹黄都给你，我吃不惯这个，听说你们孩子吃了最好，以形补形。”

    有时候医生的笑话真让难为，乔叶红了红脸，看在贺维庭眼里又是嗔怪的娇羞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