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本色

    她忽然大笑，笑声里满是决绝。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生到了此处，已经无甚意义。

    她身周，只剩了这小小尸体，满地黄沙，和的风雪。

    是自己的家园，却再也回不去；身前是本可以投奔的朋友，却已经成为死敌。

    柴俞身子一软，靠着城墙跪了下来，抱着那小小的躯体。

    ……

    “不为什么，好玩，任！”

    “你死了，你儿子估计也活不久，咱们帮你一起解决，黄泉路上好作伴啊哈哈。”

    “你有罪，你儿子当然也有罪，当然要一起死咯。”

    “你为你儿子挟持王，杀了你儿子不就结了？”

    那群注视着她，神古怪。英白正要说话，七杀却抢了先。

    “我挟持王，罪大恶极，杀我便是，我儿无辜！”她大喊，“为什么要把他从城打下来！为什么！”

    她哭号一声，霍然转身，盯住了身后景横波那一群。

    她仰起，呼喊如泣血，冲这城前飞雪黄沙，如凌厉带血的刀，撞击在那些寒铁兵甲之上。城楼上的们，听着这瘆的声音，都齐齐无声颤了颤。

    “悦儿！”她撕心裂肺地大喊，发疯一般扑上去，一把抱住那小小躯体，“悦儿啊悦儿啊啊啊啊……”

    “悦儿……”她颤颤地唤，不顾一切地揉眼睛，好容易揉出了眼底的砂子，睁着血红的眼，一眼看见前方沙地上，趴着的小小身影。

    这一声便如巨锤落在她心上，她身子一顿，噗地出一血。

    忽然一层风沙起，迷了她的眼睛，她隐约听得城上下一阵呼喝惊诧，似乎还有刀枪击声响，她不能视物，只能摸索着凭记忆向前扑，就在这时，她听见一声坠落，“砰。”

    她身躯沉重如小山，此刻狂扑出去时，竟然迅捷如野鹿。

    “悦儿！”柴俞心胆俱裂，再也顾不得景横波，猛地扑上前。

    随即上一声惊叫，接着又是一声孩子的大叫，随即“呼”一声，一条小小影已经从城坠下。

    忽然有大喝，“先看清楚这到底是谁！”

    柴俞哗啦啦地流着眼泪，无言以对，手中刀便要往前一。

    “动手之后你自杀不自杀已经不重要，不会有再让你活着。”景横波哼了一声。

    “对不住了……陛下……”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您放心，动手之后我会立即自杀，只求不在悦儿面前自杀，我会到城墙的影里，以死谢罪……”

    柴俞只听见了“世子一切安好”六个字，她踮着脚，看着城上小小儿，模糊的泪眼看不清脸，但孩子能动能挥手，她就觉得，走到这一步，也不枉了。

    “好慷慨壮烈啊。”景横波冷笑，“连脸面都不要了，这么**地要自己的去死。”

    “王妃！”黄冈站在城上，面沉如水，对下高喊，“您瞧，世子一切安好！大王让末将转告您，只要您杀了王，您就是上元的功臣，您就是大王永远的王妃，享军民永久感念，享宗庙永久供奉，上元至上到下三十万，世世代代感谢您的恩德！”

    柴俞浑身发颤，手中匕首不断抖动，众心惊胆战盯着，生怕她一个不小心，就把景横波给解决了。

    上元城极高，其实看不清脸，但装扮年纪，似乎便是明悦，他在城大哭，伸手向着城下，似乎还在叫娘。

    忽然城上有细弱哭声，似乎是孩子声音，柴俞霍然抬，远远看见城的小影，颤声道：“悦儿！”

    “他能这样对你，这样对明悦，你真以为你死了，他就能善待明悦么？”景横波只想说，再聪明的，都有糊涂一时的时候。

    “我卑鄙，我无耻，我背弃了自己的道德和原则，我枉读了这许多年的圣贤书。”柴俞声泪俱下，“但我不悔……我只求所有罪孽，都让我来背，孩子无辜！”

    虎毒不食子，明晏安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她决定以后绝对不给他一个好死法。

    景横波“咝”地一声。

    “明悦……”柴俞颤声道，“给他下了毒……”

    “我不是骄傲，我有信心迟早拿下上元。”景横波道，“而明晏安不能与我共存，将来所谓的玳瑁族长就不存在，明悦的世子之位也不存在，你真的要为一个不存在的东西，牺牲这么多吗？”

    柴俞抿抿嘴，垂下眼睫，景横波的态度，让她比被骂被打还难受。

    “你好像在提醒我呢，”景横波笑道，“谢了。”

    “他有军民三十万，上元百姓很彪悍。”柴俞道，“你也不可太过自信，否则骄兵必败。”

    柴俞不答。景横波一笑，“你不回答，说明你也知道，我一定赢的。”

    “明悦是你儿子是吧？”景横波皱眉道，“柴俞，你是才，你告诉我，我和明晏安的争斗，谁赢面大？”

    “我不是为他！”柴俞断然道，“我只为我儿！”

    “的痴，有时候真的无可救药。”景横波叹气，“明晏安对你怎样，你自己应该清楚。有一分分，都不会你做细，不会让你受辱，不会让你现在落到这境地。你说你为这男，值得么？”

    柴俞脸上肥抽搐，痛苦地咬牙不语。

    “你信下辈子么？”景横波笑道，“这辈子的承诺，都做不到，能指望下辈子吗？”

    “王……”柴俞盯着城上，颤声道，“不求您原谅我，下辈子，下辈子我给您做牛做马……”

    景横波却在轻轻叹息，“何苦，何苦呢。”

    柴俞被景横波的属下们牢牢盯住，这种天气汗透重衣。但手腕依旧稳定，她手中的刀极薄，闪着暗暗的蓝色，一看就是划一丝油皮就能致死亡的那种，众因此不敢刺激她，生怕她激动过度，伤了王。

    黄冈似乎犹豫了一下，又命士兵去回报，众便在城下等待。

    她曾决心不再下手，带着儿子真心追随景横波，什么王妃世子，都不过空梦一场，平安度便好。谁知命运弄，明悦还是中了毒，为了儿子，她不得不拼死一搏。

    “明悦……让我见见明悦。”柴俞却不肯放弃，“我要看他安好！”

    纵然有自己的立场，知道全部经过的他，也不禁在心中叹息，大王，太凉薄了。

    至于她的结局，明晏安想都没想过。

    明晏安当初的条件，就是让她在上元城外，杀了景横波，这样既可震慑玳瑁，又于他声名无损。

    这场城下反水，不管结果如何，她已注定没有活路。

    他凝视着城下柴俞，眼底有种怜悯的绪。他身为玳瑁首席大将，自然熟悉这位王妃。他曾见她及笄年华诗才惊上元，曾见她碧玉年纪美名动京华，曾见她凤冠霞帔嫁帝王家，到最后却见她一株碧树凋零月华苑，见她拼尽全力生子因此色衰驰，见她由盛宠跌落凄凉境，堂堂玳瑁王妃，最后被混敌营做细作，在上元城下，走绝境。

    “王妃的要求，末将会转告大王。”城上黄冈不急不忙回答，挥手示意士兵回城传报。

    “回不回月华宫，我不稀罕。”柴俞哽声道，“让他立誓，立悦儿为世子，一生一世，永远他护他，再不伤害他！”

    这实在太颠覆所有对于王室子的印象。

    众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打量柴俞——王妃？这腰围八尺，粗壮如桶的胖子，是玳瑁王妃？

    城下哗然。

    城墙上，上元大将黄冈手扶城墙，沉声道：“王妃。末将接到的命令是，只要王确认死亡，自然迎你回上元，重回月华宫。您放心便是。”

    他猛地一勒景横波，令她转身，面对遥遥上元城墙。放声大喊道：“黄冈！你看见没！我挟持了景王，她马上就要死了！你去告诉明晏安，答应我的事，一定要做到！”

    柴俞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

    景横波倒没什么惊讶之色，只轻轻叹气，道：“柴俞，你真让我失望。”

    柴俞额汗珠滚滚而下，咬牙不说话。

    ……

    “我梦话说过！”

    “你知道个。”六个逗比大骂，“怎么没听你说过！”

    “我就知道这小子是细！”伊柒远远跳脚，“我就知道！”

    英白遥遥酒壶一指，盯住了柴俞，“放了王，你有什么要求，我们自会考虑。你若不识抬举，小心尸骨无存。”

    “柴俞！”紫蕊不敢动，厉声道，“你怎么能这么做！王信你厚你，带你进上元，四面是敌，依旧将你安然带出上元，你怎么能这么回报她！”

    “别过来……都别过来……”他嘶声道，“谁过来……我杀了她……”

    柴俞抬起，肥胖得满是横的脸上，已经热泪横流。

    那边七杀英白拥雪等都奔了过来，连连呼叫。

    众大哗，紫蕊惊叫：“柴俞你什么！”

    柴俞忽然伸臂，一把勒住了景横波的脖子，手中寒光一闪，一柄刀已经在了她咽喉前。

    柴俞怔怔愣愣地跟着紫蕊走，经过景横波身边时，似乎一个踉跄，景横波顺手将他扶住。

    紫蕊知道景横波还要和属下们谈裴枢的事，顺从地走向来接的马车，见柴俞愣着不动，拉了他一把。

    “你们先回去。好好休息。”景横波吩咐紫蕊和柴俞。

    城门前的空场上，只剩下了景横波，柴俞紫蕊，和她的臣下们。

    百姓渐渐散去，携着等待一夜的疲惫，和见证奇迹的兴奋。

    ……

    “愿我承担痛苦杀戮；愿你永葆青春安乐。”

    而到此刻，他也只想一遍遍说：

    说了太多话的，大多是因为心事还不够。

    这话里承载她昔伤痛，亦似有淡淡理解，他不敢确定，只得默默拢起衣襟。

    似此刻殷殷渗血，心间伤痕。

    而当伤有多。

    这么久，她将心伤咽下，以大笑遮掩，他直到今，才听见她公然袒露心声。

    似此刻风雪不住吹打他衣衫薄罗。

    这段话在他心，一遍遍流过。

    “愿所有我且我的，在我的身边，或者我所不知道的天涯海角美好生活，永不必面对黑暗、背叛、生里所有的撕心裂肺和无可奈何。”

    城一处隐蔽的角落，有默默伫立，似影子般不被发现。

    ……

    “民心向背，势不可挡。这玳瑁，也许真要换了天啊……”

    良久，他注视着飞扬的“明”字大旗，轻声长叹。

    然而渐渐他便敛了冷笑，到后来，听着那低沉的一遍遍祝福，竟也觉心旌摇动。

    换来换去，都是一样的。

    上元第一大将黄冈，原本一直冷笑看着城下，觉得王搞这一出，聪明是聪明，也不过政治物的把戏，心中更增几分厌烦之色。

    城上，上元守军也在动容地看着城下。

    她微微躬身向百姓感谢，脱却轻狂，此刻肃穆庄重。

    景横波眼底渐渐含了泪花，想起也是风雪之夜，自己戏耍并激出天灰谷的那个男。

    “愿天下再无痛苦杀戮；愿陛下永葆青春安乐。”

    一开始只是一个起，渐渐更多的齐声，声音汇聚成，在风雪城前，一遍遍回响。

    片刻后，有轻轻道：“愿天下再无痛苦杀戮；愿陛下永葆青春安乐。”

    他们等到了一个真心凭吊挚友的，痛苦中的王。

    他们没有看见一个得胜归来的轻狂子。

    所有有动容之色，连玩闹的七杀都在沉默。

    风雪将酒香散满天地，一色飞舞的莹白里，她乌发散开，是一幅乌黑的新旗。

    她酹酒于地，轻轻道：“愿黄泉路上，再没有痛苦和杀戮。”

    “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不应受到这样的隆重待遇。”她将酒杯轻轻往下一倾，“而今天，我虽然救回了官，也失去了另一个同样重要的。对我来说，每个朋友、每个生命、每个，都平等且同样重要。这杯酒，祝愿离开我的都能走好；愿此去天堂遍开花朵；愿所有我且我的，在我的身边，或者我所不知道的天涯海角美好生活，永不必面对黑暗、背叛、生里所有的撕心裂肺和无可奈何。”

    欢呼声渐渐轻微，一片窒息般的安静里，王终于开了。

    众面面相觑。

    王端着酒杯，并无欢喜得意之色，沉默良久，反而渐渐泛上了萧索神。

    欢呼的群骤然一静。

    她接过酒杯。

    想要得到，不仅要失去，还要放弃……

    然而对面老常方的眼神告诉她，是的就这样，你必须习惯，就从现在开始。

    景横波微微有些不自在——这就要开始政治物的场面功夫了吗？

    百姓的兴奋是真的。一个强有力的，近乎神奇的统治者，代表着未来的安定生活，三县百姓被不同的江湖势力折腾怕了。

    百姓同声欢呼：“谢陛下民如子，义薄云天！”

    “陛下。”老常方做戏做足，神色庄重地送上一杯酒，“臣等代我三县百姓，谢陛下民如子，义薄云天。我主恩慈，臣等同沐德辉。三县之地，必将因陛下，而成熙和之地！”

    得到什么，便必须失去同等分量的东西？

    然而这欢喜随即被一苍凉的绪所取代——她得贤者百姓归心，却失去了最重要的大将，一得一失，这是天意吗？

    她心中微微欢喜，常方等的主动安排，代表着这群贤者的真心投靠，已经全心全意开始为她这个王出谋划策，这也是天下归心的开始。

    大贤者让百姓在外一夜等待，将百姓的疑问和胃吊至最高，在她安然带着紫蕊出来的那一刻，百姓的兴奋和崇拜，也在同时冲到了沸。

    景横波看着老者一脸的欢喜，顿时明白这是老常方组织的，大贤者都做过官，懂得民意的重要，这是在故意为她造势，帮她收服百姓之心。

    老常笑得见牙不见眼，也不知道是因为景横波成功了，还是因为银子到手了，他抢先迎出，长声恭贺：“贺陛下神威！孤身上元，义救官凯旋！”

    “真不知道你哪来对她那么大的信心，偏偏你每次都赢……”瞿缇痛地将银子数给他。

    周围笑而不语。

    常方此刻得意洋洋，因为瞿缇在他身边嘀咕：“好吧老常你又赢了，算你狠。”一边痛地在掏输了的银子。

    随即她便看见了常方那群老子，站在群最前方，满脸皱褶笑成波斯菊。

    景横波怔住，这一大早的，哪来这么多？

    “王万岁！”

    景横波眼前一黑，正想从此王威严扫地，得花多少力气才能重建……忽听欢呼声震耳欲聋，“陛下神武！”

    庆幸完了一抬，眼前黑压压好一片群……

    好容易逃出城程之外，景横波双手拄膝不住大喘气，心想进城门的时候还算威风，出城门这么狼狈，还好天刚亮，没什么看见……

    景横波带着紫蕊柴俞先出了城，她带瞬移，两个已经是极限。差在城上落下来，好容易落地，还在城门程之内，只好带着紫蕊柴俞一阵狂奔，身后箭落如雨，啪啪啪地不断在她脚后钉成一排又一排，白灰腾起溅上她，瞧起来甚是狼狈。

    几又趁着外城护卫没有接到内城命令的时候，悄悄出城。穆先生让景横波几先行一步，说他得在上元城弄个椅带出去，一出上元城，就会有各种势力的探子出没，他还想装残废，得把必备道具带着。

    穆先生却道：“稍后我着去救她，现在你们先赶紧离开。”

    景横波听得一怔，忍不住叹一声：“难得！”

    穆先生随后也出来了，按照记号，找到了那个巷子，紫蕊在那等着他们，一开就是“孟天又回去了！”

    不管侍卫包抄有多快，都快不过她瞬移的速度，很快她就出了宫。

    有雪就有风，风很快将那种奇怪的气味吹散了。

    逢上下雪的天，她总有神不守舍，柴俞侧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有中难掩的悲哀。

    忽然鼻尖一凉，她抬看天，飘雪了。

    按说柴俞又没有一夜奔波，不至于这样疲惫，景横波却没有问。

    风声飞掠里，她听见柴俞呼吸粗重，那呼吸里似乎还带着淡淡的奇怪气味，她正处于下风，所以闻得清晰。

    柴俞顺从地跟着他们，景横波照常抓住他，带着他瞬移。

    “那就走吧。”景横波当机立断地道。

    穆先生凝视着他，此时不远处已经有呼喝声传来，宫中侍卫即将赶来。

    “他被带走了……”柴俞低声道。

    穆先生却问：“那个孩子呢？”

    “你没事就好。”景横波道，“我们快走。”

    两直奔月华宫，这里倒冷清无，都去凝雪阁方向了，柴俞迎出来，脸色有木木的。

    “月华宫。”

    想到所有三个字，她立即心中一痛，随即摇摇，不让自己在这时候多想，问穆先生：“柴俞在哪？”

    现在她要做的是，将所有安全带出上元，然后积蓄力量，和明晏安开战。

    景横波自然不会回正殿，和明晏安的谈判本就是幌子，一进上元城，她就知道明晏安绝不会接纳她，正如她也绝不会再容忍明晏安。

    景横波和穆先生一路前行，此时护卫已经开始向内包抄，要把他们留在宫内。

    ……

    又一年的雪。

    下雪了。

    她抬起，鼻尖一凉。

    紫蕊扶着墙，忍着哽咽，模糊的视线里，转身离去的少，乌发和衣袖同飞，飞扬的长发襟袖间，渐渐起了一片碎雪苍茫。

    “这个消息送给她，算是我报过她救命之恩了。孟天这辈子恩怨俱尽，正是痛快恩仇的好时候。”孟天似乎心好了很多，吹个哨，将双刀往肩上一架，转身就走。

    紫蕊无语，没想到刚才还慨然赴死的汉子，一转眼就成了小肚**肠小。

    紫蕊正想问万寿丸是什么，就见她撇撇嘴，“你们王不是智慧无双么？不是天下第一么？万寿丸是什么，她那么厉害，一定知道的咯。”

    孟天给她跟了几步，转身，刀敲了敲墙壁，不耐烦地道：“你们就是婆婆妈妈，我为我夫求死，你跟去算哪门的事？你站住，我有话要你转告王。”她示意紫蕊附耳过来，低声道，“明晏安每天必须服食万寿丸，三天不吃，就得满地滚。”

    紫蕊哽咽得不能说话，紧紧跟着，决定陪她一起。

    “既然认为是他的了，那么，生一起，死一起，死在同一手上，也算全了彼此恩义。”孟天双刀一挥，“走咯。”

    紫蕊看着她红着眼睛的微笑，只觉这一刀割的是心。

    她落刀，斩断了自己的衣袖，笑道：“这可不是割袍断义。”

    孟天哈哈一笑，双刀一挥，道：“江湖，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想死却不敢死。”

    紫蕊却以为真有了那事，愕然半晌，心里也不禁为她疼痛起来，却依旧不肯放手，“那你更不能去了。少帅……少帅已经……你不是那个对手！你会死的！”

    “我们……”孟天终究说不出来，末了咬咬牙道，“反正，在我看来，我这辈子，非他不嫁了！”

    紫蕊更加惊诧地瞪大眼睛——不是吧？真的？那样也可以？

    “你知道吗？”孟天不理她，看天，“在那棺材里，我和裴枢……我们……”

    她心急如焚，死死扯住孟天衣袖——王让孟天送她出来是假，想要孟天别冲动是真，谁知道这丫子如此倔烈，遵守诺言把送出来，再回去！

    紫蕊立即明白她说的是谁，冲出来拉住她，“你疯了，你这是去送死！”

    “我要回去，找那个。”她慢吞吞地道。

    孟天回，一笑，晨曦里她笑容坚决，眼眸里似有什么，在晶亮地闪。

    “你去哪里？”紫蕊愕然叫住她。

    “你就在这里等着。”孟天嘱咐紫蕊一句，紧了紧腰带，拔出双刀，转身向回走。

    当然，这也是景横波判断正确的结果，她们离开的时候，宫内御林军都还没出动，正是最安全的时候。

    孟天果然很有办法，她熟悉玳瑁王宫道路，甚至认识几个太监，借助他们掩护，换穿了太监衣裳，偷偷潜出了王宫。

    天将亮的时候，孟天和紫蕊已经站在玳瑁王宫外的一条隐蔽巷子内。

    ……

    他眼底光芒一亮。

    片刻后他又摸出一样东西，那是一只黄铜卡扣，是裴枢手腕上用来扣住护腕的，先前他一阵大怒猛捶，再被锦衣一路倒拖出时，卡扣掉落。

    他目光一闪，不死心地继续摸，又取出一截链子，抖直了一地探，不顾内泥土污秽，脏了他一尘不染的衣袖。

    之后他将手伸进通道，再拿出来的时候，他看见了手上，带血的泥土。

    他也在污秽的井底找了一圈，思考了一阵后，也开始一块一块拍那些看起来不可能的凸石，打开了那个通道。

    随即他低看看底下的井，也纵身跳。

    他坐在树上，看着那两一前一后掠去的背影，眼神里，有种无奈的苍茫。

    两离开后，又一条影飘了过来，和穆先生一模一样的装束。

    ……

    而身前的她，迎着光，步子已经恢复平静，似要走进那般永恒的亮里去。

    他的手，最终只虚虚握了一掌淡淡的阳光。

    手伸出一半，身前的她不回。

    穆先生从背后看着她垮下的双肩，只想狠狠扳住她，拉她怀，告诉她没有关系最起码有我在。

    他慢慢上井，不敢面对景横波充满希冀的目光，景横波却立即从他脸色上知道了答案，吸一气，道：“走吧。”

    绝望后兴起希望再灭，那滋味比绝望还难受。

    他怔了半晌，升起的希望又灭，只觉得浑身说不出的难受，这难受不是为裴枢，他们没，是为了景横波。

    只能躺着进去，但问题来了，谁能呆在这样的内拉进去？

    穆先生一喜，随即发现通道中无，通道确实极小，像是必要的时候，用来平衡水位的水道，绝对钻不进去。

    终于在一半高处，他拍开了那个通道。

    穆先生跳下井，不再以手掌摸索，而是一块一块拍那些看起来很小，根本不可能够通过的石块。

    景横波不明所以，但仍满怀希冀地扑过去，她相信穆先生肯定不会做无聊的事，必定有什么线索。

    穆先生忽然一怔，想了想，将尸首往下一放，猛然又跳下了井。

    他走出几步，正看见晨曦初露，今多云，沉欲雪，云朵一块一块，呈现青灰的瓦色，光暗沉沉地从云朵背后透出，仿佛给那些纵横经纬之间，勾勒一层淡淡金线。

    景横波还要自己背，穆先生拦住了，从废墟里扯出些帐幔，将尸首裹了，自己背着。

    景横波由穆先生搀扶着上了井，又将那尸首吊了上来，虽然带着不方便，那尸体又一片狼藉，但两都没说就此将其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