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神道石阶之上逐渐出现登山香客的身影，徐凤年便悄然前往洗象池，脱去外袍，蹲在池畔清洗，若说截胡一事熟门熟路，徐凤年做起这些活计，也丝毫不差。更多小说 ltxsba.org

    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天之争，除了姜泥和李玉斧是被刻意拒之门外，仍是有几位借宿武当的中原宗师或近或远观战，有白衣练气士远在玉柱峰顶向此眺望，她大概是心存渔翁得利的念，毕竟张家圣也好，新凉王徐凤年也罢，谁死了，于她而言都是一番气运大补。如果两皆死，她又侥幸能够同时撑下两份气数，指不定间就要多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陆地神仙，不但长视久生，而且不受天道束缚。

    南疆三位顶尖高手卢玄朗、程白霜和嵇六安，联袂站在一条悬空栈道上远观，目盲琴师薛宋官缓缓而行，最终在半里地外站定。但当时距离战场最近一，是那袭紫衣。

    就在徐凤年在青石板上熟稔捣衣的时候，洗象池已经出现三三两两扎堆的江湖士，如今中原公认武当山不仅是修行的天福地，更是习武之体悟天心的风水宝地，所有闻讯而来的江湖豪杰，多是遇上武道瓶颈之，没事就喜欢在这里盘腿而坐，看瀑布，看潭水，看巨石，去想象上代掌教洪洗象曾经在此打拳、剑痴王小屏在此出剑、以及大宗师徐凤年在此练刀，挤脑袋也要争抢位置，像极了香客争抢炷香的景。

    徐凤年无意间听闻附近一伙窃窃私语，貌似是一首童谣，“木龙对石虎，金银万万五，谁能识，买到扬州府”，据说是老凉王徐骁早就算到北莽百万大军叩关压境，便未雨绸缪，已经将徐家从春秋豪阀搜刮而得的金银财宝，都派遣拂水房死士倾力沉于一处隐蔽秘地，为的就是万一徐家挡不住北莽铁蹄南下，徐家也能凭此东山再起，继续逐鹿天下。

    徐凤年起先还觉得好笑，可很快就听出其中意味的不同寻常，心沉重，广陵道扬州府一直是富甲天下的中原等郡府，买到扬州府，寥寥五字，便给市井百姓无比直观描绘出了徐家沉银之巨。不但如此，听这些碎嘴闲聊，似乎连嫌疑本该最大的听湖都直接忽略不计了，而是直接猜测青城山和临瑶军镇两地，这不得不让徐凤年悚然而惊，按照这些听信谣言之的说法，后者凭据是猜测徐家当年由李义山亲手负责沉银藏宝大小事务，那位死心塌地为徐家出谋划策了一辈子的毒士，便使了个障眼法，明面上往流州不断驱逐流民，混淆视听，暗中勾结西域烂陀山，堪称万全之策。至于前者为何是凉蜀接壤的青城山，那些江湖士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徐凤年心知肚明，徐骁在青城山处藏有六千甲士，这是在拂水房都没有几知晓的机密要事，显而易见，故意流传这首童谣的角色，不但对北凉心怀敌意，而且对北凉军政都有很的渗透。

    徐凤年对于曾经祸春秋八国的谶语童谣，一向敬谢不敏，当初黄三甲正是这种事开宗立派的祖师爷物，几乎让所有帝王君主都感到焦烂额。徐凤年没有想到如今北凉也要遭此横祸，倒不是说小小一首童谣就真能动摇北凉根本，事实上以北凉历来武重文轻的风俗，加上徐凤年世袭罔替之后的一系列举措，尤其是第一场凉莽大战的大获全胜，已是完成师父李义山遗嘱上开篇要求，“务必继续保持北凉即徐家之格局”，故而再多出几十首这类谶语歌谣也无妨，只是李义山生前一直反复提及，风起于青萍之末，成于微澜之间，治国治军，皆要注意防微杜渐，甚至那位谋国之士不惜自称

    “我李义山并无超标之才，也无卓绝谋略，一生唯谨慎”来警醒徐凤年。

    徐凤年突然有些疑惑，既然此如此悉北凉内幕，为何还会使用这种并无切实意义的无聊手段？

    这就像桃花剑神与一位二品小宗师手，明明可以一剑了事，却偏要猫逗耗子耍上一百招，大概那名知根知底的小宗师只会觉得恶心。

    是火上浇油，还是画蛇添足？

    徐凤年陷沉思。

    不远处有眼神闪烁地打招呼道：“小兄弟，你身上咋有些血迹？怎么，昨儿在这武当山遇上仇家对了？”

    北凉秋衣厚重，所以徐凤年脱去袍子后，里边浸染得不多。徐凤年拎着清洗完毕卷成一团的外袍，站起身去往喊话之那边蹲下，不算太近，隔着四五步远，直接开门见山地轻声笑问道：“可不是，给拾掇得有些惨了。我也不兜圈子，一看大哥就是道上做更夫的，打断一条腿要多少两银子，要是直接往死里打，又是啥价位？如果公道的话，按照老规矩，道杵我先给一半定金。”

    市井更夫巡夜之时，往往会收拾街上垃圾，那么所谓道上的更夫，也就是那种拿钱财替消灾的物。

    那眼前一亮，没有急于接下这桩从天而降的买卖，仔细打量这个北凉地道音的年轻，用中原吴越一带特有官腔说道：“小兄弟，事先说清楚，你的仇家是土条-子还是海条-子？”

    土条-子即当地，地蛇的意思。而海条-子则是外乡，属于那种过江龙。

    徐凤年笑道：“土条-子。”

    那顿时皱眉，对付北凉当地，可远比拿捏生地不熟的过江龙来得棘手，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怎么，莫不是那练鹊儿，甚至是这边的海马子？”

    练鹊正是离阳朝廷九品官公服官补子所绘图案，海马则是武官官补子，对老百姓而言，那就是家的县令，灭门的郡守，作为一县父母官的县令，品秩往往是八品九品居多，练鹊儿和海马子就成了当官和当兵的江湖黑话，都属于绝对不可以轻易招惹的货色，要知道朝廷自那位屠徐骁开始，就有了把不服管江湖的脑袋传首九边的血腥规矩，离阳一统春秋后，尤其是徐骁马踏江湖，整座江湖不得不愈发伏低做小，否则掌管铜鱼袋子颁发权柄的太安城刑部尚书，为何私下被称为“江上皇帝，湖里君王”，被江湖视为庙堂上的武林盟主？

    徐凤年缓缓道：“那家伙家里有个祖父当过练鹊儿而已，不过早就去世了，家族在白道上没剩下啥香火，你想啊，在咱们这儿，练鹊儿算得什么玩意儿，海马子才是大爷，不过那有个太岁海了的贴身扈从，空手，连把青子也没有，琢磨着该有五品上下的实力。地址发布页邮箱： ltxsba@gmail.com”

    那瘦汉子与身边四名同道中眼神汇，迅速权衡利弊。他们五都是京畿南那边刀舔血惯了的绿林汉子，这趟在北凉结伴而行，渐，加上都是相互知晓根脚的汉子，本就有回到家乡道上后就斩烧黄纸的意思，也就不忌讳把这桩买卖摊开来商量。听年轻的意思，那名扈从年岁大，五品实力还算上得了台面，可拳怕少壮棍怕老郎，他们五把式架子都有些，只要联手，也就是板上钉钉拳打死老师傅的结果，可五都担心在这北凉道上犯事，一旦泄漏风声，更是板上钉钉给北凉游骑劲弩成刺猬的下场。但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呐，他们多是大手大脚的子，不过喝了两三次花酒，就彻底囊中羞涩了，这两天巧了，祖坟冒青烟，竟是有幸结识了一位名动京畿南的黑道豪杰，家也愿意折节而，那么庙烧香拜佛，是需要香火的，所以更需要香火钱啊。你与家光是嘴上说如何久仰大名如何如雷贯耳，有卵用？！

    瘦汉子小心翼翼问道：“他是住在武当山哪座道观？”

    这句话就问得极有讲究了。

    武当山八十一峰，开峰座数其实不多，还不到三十座，大小道观在这些峰上高高低低，也许武当山道士不讲究修行处的大小高低，可是江湖讲究啊，这趟参加武当论道，自然是首选借住名气大的山峰和道观，若是都不出名，那就削尖了脑袋往高处住去。

    听说好些名门大派为此都生出了间隙，只是忌惮北凉官府，才会隐忍不发。

    江湖辈分，武林名次，一把把椅高低前后，在消息灵通的江湖士心目中，都有一本账，比如徽山大雪坪那边比较江湖脸熟的座上宾，总计五十余，皆属于非神仙即宗师的名宿大佬，打谁主意都别打到他们身上，接下来一拨，主要就是有资格进京城刑部衙门的家伙，这些灰色物，江湖更惹不起。除了新旧评的那十数个庞然大物，那些个能够在一州之地执武林牛耳者的宗门帮派，也需要留心，从帮主宗主，到客卿长老，再到亲传弟子，都要上心。最后一拨，例如那仗义疏财享誉天下的中原神拳冯宗喜，还有同为散仙之一的辽东紫檀僧，一般都是独自行走江湖，也当清楚记住名号和相貌，以免冲撞冒犯了，否则觉得家双拳难敌四手，可就不是什么沟里翻船，而是活该在大江大里淹死了。

    徐凤年一脸唾弃道：“在少游峰那边的一座小道观，还是靠着他祖父是那边的大香客才住进去的，要不然就他那点能耐，早给挤得卷铺盖滚蛋了。”

    瘦汉子笑眯眯道：“敢问小兄弟是哪条道上混的？跟那又有什么恩怨啊？”

    徐凤年笑了笑，“老哥这可就坏了规矩，天底下的银子可是没有姓氏的。”

    自知理亏的瘦汉子打哈哈道：“银子都姓赵嘛。”

    徐凤年笑眯眯伸手指了指青石板，道：“在这儿，得姓徐。”

    就在徐凤年很快就可以顺藤摸瓜“随”聊及那首童谣的时候，一名不速之客打断了他们的聊天。

    腰佩武德、天宝两柄刀中重器的童山泉，关键是她径直向徐凤年走来，毫不掩饰。

    徐凤年倒也没为此恼火，相信武当山上的拂水房谍子也已经知晓此事，就算他们对此不像自己这般重视，他回亲自打声招呼便是，武当山毕竟仍是北凉的地盘，再三教九流鱼龙混杂，肯花心思还是能够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只要对方心存侥幸，不是做那一锤子买卖，还敢继续稍稍煽风点火的话，拂水房谍子就能让他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对此徐凤年不是相当自信，而是足以自负。世只知北凉铁骑的名，却很少了解拂水房能够在离阳赵勾和北莽蛛网的夹缝中活下来，并且不断壮大，是何等锐！只有北凉道高层武将，才知道这位新凉王心中，对北凉谍子死士的敬重，比起凉州关外的白马游弩手还要多！

    徐凤年没有起身，抬笑问道：“童庄主又来悟刀了？”

    子喜静但是刀势尤为雄壮刚烈的金错刀庄主微微一笑，轻轻点。

    只见她脚尖一点，身形轻灵地掠向池中巨石，盘膝而坐，面向瀑布，将双刀横放膝上。

    自然而然展露出来的轻功不带烟火气，也就不显得如何高明上乘。

    但是年轻子的宗师气度，一览无余。

    瘦汉子自言自语道：“怎的跟传说中那位金错刀刀庄的年轻庄主，有些相似？也是腰佩双刀，也是……国色天香？又或者是某位仰慕童山泉的中原侠。”

    徐凤年打趣道：“老哥，你觉得我能认识那般高不可攀的武道宗师？”

    在寻常江湖好汉的江湖里，别说那大雪坪，就说如金错刀刀庄这样高高在上的武林圣地，它正门悬挂的匾额写了什么，庄子里那株丰姿冠绝天下的芍药“绿腰肢”，年轻庄主童山泉的两柄佩刀武德天宝，与某腰佩绣冬春雷双刀的品次高低，童山泉与同样出身离阳西南的太白剑宗陈天元，到底是不是神仙眷侣，有没有过一场露水姻缘，甚至是她到底有没有为那位年轻谪仙珠胎暗结，可都是中原江湖茶余饭后的助兴谈资，足够喝下好几杯酒了。

    活在这种江湖的鱼虾，自然带着满满的土腥气。

    从不说那与天地山河沾亲带故的天上言语，也做不来一剑光寒中原三十州的壮举。

    去武帝城瞻仰过那堵曾经满天下神兵的高墙，去徽山大雪坪看过鹅毛大雪，去东越剑池见过“山高水剑气长”七个书刻字，去幽燕山庄看过龙岩剑炉铸剑，去北凉陵州鱼龙帮附近的酒楼喝过绿蚁酒，去快雪山庄赏过春神湖景……

    这些事，就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幸事。

    一位途经洗象池的年轻背匣剑客在无意间看到徐凤年后，满脸惊喜，他正是幽燕山庄少庄主张春霖，昨天徽山轩辕青锋摇签的时候，他已经认出当时蹲在隔壁摊子啃饼的徐凤年。张春霖昨天回到住处后，是耗尽了一大缸子水唾沫，才好不容易从武当山一位清字辈老道士那边得知新凉王的准确住处。当年声名狼藉的世子殿下吃饱了撑着跑到武当山练刀，其实山上道士都颇不以为然，根本没谁乐意当回事，又不是未卜先知的长生真，哪里能想得到如今景？徐凤年世袭罔替之后，武当山就封了从洗象池去往那栋茅屋的道路，其实也就是在小路上架起围栏，那些年里，大概就只有尚未骑鹤下江南的年轻师叔祖，会经常跑去帮忙打点菜圃，才让那份绿意年年长久，后来徐凤年亲自写信给武当山掌律真陈繇，恳请山上帮着维持茅屋附近那份清净，武当山就又多树起了一堵青竹围栏，也仅此而已。

    徐凤年伸手招呼道：“小张来了啊。”

    张春霖百感集，第一次见面，当时还是世子殿下的徐凤年满白发，他误以为是返璞归真童颜永驻的陆地剑仙，第二次相逢，则是在西域，也没有怎么谈，让这位连佩剑都取名为“霜刀”的年轻剑客引以为憾事。

    张春霖蹲在徐凤年身边，略显局促不安。

    徐凤年打趣道：“背着这么多把剑四处逛，你是卖剑的啊？”

    张春霖赧颜。

    很奇怪，兴许是出身铸剑世家的缘故，张春霖对于剑道并无太多执念，更没有那种我一定要独茂于天下剑林的高远志向，江湖百年，剑道宗师层出不穷，张春霖对于李淳罡邓太阿这些剑仙反而不是特别崇拜，对吴家剑冢和东越剑池也算不上如何神往，反而对那位剑九黄最是仰慕，最大的愿望就是如同那位西蜀老剑客一般，收藏天下名剑剑匣，只是背着它们行走江湖，就知足。

    徐凤年笑问道：“小张，给自己取了绰号没？”

    张春霖涨红了脸，使劲摇。

    徐凤年以过来的身份谆谆教导道：“那一定要趁早取个威风些的名号，要不然莫名其妙给别按上一个傻啦吧唧的江湖绰号，保管你哭都来不及，这在江湖上是有很多前车之鉴的，比如江南道那个天生白发长臂如猿的剑道高手，剑术其实不差了，可在年轻时候给称作‘白猴子’以后，就一辈子都没能甩掉，哪怕他一次次行侠仗义都要说上一句‘我是白猿神剑某某某’，可别不管啊，都是一一一个感谢白猴子大侠救命之恩，你说他憋屈不憋屈？还有东南剑州那个响当当的拳法宗师，明明是个混白道的侠客，就因为姓王，排行老八，进江湖的时候也不知道早点自报名号，结果到最后被给了个‘王八拳仙’的绰号，王八都成仙了，不是老王八是什么……”

    听得茅塞顿开的张春霖如同小啄米，不停点，以为然。

    那个瘦汉子正想要打断这个年轻公子哥的碎碎念叨，却被同伴扯了扯袖子。

    他转望去，从同伴眼中得到一个浅显意思。

    这家伙，不靠谱！即便这桩生意是真事，而且也不在银子上含糊，可扛不住这么不靠谱的家伙能够守如瓶啊。

    瘦汉子一想，的确如此。

    他叹了气，仍是有些惋惜，重重咳嗽一声，惹来年轻的视线。

    瘦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兄弟，不凑巧，哥几个突然想起还有急事得办，你那个麻烦恐怕是没法子帮你了，不过买卖不成意在，老哥多嘴劝你一句，想要以后在江湖上混出名堂，一定要脚踏实地啊！”

    徐凤年笑着点道：“老哥这话在理！”

    幽燕山庄的少庄主目瞪呆。

    在那五走后，徐凤年陪着张春霖在洗象池边上闲聊片刻，由于来此感悟武道的江湖物越来越多，徐凤年就率先起身告辞离去。

    张春霖虽然还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算是乘兴而来乘兴而归，只是年轻不明白恩为何最后聊到了金错刀刀庄的那名当家，他便随说了句自己的想法，听说那童姓子天赋极高，练刀更是刻苦异常，可是古板，所以他张春霖就算与她相逢，也绝不会投缘。最后张春霖还笑着说美纵马豪饮最绝色，因此那庄主哪怕容颜倾城，也算不得真绝色。张春霖说得挺带劲尽兴，年轻藩王临行前也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叮嘱了一句让张春霖满雾水的话，“江湖说大很大，说小很小，以后见着了童庄主，一定不要这么言语耿直。”

    张春霖目送徐凤年离去。

    然后似乎感觉到背后有杀气。

    他猛然转身，看到一名独坐巨石的年轻陌生子，正转望向自己，然后她微笑道：“金错刀庄，童山泉。见过张公子。”

    世皆言，独占祥符三魁的徽山紫衣之后。

    子剑仙，有西楚帝姜姒。

    拳法宗师，当属武帝城林鸦。

    子刀圣，则是南诏童山泉。

    张春霖给雷劈了似的，嘴角抽搐，说不出半个字来。

    大概这辈子都不会纵马饮酒的童山泉，缓缓转回，不再理睬幽燕山庄的少庄主。

    徐凤年优哉游哉地回到茅屋前，姜泥就坐在檐下的小板凳上。

    徐凤年柔声道：“没事，就是稀里糊涂跟打了一架，最后还占了天大便宜。”

    她眨了眨眼睛。

    徐凤年伸出双手，两手空空，笑道：“这种事可赚不到半颗铜钱。”

    她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离开武当山？”

    徐凤年搬了条凳子坐在她身边，“马上就得走。”

    她小声道：“是去清凉山，还是直接去拒北城？”

    徐凤年笑道：“拒北城马上建成，很多都在等我呢，当然是直接去凉州关外。”

    她如释重负道：“那我也去！”

    徐凤年点道：“行啊。”

    徐凤年随即好奇问道：“今天武当山大莲花峰紫阳宫那边，就要开始论道论武，会有很多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宗师高手出现，你不去看看？”

    姜泥没好气道：“他们吵架打架，关我什么事！”

    徐凤年忍俊不禁。

    姜泥小心翼翼问道：“那么多铜钱搁在这里，会不会遭贼啊？”

    徐凤年摇了摇，“我会跟武当山打声招呼的，只要少了一颗铜钱，下次咱们上山就去紫阳宫那边撒泼打滚。”

    姜泥微笑，“你一个去就够了。”

    徐凤年也被自己逗乐，不再言语。

    安然享受这份难得的悠闲。

    姜泥歪了歪脑袋，“那我就只带剑匣了？”

    徐凤年嗯了一声，突然说道：“这次咱们怎么气派怎么走，别偷偷摸摸的了，到时候你带我御剑飞行，记得慢些。”

    姜泥脸颊微红。

    徐凤年牵着她的手站起身，大声笑道：“走，去凉州关外，我带你去看看那幅‘铁骑守边关，如大戟横江’的壮阔画面！”

    大凉龙雀剑缓缓飞升，一对年轻男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大莲花峰。

    洪洗象和徐脂虎之后，世间又有一双神仙眷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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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正是这一天，有位腰佩双剑的中年男子，将那陪他走过万里山河的老毛驴，留在了小莲花峰上，与那老青牛作伴。

    有位目盲琴师，在那个自称百无一用是苏酥的年轻男不舍视线中，独自缓缓下山，她下山，只为山上的他心安。

    有位其貌平平的矮小汉子，下山之前对一位苗疆子说了句话，“要是我死了，你就找个英俊男嫁了。”

    有位身旁站有两的年迈儒士，在崖畔向滔滔云海作揖后，直腰朗声道：“晚辈向张圣辞行！读书程白霜，不负圣贤书！”

    一袭紫衣站在紫阳宫屋脊之上，她高高仰起，望向渐飞渐远的那对年轻男，轻轻嗤笑一声。

    一位老道士揉着他徒弟的徒弟的小脑袋，然后对更为年迈的师兄释然笑道：“此生修行，无愧武当。”

    一位气质清逸的龙虎山道士在跟武当山道士辞别，“若有机会，再来喝茶。”

    一位老在屋内轻轻拿起佩剑，悬佩妥当后，自言自语道：“我东越剑池，岂能不死一在关外！”

    这一。

    邓太阿，轩辕青锋，韦淼，毛舒朗，程白霜，嵇六安，齐仙侠，柴青山，薛宋官，俞兴瑞。

    十大中原宗师，不约而同地离开武当山，共赴凉州关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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