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钩,妖媚的红衣美

翘着脚丫舒舒服服躺在床上,红唇一张,清脆咬下一瓣苹果。更多小说 ltxsba.com
“莺儿夫

,你何苦要在侯爷和夫

面前撒这个泼呢?”宫里来的老嬷嬷啧啧摇

,替她铺好床被,絮絮叨叨,“侯爷原本就不信任你,你还一天到晚的跟侯爷找麻烦,又和衣妃娘娘走得那麽近,侯爷他岂不会更加猜忌你?

後若想要亲近……只怕难了。”
莺儿嗤笑,“嬷嬷,莫非你以为我应该跟宋依颜学?装的楚楚可怜善解

意,就能得侯爷的喜欢了?”
“这……”嬷嬷拧眉。
“我这叫置之死地而後生。”烛火恍惚,莺儿红艳的嘴角弯钩,显出一种微微的狰狞弧度,她对着烛火仔细翻看自己柔软白皙的手,“我呀,偏偏就要和宋依颜完全不一样,她往东我偏偏往西,否则我怎麽扳的倒宋依颜?”
嬷嬷闻言拧起眉,“莺儿夫

……那宋夫

和晋侯爷可是十几年的结发夫妻,鹣鲽


,岂是你十天半月能扳倒的?况且,宋夫

在下

中声望很高,一副菩萨心肠,经常开办粥厂,每逢天灾

祸她都会去寺庙礼佛,香油经卷也不知道捐了多少……是个很有名望的贵

,侯爷十分

重的!”
莺儿听到“菩萨心肠”就噗嗤一声笑出来,笑意中,隐隐杀气弥漫。
“怎的,凭她还要成仙了不成?”莺儿起身,靠着月晚窗前的木格楞窗,黑眸

冷,幽幽红裙曳地,那一刹那,她好似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冤魂,充满了嗜血的仇恨和杀气!
她漫不经心摆弄着胸前垂下的黑发,嘲讽冷笑,“就算她宋依颜真是个神仙,男

也不可能守着神仙过一辈子。”
“……”
“嬷嬷啊,”转眼间,莺儿又恢复了轻松自在的模样,执袖掩唇嬉笑,“你想想,这宋依颜的确不食

间烟火,是个空谷幽兰似的

物,可你别忘了,江侯爷是个男

!一个男

年年


月月对着同一种类型的


,不会烦腻麽?”
嬷嬷闻言似乎恍然大悟,“莺儿夫

的意思是……”
莺儿笑的花枝

颤,声如银铃,“她宋依颜占不了世上所有的好处!她要做空谷幽兰,我就偏要做那冲天辣椒,男

吃惯了清粥小菜,你喂他一

肥腻的试试?他不一

吞了才怪!侯爷再

重宋依颜,有一样东西却是她永远没有的!”
嬷嬷心悦诚服的微笑,将床上的锦褥摊平折开,“呵呵,如此,老

思虑的确不及夫

。”
宋依颜的确柔美,可是她占了十几年专房独宠,却也必然失去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新鲜感。
这是真真要

命的。
宋依颜占住了柔美端方,就必然失了泼辣随

;她纤薄仙气,就少了莺儿丰腴

感的姿态;她知书达理,莺儿却爽利刮辣,放进嘴里就像那呛

的红辣椒一样,辣爽的感觉能从舌底直冲鼻腔!
江烨就像一个长期吃素斋的男

,将这麽一碟子呛辣椒放在嘴边,再对比着对面已经吃了十几年的白豆腐,他能扛得住诱惑麽?
所以莺儿越是和宋依颜反差大,江烨就越容易上钩!
可是嬷嬷还是略有担心,“莺儿夫

,侯爷就算图一时新鲜宠

你,最终,嬷嬷怕你还是难以固宠。”
一旦新鲜感过去,这位莺儿夫

该如何自处?
莺儿淡淡微笑,长长睫毛下漆黑的眼睛犹如

暗的古井,她躺在床上张开四肢,似乎是拥抱着什麽虚空。
“嬷嬷,”她淡淡的呢喃,“我其实啊,什麽都没有了呢。”
嬷嬷扬起眼皮,就看到那红衣艳丽,娇媚的如同盛放牡丹一般的姑娘,嘴边噙着自嘲的笑,眼神却仿佛黑暗里凝聚的刀锋,簇起根根蠍毒尾针!
“我不要固宠,不要

命!就算是拼个鱼死网

,我也要宋依颜永世所

、生不如死!”红色蔻丹如同白骨

妖的指甲一般在空气中划出尖锐的锋芒,莺儿艳丽的脸蛋狰狞扭曲,似乎是在喝什麽

的血,撕扯着什麽

的

!
“我要一一的折磨她……我要让她亲眼看着她最

的男

和其他


缠绵,让她一步步失去侯爷的心……这婊子凭什麽要把自己的幸福淩驾在别

的痛苦之上?我最後还要把她……”
说着说着,莺儿疯了似的大笑,凄厉笑声在房中回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和衣妃娘娘,真是心有灵犀啊!”
“孩子……”嬷嬷坐到莺儿身畔,略感心疼,略感叹息的,抚摸着她因为狰狞而恐怖的小脸,只觉得

生无端荒凉。


在遭受致命打击以後所

发出来的

狠、偏执、疯狂真的会让一个

变得陌生而疯狂。
这个眸子仿佛浸了血的姑娘,是吏部尚书闫子航大

多年前在大街上救回来

给她教导的。这姑娘出身青楼,被救回来的时候一脸血迹斑斑,

发都被泥土粘住了,她躺在内宫的大床上,双眼发直的瞪着灿烈的天空,眸子仿佛血一般鲜红。
这孩子究竟经历过什麽,她从来不说。
从来也不说。
可是嬷嬷能感觉到这

孩子

格激烈如火,极其有血

!若生为男儿,还不知道是怎样的刚烈强悍!

不犯她,她不犯

,

若犯她,她必犯

!


的天

总是会走

柔和刚强的两个极端,而莺儿,就是那种刚毅果敢、敢想敢做敢当的

孩,血脉中含着狂烈的因数,什麽都能豁得出去!
跟着侯爷出宫回府之前,嘉宁姑姑前来和莺儿很是久谈了一番,也不知道说了些什麽,似乎有什麽极其微妙的共同目的,将江采衣和莺儿紧紧系在了一起!
嬷嬷见过那位皇恩盛宠的衣妃娘娘几次,只觉得……她和这位莺儿

格中似乎有着某种相似之处,衣妃看起来比莺儿娇柔宛弱,可是那双眼睛,和莺儿一般,凝聚着悲伤而哀烈的刀锋!
嬷嬷摇摇

,将莺儿收

怀中,究竟是自己照顾了好多年的孩子,如此不忍。
******
“侯爷!侯爷!”寝房内江烨正要休息,突然听到管家慌慌张张的喊叫。
原本正在好声好气安抚宋依颜的江烨冷声问,“怎麽了?”
管家连连吸气,抹去一脑门的汗,“侯爷请快快起身,丞相大

……丞相大

到访!”
什麽!
一同凉水从

灌倒脚,江烨立刻从床上翻坐起身!
苏倾容?
这麽晚了他来晋候府做什麽!
他和苏倾容於公於私都没有太大

集,苏倾容是皇上最信任的

,而他隶属世族派系,无论在朝堂上、朝堂下,他们都没有共同语言。
大晚上的,苏倾容来他的府邸想

什麽?
按礼制规矩,苏倾容官居一品,无论如何也不应该亲自登一个小小尚书的门。
莫名的就有心慌,印象中,凡是被苏倾容拜访过的官员似乎都没有什麽太好的下场,而今,这个令

发毛的丞相居然登了他的门……
这麽想着,江烨连忙整理好正冠袍服,命

开了中门迎接,匆匆赶往门

。
晋侯府邸朱红的大门敞开,昏红灯笼照着青栗色的石狮子,五尺石阶上,北周第一权相笼着双手,笑吟吟的站在门

。
江烨只觉得背後都发凉,都已经月上中天了,苏倾容为什麽挑这个时间来拜访?────简直、简直就像在和外

昭示,他江烨和苏倾容有不可告

的往来!
否则,什麽事

不能大白天商量,非要在晚上?
若让慕容尚河知道了,恐怕更添猜忌!
“丞相大

!”心里冷飕飕的,但江烨表面功夫做的极好,脸上摆出受宠若惊的笑容,殷勤迎上去,“下官失礼,不知丞相大

来访,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江烨行了礼,侧身让出门

,“丞相大

,快请进!”
哪知道,苏倾容并不挪动脚步,只是站在门外,微微一笑,修长白皙的手指笼在袖

中,没有伸出来的意思。
“晋候,叫你所有的家丁来。”苏倾容淡淡开

,语调轻柔好听,柔绵如同柳丝。
寒淡月色下,苏倾容的面容呈现出一种雪色的白,漆黑眉目微挑,仿佛笼在烟里的一对水晶,轻盈的水色衣摆纱帛透月,洁白清丽的花枝在袖

的

细刺绣上妖娆。
他的美是一种类似

子的柔静的美,雪肤花貌,素衣长发,仿佛将身後的夜色都映出了水一般的凉淡,偏生他眉心一颗红色朱砂,那般明晰,硬是将他素色美化成了一种尖锐惊心的艳丽。
面对这种倾国倾城级别的美色风

,江烨总有种

皮发紧的感觉。若这位丞相大

是位

子也就罢了,不过是个红颜祸水的传奇。
可他偏偏是个男

!还是个丞相,位极

臣,是皇帝陛下的师尊,手握重权,不知道什麽时候就会被他

一把的恐怖

物。
这麽想着,江烨将脸上的笑容又调高了一,心里却相当紧张。他躲开苏倾容的眼睛,僵硬的看着地面。“敢问丞相大

……叫、叫家丁来

什麽?”
苏倾容侧开身,江烨这才发现他身後跟了几十辆马车,昏黄灯光中马声嘶鸣,马蹄在晋侯府门

的石砖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除了马车之外,还有浩浩


的一队壮丁,在车上车下的忙活。
……等看清这些

在

什麽,江烨差咬掉了舌

!
车上一件接着一件搬下来无数奇珍异宝,有高八尺的巨大宝石珊瑚,有纯紫水晶雕刻的观音,衣袂弧线栩栩如生……零零总总,随便拿出一件来都称得上价值连城。
“这是本相送给晋候大

升迁的贺礼。”苏倾容纤长浓密下,目光带着笑意,指

微微露出广袖,如同透明的玉。
“这如何使得!”江烨慌忙推拒,“下官承蒙皇上重用,资质笨拙,升任户部尚书本来已经十分惶恐了,哪里能收丞相大

如此重的礼?”
苏倾容微微扬起眉角,“哦?所以晋候爷的意思就是,让本相把贺礼怎麽带来的怎麽带回去?”
重重的压抑感铅铁一样压迫上心

,苏倾容走上前几步,江烨唬的连连後退几步,差被晋候府的门槛绊倒!
这位丞相浑身似乎带着寒凉雪气,稍稍近身就有无与伦比的压迫感,几乎让

难以呼吸!
江烨无论如何不愿意接收如此居心叵测的重礼,正汗津津的绞尽脑汁,想着如何不失礼的拒绝,就看到苏倾容从衣袖中抽出一本册子,递至他眼前,“晋侯,这是户部真正的帐册。”
话语刚出,江烨就震惊的睁大眼睛瞪向苏倾容。
权相笑容平淡,修长手指捏着那本厚厚的册子,似乎捏着一只垂死的蝴蝶。
晋候府前的几盏灯笼微微闪动摇曳,月光暗黄的,带了几分无法形容的诡异味道。
“尚书觉得奇怪?”他勾唇,碧色衣袖如同烟暖雨初收的天色,越发有种浮花般的清浅,“莫非你没有发现,自你接手户部之後,许多事物处理起来毫无

绪麽?”
江烨心惊

跳,脑子飞速运转……他最近刚刚接手户部,整理帐目的时候总是发现有许多对不上的地方,连带着户部整体运转滞涩难行,他不知道为这事愁了多久。
江烨盯着帐本

哑启

,“难道,难道是因为……”
权相的指

轻轻捏着那本帐册轻晃,“不错,江烨,你之前看到的帐目,全都是假的。户部之前由殷瑞掌管,本相教了他一种做账方法,户部有两套账,一套是假账,一套是真账。你看到的自然是假账,至於本相手里的……才是真账。”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户部一直都在苏倾容的掌控之下!
难怪,难怪他虽然升任户部尚书,却总觉得无法施展拳脚,所有实权都跳脱开,他拼命抽丝剥茧也找不到问题的根源!
原来,前尚书殷瑞

虽然调离了户部,可是

接之时并没有把户部真正的帐本

给他!
江烨顿时觉得脚下的石砖冷透了,冒出一

冷汗,仿佛站在刀尖上跳舞。
如果今晚苏倾容不来,而他又在浑然不知的

况下按照虚假帐目运行户部……如此下去,绝对会出现动摇国本的大问题!
届时,皇上杀了他九族都是不嫌够的!
江烨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但他毕竟浸

朝堂多年,瞬间的惊慌过去,也就慢慢冷静下来。
苏倾容既然来访,又拿出了真账,那麽显然是打算救他了。
“丞相大

!”江烨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和隐隐祈求,拭去

上的冷汗,神色愈加的恭敬,“请丞相大

帮帮本官!”
苏倾容并不搭腔,而是噙着意味

长的笑意,一手举着帐本,一眼瞟着晋侯府门

林林总总的珍贵贺礼。
江烨略一沉吟,恍然大悟,心里激烈权衡起来。
苏倾容此举的意思是,如果他想要拿到帐本和户部实权,就必须收下他的礼!
这也可以理解。
他们二

之间没有任何

分,苏倾容也绝对不会平白帮他,

後……他一定会要他为自己做事,而他只有收了苏倾容的礼,丞相大

才会放心。
可是这样……慕容尚河一定会猜忌他,北周世族怕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仔细权衡了一会儿,江烨终於决定,还是眼前要命的危机比较重要。
毕竟如果户部帐目出了问题,他就是直接责任

,皇帝是会第一个拿他开刀的!
至於收苏倾容的礼这件事……虽然一定会让慕容尚河心里有所嘀咕,但是他只要掌握户部之後,对慕容家好好效忠提供各种便利,并且及时去慕容府解释清楚这件事,想必也没有大碍了。
利与弊如此清楚。
这个苏倾容,以为他收了礼就一定会受制於他麽?等待户部实权到手,他就立刻摆脱苏倾容的掣肘!
江烨想着,脸上挂起了大大的笑容。
他表

十分恭敬,连忙命

将门

洋洋洒洒的贺礼搬回府邸,而苏倾容也二话不说,笑吟吟的将帐本

给了他。
******
丞相苏倾容给江烨送礼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北周朝堂,掀起轩然大波!




接耳揣测纷纷────宫里,衣妃娘娘盛宠无双,朝堂上,陛下对江烨青眼有加,现在就连丞相都出手拉拢他了!
江烨他……眼看着就要青云直上,权倾北周了麽!
一时间,那些没有後台的、官阶较低的、德高望重的、位高权重的官员们纷纷向江烨靠拢,晋候府一时间车水马龙,喧闹不休。
******
从那以後,江烨发现,苏倾容将户部的实权毫无保留的

给了他,他办事越来越顺利,沉络对他也多有嘉奖。
可这种顺利,隐隐透着怪异。
私下里江烨也琢磨,苏倾容怎麽会这麽轻易就对户部放权?他轻而易举的获得了实权,却几乎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简单的令

心

惶惶。他想来想去,却也死活想不出什麽结果,也就释然了。
毕竟,他现在是如此的春风得意。
相比於江烨,叶兆仑十分狼狈。
几

前,边关数个重镇突然换了太守,而他作为吏部侍郎,竟然完全没有听说这件事!
直到这些太守的调令下来,吏部


议论,他才惊出一身冷汗。
……吏部什麽时候拟定奏章撤换太守、而皇上什麽时候批准了这些调令,他竟然事先一消息都没有听到!那无疑说明,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排斥在权利圈之外了!
朝堂上,皇上似乎越来越不待见他,後宫里,叶子衿也越来越不受宠了,哪里哪里都被江采衣压下一

……
简直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叶子衿的哭诉书信源源不断的从後宫传

叶家,叶兆仑气得双手打颤,心中对於江烨的憎恨就越发

了一层。
******
慕容府。
慕容尚河每隔七天就会在府邸召开一次聚会,北周各个世族的家主都会齐聚在此,听从慕容尚河安排调遣,商议大计。
江烨进门的时候,就看到慕容尚河坐在正堂的椅子上,而手下两排座椅已经坐满了

,不由得心里微微一沉。
……往

的聚会上,他总是来得最早的那一个,而这次,慕容尚河故意将时间晚通知了他一刻,让他面对迟到的尴尬。
看来,慕容尚河终究还是对他最近风

过盛而有所忌讳,这是借此敲打他罢!不过,江烨自认为手里有筹码,所以还算镇定。
江烨


呼吸一

气,努力避开四周世族家住们或者轻视、或者嫉妒的目光走去自己的位子,却听到首位的慕容尚河咳了一声,伸出枯树皮一样的老手对他招了招。
“晋侯,你来坐在老夫身边。”慕容尚河淡淡的说。
江烨微微一震。
能坐在慕容尚河的身边,就代表是他非常看重的

,慕容老此举,正是在世族们面前表达对他的信任!
慕容尚河终究还是信任他的,方才的迟到和现在的抬举,是恩威并施。
心底安慰了许多,江烨含笑走去,坐在了慕容尚河的右手边。
慕容尚河长脸瘦削,浑浊的眼珠像是搅混了水的泥潭,眼白仿佛打散了的蛋黄,唯独瞳仁

光四

。
他说话的时候,喉咙里发出呵呵的咕隆声,脸皮松弛的

糙皮肤赘赘抖动,牙齿稀疏,给

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可是江烨知道,这个老

牢牢把持着北周的世族大权,尤其是财权!甚至皇帝要用钱都要被他掣肘。
慕容尚河贪权,但更贪财。他就像一个张大嘴的老怪物,吞吃着本应属於朝廷的钱粮。任何金银只要进了慕容家就休想流出去,他死死守着北周金库,使尽一切手段为慕容家谋利。
但慕容家百年簪缨,慕容尚河也对围绕在他身边的世族们予以庇护,这才让北周世族们团结一致,形成了足够对抗皇权的势力!世族家主们对这位老

有着


的敬服和倚重,若是没有慕容家,世族们也不过是一块松散的软豆腐罢了。
江烨刚刚坐下,就听到下首的叶兆仑一声冷哼,“哼,旭阳贱民!”
江烨脸色一沉!
不等他发作,就见另一

笑着嗤声,放

不羁翘着脚丫斜眼瞟着他:
“听说,衣妃娘娘最近很得陛下宠

呢!叶容华小主在宫里过的是越来越艰难了,十天半月皇上都不会去看一次罢?啧啧,能让皇上不顾脸面,对一个旭阳野丫

又封又赏的,可不是一般本事。”
旭阳野丫

指的自然是江采衣,这番话连酸带刺的,隐隐暗示着江烨是个旭阳的低贱种子,根本不配跻身百年世族行列!
江烨紧紧攥着拳,高大的身体因为屈辱而微微颤抖,可是即便被如此羞辱攻击,他也不能开

厉声反驳。
这是慕容尚河的府邸,这里不同於朝堂,这里靠世族背景高低说话,不讲官阶!
……旭阳贱民的身份


刺痛着他,这些世族家主们无时无刻不嘲笑他讽刺他,他如此努力,却始终不被这些天生的贵族所接纳!
“可不是?”另一个闺

在选秀宴上落第的家主嘲讽的看着江烨难堪的脸色,扬声冷笑,“衣妃娘娘这等狐媚本事,可不是咱们世家的闺

养的出来的。”
“呵呵,野丫

就是野丫

……”
慕容尚河闻言脸色一沉,“都闭嘴!酸眉小眼的,和市井泼

有什麽不一样!”
顿时鸦雀无声。
许久,慕容尚河缓缓转向江烨,“晋侯,听说前几

苏倾容送礼给你?”
这个问题江烨早有准备,连忙起身离座,拱手行礼,“慕容老,确有此事。下官本来要拒收,可是丞相以户部的实权做要胁,下官只得答应。但是如今下官已经拿到了户部的实权,必定一心忠於慕容老,不再受苏倾容挟制,还希望慕容老明察秋毫,不要受了挑拨!”
说罢江烨暗暗看了一眼叶兆仑。自从苏倾容登门以来,叶兆仑就没少揪着这件事在慕容尚河耳边嘀咕。
慕容尚河虽然年纪大,但是眼力依旧不俗,这番话说的十分坦白,将实际

况完全摊开来,没有丝毫藏私,和他私下调查的结果一样,可见江烨所言不虚。
所以,慕容尚河对地上的江烨

,示意他起身。
江烨并不起身,而是拱手说,“慕容老,还有一件事下官要报告。”
慕容尚河

,江烨就将那

在御书房里,沉络关於北伐的事

复述了一遍。他还特别明了皇帝此次北伐,不动用户部钱粮,也不动用国库的要。
慕容尚河老眼沉沉,很是沉默了一会儿,而其他家住们却仿佛沸水一般的


接耳开来,纷

嘈杂!
“这怎麽可能!皇上要北伐,至少要两千万两银子!沿途运量、采买兵器、炼钢炼铁、打造新式军械、修建粮道……都是吃银子的无底

!皇上从哪里变出两千万两!”
“陛下究竟在想什麽?动用这麽一大笔钱去打已经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瓦剌!”
“陛下莫非打算用苏倾容的钱?想当初苏倾容就不声不响的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养了十万私兵!花钱跟流水似的!”
“话不能这麽说!当时苏倾容能够豢养私兵,是因为瓦剌来袭,咱们朝廷一片混

,大家逃命都来不及谁有

力着国库?他自然可以顺手挪走大笔银子!而现在咱们把国库看的这样紧,苏倾容绝对动不了这麽大一笔钱!”
听着这些吵吵,慕容尚河只是慢悠悠的品茶,竟是一言不发。
而江烨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是一脸恭敬的等待着,因为他知道慕容尚河在思考。
忽然,慕容尚河放下茶盏,发出清脆的声响。所有的吵吵声在慕容尚河老手一挥後,全数寂静。
家住们都望着首座上老辣的慕容家家主。
******
慕容尚河淡淡开

,“不用老夫解释,你们自己回去想想或许就能明白,无论皇上打算动哪里的银子,对咱们都是好事。”
“……好事?”下首的

们怀疑的看向他。
“对,好事。”慕容尚河

,摸着下

黑白

杂的稀疏胡须。
“你们只顾着猜测陛下从哪里弄来银两,却忘了,咱们根本无需关心这件事。因为,只要这些银两不从户部走,也不碰国库,那麽对於咱们的利益,必然是无损的。”
“可是……”有

疑惑的动了动嘴。
慕容尚河抬手打断,“这些钱不管是苏倾容出、还是陛下自己筹集,一场仗打出去也花的差不多了,损伤的是皇上和苏倾容的元气,对咱们有什麽影响?”
慕容尚河皱


的脸拧出一丝笑,枯皱的嘴唇如同虫子在蠕动,“所以这场仗打的越大越好!等仗打完了,皇上手

只怕会更加紧

。到时候皇上如果要用钱,就不得不有求於咱们!届时……就会对咱们妥协!”
叶兆仑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对!到时候,慕容老再将您的嫡孙

送去宫里,皇上就必须立她为後!”
慕容家是北周世代皇後的母族!
而世族们为了能够长久享受繁华荣宠,福禄齐天,就必须联合慕容家紧紧掌控着皇帝的後宫!慕容家嫡

登上後位几乎是毫无争议的决定,而她为了巩固後位,不得不扶持同气连枝的世家

子坐上妃位!
届时,他就可以趁机扶助叶子衿登上贵妃之位,和慕容家小姐联手整死江采衣!
此话一出,许多家主们喜笑连开,气氛热络

绪高涨,笑声不断,他们似乎看到了北周寂冷的後宫填满了

心挑选的世族贵

们,而下一任的君王将流着他们世族的血

,保证这些百年簪缨世家的尊崇容华,长盛不衰。
“慕容老,如此看来,咱们要大大支持陛下这一仗啊!”有

高唱。
“明

咱们就齐齐上书支持陛下北伐吧!”
他

齐声附和,也有

已然搓着双手打算,暗忖着

後该将家里的哪一位贵

送

後宫……
哪里知道坐在上首的慕容尚河眼中毫无笑意,冷冷的看着下首众



接耳的欢喜


,猛地一拍桌面,刹那间满室寂静。
“我方才说的那些,就是皇上打算用来迷惑你们的手段!”慕容尚河冷笑,眼光如刀一般利利削过下首呆若木**的众

,“你们如果真的这麽想了,就中了皇上的圈套!你们真的以为这场仗打来对咱们有好处?你们真的以为皇上花光了钱就能对咱们妥协?”
“这……慕容老,您方才不就是这麽分析的麽?”有

小心翼翼询问。
慕容尚河闻言嗤笑,摇摇

淡声说道,“你们看问题,还是太短浅了些。”
听慕容尚河这麽说,家住们微微一愣後,纷纷垂首,“吾等疏浅,还请慕容老指。”
慕容尚河幽幽叹息一声,冷笑,“你们不奇怪麽?皇上为何这麽坚持要北伐?甚至不惜花下血本?”
下首的家主们面面相觑。
“若你们连这一层也想不明白,

後也别想再有什麽作为了,只会害

害己。仔细想想吧,七年前那一仗何等惨烈,打的瓦剌

至今都缓不过来!而现在的北周军是苏倾容一手培养的,素质、纪律、武力都非一般的强悍!带着这支队伍,随便一个

领军北伐,都只会成功不会失败,所以……不管皇上派谁去,那

都会大大凯旋而归,因为瓦剌

现在根本不经打!明白了麽!这是成大功建大业的最好机会!”
下首有

脑清明的依然恍然大悟!神色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寒意。
慕容尚河跟着解释,“大胜仗回来之後,皇上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加封有功勳武将,皇上他一直想培养自己的心腹党羽,他一定会挑选自己看中的

去立这个大功!”
彻底清醒过来的世族家住们纷纷一身冷汗,有的

已经震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北周军和瓦剌实力如此悬殊,这场仗没有悬念,一定会赢!
皇上绝对会趁机提拔自己的心腹作先锋大帅,顺便在军中安

无数党羽,只等他们得胜归来就大肆加封。
依靠着卓着的军功,这些

会一步步封侯升官、堂而皇之的在北周扩张权势,接下来,他们就能仗着

数众多而排挤北周世族,可以想像,他们将会自成一党,形成新贵势力。
而这

势力是忠於皇权的!
到时候,皇帝不仅完美的捧起了自己的心腹党羽,更不着痕迹的打压了世族们,这的的确确是值得下血本的事

!
叶兆仑拍案而起,“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陛下打这场仗!”
慕容尚河吐出一

气,虚弱的靠在椅背上淡淡摇

,“晚啦……钱的问题上咱们制不住陛下,而军部又握在丞相手里,咱们根本阻止不了皇上。”
他侧

看了面容苍白的江烨一眼,“你也被陛下说动,上了请战摺子了吧?”
江烨僵硬

,“是……是……前

陛下召我去御书房,下官考虑不周,隔天就写了请战的摺子……”
慕容尚河的目光如同紧盯着青蛙的蛇,“晋侯,这麽重要的事

,为什麽皇上会和你第一个商量?”
糟糕!
慕容尚河终究还是怀疑他了!
江烨心里暗暗叫苦。
皇上这件事

做的实在不地道,故意将这麽重要的事

第一个和他商量,还是在私密的御书房,并且事後也不透露给慕容尚河,这岂不是在故意离间他和慕容家麽!
“下官……下官……”支吾了半天,江烨只觉得自己掉进了某种陷阱,却浑身有嘴也说不清。
慕容尚河沉吟了许久,才缓缓开

,“罢了。恐怕这件事是皇上有意为之,你是老夫一手提拔的,自然忠心於老夫。”思考良久慕容尚河终究还是选择信任江烨。
而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江烨就如同一朵浮萍,必须依靠世族势力才能在朝堂上存活。这麽多年来,他一直是明面上的世族党羽,就算他真的投靠了皇帝,皇帝也不会信任他,所以江烨绝对不会蠢到背叛慕容家而向沉络投诚。
江烨闻言,长长的出了一

气,就听到慕容尚河缓慢的沉吟,“北伐这件事势在必行,咱们既然不能阻止,就要尽量寻找机会在其他方面突

。”
家主们连忙问,“怎麽突

?”
慕容家的老家住抚摸着胡须,再次慢慢的,摇了摇

,“目前老夫还没有想好,需要慢慢观察,现在距离北伐还有不少时间,可以慢慢筹谋。”
说罢他转过脸,安抚的拍了拍手边江烨湿冷的手背,皱


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安抚的表

,“对了,晋侯,你这次升任尚书,老夫还没有送贺礼给你。”
江烨连忙下拜,“下官不胜荣幸,谢慕容老赏赐!”
慕容尚河送礼,是一种信任的表示,他自然要欣然接受不敢推辞。
话音刚落,就听到门

马声嘶鸣,慕容府的壮实马夫牵了一匹枣红色的神骏宝马停在门

!
红马

立而起高高扬起前蹄,踢沙腾跃,嘶声长鸣,威势惊

!它一声长啸挟带着无以伦比的威势,令

气血翻涌,胸

隐隐发痛!
马夫艰难的抓着它的缰绳,几乎它翻甩上天去!
江烨眼睛一下就亮了,他曾经是沙场上打天下的

,对於骏马有发自内心的喜

!这红马皮毛润泽,

神焕发,皮毛乌黑,肌

饱满,长长的鬃毛一直披拂到膝下,马蹄有力,一看就是难得的神骏!
慕容尚河抚须笑道,“这马是老夫外甥从关外花大力气弄来的汗血宝马,

行千里,价值连城。只是十分桀骜不驯,

府这麽久,还没有哪个驯马

能驯服它,就

给你了。”
江烨顿时觉得身上的少年热血豪气全数被激发出来,俊脸微微发红,感激的再次对慕容尚河拱手,十分真心实意,“下官得此神骏,一定不负慕容老期望,尽快驯服!”
慕容尚河含笑抚须,“不久後,就是皇上夏

大猎,你到时候一定要骑上它,让老夫一睹汗血宝马的风采!”
“是!”
相对於江烨的激动,叶兆仑只是在旁边冷笑。
******
聚会散去後,江烨带着宝马回府,而叶兆仑却留了下来,一脸委屈的对慕容尚河倾诉,“慕容大

……”
看他一脸委屈,慕容尚河叹气着撇过

去,“你又怎麽了?”
叶兆仑忍气吞声,上前一步提高声音,“慕容老!您未免太优待江烨了,下官怀疑他已经投靠了皇上!你看他,最近又是升尚书又是得意洋洋的,都快将咱们不放在眼里了!……你还在众

面前赞扬他!”
慕容尚河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桌子,“你呀,让我说你什麽好?你是叶家家主,又是吏部侍郎,如此得天独厚的条件却硬生生被江烨压下一

去,争不过他,却来和我埋怨!”
叶兆仑死死

沉着脸,让慕容尚河怒火更盛,恨不得两

掌打醒他,“当初你是吏部侍郎,江烨是户部侍郎,都是四品,起完全一样!可是这才短短几个月过去,江烨就已经升任户部尚书,掌握了户部的实权!而你呢?还蹲在吏部侍郎的位子上不动弹!”
“慕容老……”
“住嘴!你还有脸告状?老夫问问你,最近边关重镇一连换了好几个太守,你却事先连半消息都不知道,你在吏部是不是已经被架空了?”
叶兆仑不服气,“江烨当得上尚书,还不是靠他那个

儿江采衣────”
“混帐!”慕容尚河实在是失望,用力狠狠拍向桌面,震得茶杯不断晃

,“靠

儿,靠

儿怎麽了?你有本事也靠你

儿啊!明明就是能力欠缺,还在老夫面前不停找藉

!吏部虽然压着一个尚书闫子航,可你无论如何也是侍郎!手中就没有一权利?被

架空了,只能说明你使用权利的能力有问题!”
叶兆仑被骂的脸色煞白,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慕容尚河看着他铁青的脸,长叹一

气,究竟还是缓缓放柔了语调,语重心长的换了劝慰安抚的

吻。
“兆仑”,慕容尚河改

叫他的名字,“你是叶家家主,叶家和慕容家百年的


,同气连枝,你在老夫心里绝对比江烨重得多。老夫对你的期待……远远高於晋侯啊。”
叶兆仑闻言眼睛一亮,这才放松了紧绷的脸色。
“老夫为什麽会送江烨汗血宝马?你想想,如果老夫真的把他当做心腹和自己

,还需要如此拉拢安抚麽?江烨怎麽说也不是真正的江家

,不是我北周世族的儿孙,老夫心里,对他也是有戒备的。江烨眼皮子浅,究竟是小家子气,一匹马就安抚了。可是你不同,你是正经的叶家家主,何苦非要和江烨过不去?这不是白白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慕容尚河老眼带着慈和的光芒,将叶兆仑的手握在掌心,很是轻柔的拍了拍,“兆仑,你现在要做的,是动动脑子想想如何在吏部站稳脚跟!吏部十分重要,你要牢牢把持这个至关重要的部门才行,多多立功,才能摆脱闫子航的压制,才能让皇上提拔你。若你能一步登天,叶子衿

後谋个贵妃还不容易?慕容家和叶家百年

好,

後等慕容家

儿进宫,这北周後宫不就是她俩的天下了?现在和一个小小的江采衣计较什麽?”
叶兆仑面上闪过喜色和坚定,“谢谢慕容老指!下官一定尽快在吏部立功,让皇上刮目相看!”
慕容尚河赞许的

轻轻嗯了一声。
*******
相府。
梨花树下开着一季错落繁华,大大小小的碧色湖水上吹来凉风,带来片刻舒缓的清凉,软

烘烟,乾风吹雾,芍药荼弄颜色。
树下,竹席一袭,青玉案棋盘一座,甜白釉莲花茶壶一盏,梅子青釉莲瓣纹盖钵一只。
梅子青和

青瓷盏随意散落在柔软的花瓣上,青瓷因为足底等露胎处呈朱红色,也唤作朱砂底清瓷,烧制极其费工夫,在阳光下恍然似浅浅流淌的绿水凝聚而成。
棋盘上黑子、白子错落有致,却隐隐能看出战局激烈,仿佛两支军队在漆盘上紧身绞杀,撕咬出血隐隐的死局。
苏倾容垂着长长睫毛,拈起黑子,缓缓压在棋盘中间一,瞬间,白子节节败退,被黑压压的黑子

退,丢盔弃甲。
棋盘对面米色华贵衣衫的男子看着轻笑一声,放弃重振棋局的心思,拱手笑道,“丞相,学生败服。”
男子便是现今的吏部尚书闫子航,长眉

鬓,是个年轻的俊朗男子,他哈哈一笑,丢开棋盘,“丞相,你今

召学生前来,不只为了下棋罢?是有事要吩咐麽?”
苏倾容淡淡的嗯了一句,“最近吏部一定会有异动,你注意着叶兆仑。”
闫子航慎重

,“学生一定不让叶兆仑捣

。”
苏倾容闻言突然就笑了,他本就生的美若

子,笑起来的时候幽幽春水从眸底一一波折,顷刻间就有种如画般的山明水净和雅致。他背後的湖水中浮着数朵碧莲花,七月杏花随水转,他微微低

,漆黑的长发搭在玉白的颈子边,绦唇珠袖,雪白皓腕露出衣袖,压住了被风吹的有些摆动的发梢。
“不,你错了。”美貌的丞相语调闲雅柔美,却在尾部略略拖长,那种感觉就像春风丝绦在心底勾抓般。
闫子航在这位美

丞相身边呆了少说十年,却还是略略苦笑一声,转过

去,啧啧两句。
苏倾容接下来的话却抓回了他的神智。
“恰恰相反,你要给他机会捣

。”
“哦?”闫子航讶然,却见苏倾容轻轻微笑。
“皇上北伐的银子,还指望着这位叶兆仑呢。”苏倾容勾着嘴角,微微一咬下唇,留下一个艳丽的痕迹。
闫子航微微吃惊。
“指望叶兆仑?一个吏部侍郎有什麽本事能拿出两千万两白银?”闫子航思忖了半响,就看到苏倾容摇了摇

。
“两千万两不够,”苏倾容淡淡说,“这一次大仗,除了修栈道、运军粮、采买兵器军马,还要修战堡,如果可以的话,皇上准备在胭脂山外建一个南疆大营,长期驻军,这笔花费无论如何至少要五千万两才保险。”
“五千万两!”闫子航倒吸一

冷气,“不过是打个瓦剌,动这麽大阵仗做什麽?这麽一大笔钱,到哪里筹去?还有……那胭脂山外全是牧

,皇上建南疆大营

什麽?”
“到时候你自然明白,皇上这次……绕了很大一个圈子呢,慕容尚河一定会上当。”苏倾容淡淡弯着漆黑美目,“至於银两,本相这里大约能调动两千万,还有余下的三千万……叶兆仑自会奉上。”
“……叶兆仑有这麽多钱?”
叶兆仑只是一个吏部侍郎,若说他有三百万两闫子航相信,可是……三千万两?
退一步说,叶兆仑就算真的有这麽多钱,又怎麽肯献出来?
皇上承诺过,这次北伐不动户部、不动国库、不动世族们的钱,而叶兆仑的钱不就等於是世族们的钱麽?就算他肯拿,皇上也不能自打嘴

接受啊!
“呵,他自然没这麽多钱,可是,他会有这个用处,你且等着看吧。”北周绝色美貌的丞相露齿一笑,缓缓抿了一

带着梨花清香的清酒。
闫子航使劲思考,却怎麽也想不明白丞相和皇上打的什麽主意。
叶兆仑究竟会起到什麽作用,筹集出这麽一笔钜款?闫子航决定丢开这问题,转

问道,“丞相,听说你送礼给晋侯?”
看到苏倾容

,闫子航极其不解,“学生不明白您为什麽这麽做?不仅如此,您还把户部的实权

给他!这个江烨可是慕容家的

!”
“不

给他,他怎麽会收我的礼?”苏倾容淡淡挑眉。
“可只是送礼……就能成功离间江烨和慕容尚河麽?”闫子航十分怀疑,“在朝堂上看来,他们关系依旧和谐如初。”
“不过是再种下一根刺罢了。千里之堤,溃於蚁

,什麽事

都禁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北周美貌的丞相托着光洁如玉的下

,黑眸下笑意淡淡流转,墨染的长发在和风中垂落,一根白玉发簪随

挽了,长长指

浅浅敲击着棋盘。
“衣妃得宠是根刺,提拔江烨是根刺,皇上下赐美

是根刺,本相送礼也是根刺,後面的刺更多更扎手,且看江烨和慕容抗不抗的住。”
清淩淩好听的笑声在柔和风中震

,闫子航难得一见美丽权相如此愉悦的表

,他一手撑在身侧,微微弯起柔软的嘴角,天青雨色的广袖垂落而下,遮住了他秀丽的手指。
笑声兀然一手,苏倾容举起酒杯向闫子航敬了敬。
“尔敏,”他唤的是闫子航的字,手指在阳光中仿佛薄透的瓷胎,“本相就算把户部所有实权都

给江烨也没关系,他啊,反正活不了多久。”
闫子航一惊,他并非笨

,听苏倾容这麽说,沉吟片刻後,已是想明白了苏倾容的意思,神色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寒意。
皇上哪里是会被

色迷

心智的

?他如此眷宠江烨,一方面是为了离间江烨和慕容家,另一方面恐怕也是存了

後杀江烨的心思,才会如此连连晋江烨的职。
皇上放手任凭江烨势力膨胀,还有另外一个作用,就是江烨再也不能独善其身,其他预备寻找靠山的大小官员们都不会放过他。
最近,投靠江烨的官员如同过江之鲫。


会想────连丞相苏倾容都送礼给江烨,可见这位户部尚书前途不可限量!
如此一来,官员们便更加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纷纷涌向江烨。而江烨为了站稳脚跟,也必须接受这些

的依附。
苏倾容送礼,不单单是送礼,还是一种象徵。
象徵着江烨在朝中的地位!为江烨赢得了声望。
等到江烨势力扩张到一个程度,就是皇上下杀手的时候,到时候单单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就够江烨吃几壶的!
闫子航思考了一会儿直起身缓缓抬

,“丞相,学生还有最後一个问题。”
“问吧。”
“丞相说过,皇上现在打算对付慕容家,可是……皇上费这麽大劲杀江烨做什麽?”
杀了江烨,就能扳倒慕容家麽?
美丽的权相轻轻低笑,黑发随着他的颤动滑落在背後,拖曳成一汪漆黑的流泉,他不答反问,“尔敏,我且问你,如果有个要命的宝贝放在门里,而你想要砸碎它,第一步该做什麽?”
闫子航摇

笑道,“学生不知,请丞相指。”
苏倾容眯起幽雅黑眸,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第一步就是,杀掉看门的狗。”
北周金銮殿的上空,密密卷着不详的黑压压乌云,仿佛

潭中的险恶漩涡。
☆、天街 上
整整一个月。
北周後宫,正是落花流水春去也,天上

间的好时节。夏

浓郁芬芳,琉璃瓦在阳光中流淌着碎金般的流波。
琉璃锺,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魅紫嫣红繁盛。
各种纷杂躁动在看似平静的红墙绿瓦中起伏,樱桃红、芭蕉绿,六宫红

佳

们也纷纷在这夏

中盛开的娇艳。
只是娇艳之下,是难掩的烦躁和惊慌────蓬莱阁衣妃,已经连续盛宠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皇帝陛下完全没有召幸另外一个


,不论是几个小仪、小媛、刚刚升了常在的楼清月,还是叶子衿。
除此以外,六宫协理的事务,沉络也渐渐命内务府总管

给江采衣处理。他并不一

脑的

给她,而是循序渐进,让她一边学一边管。
前朝的各位大

在後宫都有眼线,这一举一动都明明白白昭示了皇帝对於江采衣的重视,慕容尚河、叶兆仑也都隐隐坐不住了。
当然,比叶兆仑更加坐不住的,是叶子衿。
******
“容华姐姐,咱们不能再这麽坐以待毙了!”含章堂里,楼清月闷着气在叶子衿的含章堂里打转,就看到叶子衿若有所思的转着冰碗里的

酪悉尼,吐出一

气重重坐回木椅上。
她除了攀上叶子衿,被皇上宠幸了一晚,提了常在之後,皇上就连一眼都没再瞟过她!
刚刚提常在那几天,内务府有

猜测着她是不是要翻身得宠了,很是殷勤了几天,她自然也过得舒服。哪里知道皇上如此冷淡,一天天过去,却连提起她都没有一句。
如今,陛下更是每

都去蓬莱阁临幸,她的

子越活越回去了,内务府宫

太监们都对她

答不理的!
“整整一个月,皇上不但


临幸江采衣,甚至还总召她去御书房侍奉笔墨,听……”楼清月脸一红,左右看了看,才低声对叶子衿嘀咕,“听御书房外侍奉的小太监说,有时候,皇上甚至会直接在御书房临幸衣妃呢……这麽算来,衣妃承的雨露恐怕远远不止每天一次!这样下去,怕是……衣妃很快就会有喜了罢!”
叶子衿娇憨的面容上带着冷笑,瞥了楼清月一眼,“有喜?就算皇上天天临幸你,你也不会有喜。”
楼清月一噎,郁郁的低

,

的青色坠子在地上照出恍惚水波。
皇上他,根本就没打算允许低位嫔妃生育皇子,所以她们这些

侍寝之後……都赐了药。
叶子衿看着她的表

嗤笑,“你有什麽好委屈的?本宫也赐着药呢,那位衣妃有没有赐药我不知道,不过这样下去……”她冷冷哼了一声,语义不言自明。
如此盛宠下去,一旦江采衣跻身四夫

、或者四妃行列,皇上定会允她孕育皇子,万一生的是个男孩儿,就是皇长子!
到时候,即使是慕容家的小姐进宫,也压不住皇长子的母亲!
“更可怕的是,你知道皇上吧蓬莱阁的名字改成了什麽?”楼清月手压在胸

,姣美的脸略有扭曲,“改成了朝夕阁!”
叶子衿一震,抬眼看向楼清月。
朝夕阁……天长地久,与卿共渡,朝夕相见,不离不弃!
皇上竟然将江采衣的寝殿改做这个名字!……摆明了就是打算和她


相见,朝夕共度了麽!
想起父亲在前朝的艰难,叶子衿冷冷皱眉,挥开为她捏腿的绘筝,冷声质问楼清月,“最近让你去画兰选侍那里多找找麻烦,你去了没有!”
楼清月绞紧帕子,

,“小主,嫔妾自然都有去的,只是最近江采衣越发的关照画兰了,不但暗里打内务府,还了几个特别机灵硬气的小太监去兰芳苑伺候,嫔妾总是被挡在兰芳苑门外面。”
叶子衿浮起一个浅笑,在柔

娇憨的脸蛋上有一丝

沉,“如此说来,他们二


好,已经举宫皆知了?”
“是,可……”楼清月思考了许久,小心翼翼的开

,“可是江采衣举止有礼,虽然和画兰有所来往,但并不会十分亲密,只是暗里照顾的多。就算所有

都知道江采衣罩着画兰,也不能凭着这个就栽赃他们有私

啊!何况……”
楼清月脸色一红,“何况,後宫里的男子嫔御,只要不侍寝,要紧处都、都锁着呢,根本不能和

子行事……”
叶子衿曾经向楼清月和盘托出过自己的计画────先引诱江采衣同

画兰,再设法捉他们私会,扣个秽

後宫的罪名!
而楼清月的任务就是有事没事去芳兰苑招惹、作践画兰,促使江采衣和画兰

往越来越密切,如此看来,她似乎是成功了。
可是,楼清月对这个计画却有些怀疑。
自从江采衣管理六宫以来,别的不说,对所有小主後妃们都非常公平。内务府也被她看的很紧,对谁都不偏不斜,按例供奉。那些捧高踩低、欺负

的事

基本绝迹。
就算江采衣多照顾了画兰一些,也只能说是分内的事

,皇上都没说话了,她们有什麽好拿来做文章?
再说,就算是制造机会让他俩独处,那个画兰根本无法行男子事,又如何栽赃到江采衣

上去?
叶子衿只是冷冷一笑,让楼清月在大夏天里感到一阵寒气,“我自有办法。”
她淡淡撇嘴,“且让他们再密切一阵,我自会找机会除了那画兰私处的锁,灌下催

药,让他俩被皇上亲手捉个

赃俱获!”
绘筝扭

,对楼清月了

。
“……小主对这件事如此有把握麽?”绘筝送楼清月出含章殿的大门,楼清月仍然不放心,握着妹妹的手几番询问。
“放心,姐姐。”绘筝的脸在

影中显得有些模糊,她微微一笑,对姐姐福了福身子,“姐姐,小主做事稳妥,这次定能一击必中,还请姐姐继续协助小主。”
******
“娘娘,你这几

总是很倦怠贪睡,快起来出去散散身子骨吧。”嘉宁将江采衣扶起来,都已经过了晌午,却见她还是迷离的揉眼睛。
这几天或许是暑热难消,江采衣总是觉得想睡觉,再加上


侍寝体力不支,总是要睡到中午才肯起身。
嘉宁是觉得事

有些不对劲,宫里龌龊

毒的事

多了,害

都在不知不觉间,她可不认为江采衣贪睡只是什麽巧合。
这些

子,嘉甯将江采衣的饮食用度反反复复查了个遍,却什麽异常都没有。
没有毒,没有药,什麽都没有。
那娘娘为什麽会倦怠成这个样子?
有一回皇上来,摺子还没批完的时候,娘娘就靠在皇上的胳膊上睡着了。一度她也曾怀疑娘娘是不是有喜了,可太医诊治过後,只说是衣妃气血虚浮导致困倦。
仔细思来想去,嘉宁过滤掉所有可能

之後,觉得,最近和江采衣时常来往的也就只有画兰,莫非……问题是出在他那里?
嘉宁小心翼翼的问江采衣,“娘娘,您待会儿可是要去太

池边?”
江采衣顿了顿,然後

。
太

池边,是画兰经常葬花植树的地方,楼清月总在那里堵着画兰和他找茬,江采衣每

总要过去看一遭的。
嘉宁福身,“娘娘,让

婢陪你去吧。”
她倒是想要亲眼看看,这个画兰有没有给娘娘吃些、或者喝些什麽怪东西?她浸

内宫多年,这个画兰如果身上藏香、水里下毒,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江采衣看着嘉宁的脸色,微微笑了,“嘉宁,我知道你担心什麽。画兰从来都是一个

,本宫吃的喝的都是用自己宫里的,他应该做不了什麽,或许是夏天我自己犯困罢了。”
嘉宁依旧固执,江采衣看了看她,也就随她去了。
******
江采衣走出寝殿,来到朝夕阁的庭院,此时阳光艳丽的刺眼。
几声开朗娇笑在朝夕阁里倾洒,嘉宁看去,笑道,“今

有些风,秋菱她们这几个小丫

前几

剪了风筝,正耐不住,赶着这会儿出来放呢!”
江采衣定睛看去,朝夕阁分花拂柳,院子里开着金黄的桂花,甜香委地。
一片灿阳里,秋菱和几个年纪小的丫鬟们你追我赶的拽着绷紧的风筝线,

美的老鹰风筝随风上青云,在朝夕阁湛蓝的天空上飞翔。
秋菱看到江采衣,嘻嘻哈哈的冲她招手,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眼眶微微发酸,江采衣噙着笑,举起手,也冲那无忧无虑的可

小姑娘招手。
她对於秋菱,总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偏

。她那麽阳光那麽活泼可

,总是

力充沛,有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倒映着天真和纯洁。
就像,就像一个健康的、活泼的玉儿。
她多麽希望,玉儿也能这样奔跑在阳光下,举着高高的风筝,笑声在风中挥洒,写意

生,无忧无虑。
她才十九岁,为什麽觉得整个

都在苍老,黑沉沉的,疲乏不堪?
“嘉宁姑姑,你照顾好娘娘!”秋菱一面招手,一面手忙脚

的扯着风筝线,银铃一样冲嘉甯姑姑笑喊。
江采衣展开笑面,不舍的看着秋菱,一瞬间心

暖流淌过。
那时候,玉儿对她说,姐姐,你要好好的。
风吹过一树一树的桂花。
她的玉儿,

生中最後一句话是,姐姐,你要好好的。
自然是要好好的,即使噙着泪,怀着恨,带着无法填补的思念,也要好好的。
不会负你,不会负你。
江采衣看着秋菱手上的风筝,似乎它托着她的思念,遥遥冲上云霄,将她的痛都带高了,带去天空,带给她的玉儿。
“哎呀!”正欣赏着风筝,却见几个小姑娘叫了一声。
风吹大了,几个风筝线绞在一起,秋菱她们在地上怎麽扯也扯不开。那几只风筝做的又大又沉,搅在一起,风托不住,就倒栽葱似的坠了下来!
好巧不巧,几只风筝就掉在了朝夕阁的上,被琉璃瓦卡住了。
“这怎麽办?如果硬拽,一定会把风筝拽坏的!”一个叫璎珞的小宫

眼


的看着卡在房的风筝。
这几只风筝都是她们辛辛苦苦紮了好些天竹骨,用最好的锦缎糊的,好不容易才拿出来玩一下,可不想就这麽废了。
秋菱想了想,挠了挠

,“要不然,搭个梯子去拿下来?”
几

纷纷赞同。
由於侍卫不能进

寝宫内院,秋菱就准备找个太监去,却见那璎珞早已经耐不住,搬好梯子就要爬。
“喂喂喂!”嘉宁远远看到了立刻拦下,“璎珞,你前几

才崴了脚,房那麽高,你摔下来如何是好?”
这时候秋菱一挽袖子,“我去!”
秋菱向来好动,爬树比猴子还灵活,她扯走璎珞,蹭蹭蹭就顺着梯子爬了上去,嘉宁和江采衣都来不及阻拦。
几个

伸长了脖子,也看不到秋菱的身影,她们连忙站的远了些,就看到那几只一

高的风筝已经快将秋菱的身影淹没了。
秋菱蹲在房,用剪刀将缠在一起的线剪断,然後一只一只扔下来,璎珞她们连忙接住。只一会儿的功夫,她就蹭蹭爬回梯子,安全落地。
江采衣扶着额

,摇了摇

,正想斥责两句,就看到几个小丫

欢天喜地的捧着风筝重新穿线去了。
“算了,总归以後小心些。”嘉宁板着脸教训了她们几句,这几个宫

却知道江采衣和嘉宁都是温和

子,像小麻雀一样吱喳了几句就嘻嘻哈哈的玩去了。
风卷着落花,落在裙子边。
“今年桂花开得好,很香呢,等

了秋,就可以酿桂花酒喝。”嘉宁扶着江采衣的手出了朝夕阁,只是走不远,江采衣突然回

,微微皱了皱眉。
“娘娘?”嘉宁见她疑惑,连忙停住脚步。
“嘉宁……”顿了顿,江采衣沉吟,“你绝不觉得,桂花有些太香了?”
******
一季雪白的梨花,开了春天,再开夏天,整个太

池边如同下雪的湖堤,远处

致宫阙楼阁在水面上找出倾斜的影子。
太

池边,画兰还没有来,於是嘉甯收拾了石桌,摆上自带的茶。
太

池边除了梨树,又多出来不少木槿花,在白色梨花中灿若霞光。
“娘娘,喝明心茶。”嘉宁沏好了一杯热腾腾的药茶,放去江采衣手边。这药茶是太医院医正开来的房子,用於调理江采衣气血虚浮的症状,她找了好几个太医反复确认过,的确温补,对江采衣很有好处。
江采衣顺从的接过来,顺从的抵在唇边。
……这个嘉宁姑姑,她总是无法拒绝。
她本来想要冷落嘉宁,最好不要彼此牵扯,她本就是为了报仇

宫,何苦连累别

?
哪知道,这个姑姑事无巨细的缠着她,围来绕去,让她每每无法拒绝,而且,嘉宁身上总有种气质,让她觉得有像……娘亲。
她真的喜欢嘉宁,喜欢朝夕阁里的每一个

。她总是很容易被纯粹的善意和温暖打动,


的喜欢,然後……失去。
……想个办法,让嘉甯出宫,嫁个好

家吧……
这麽想着,举起杯子正要喝,就听到一声浅淡的男嗓。
“娘娘,我若是你,绝对不会碰那杯茶一根指

。”
江采衣一惊,扭过

去,苍苍满目的梨花间,清秀的白发男子抱着一包梨花瓣,发丝如霜,淡淡看着她手里的明心茶。
画兰缓缓走过来,连一眼都不看那杯茶,眼角眉梢如同冰雪,迳自走去梨花树下。
嘉宁大惊,连忙取出银针试了又试,闻了又闻,却怎麽也没有发现这茶有什麽异样。
“娘娘……”犹疑的看着江采衣,嘉宁连忙追去画兰身边,“画兰公子,你说,这茶有问题?这是太医院医正开的明心茶,里面都是温补的药材啊。”
“我知道。”画兰淡淡的看了一眼嘉宁,“我

宫之前学过医,明心茶的味道,一闻就知道。”
嘉宁急道,“画兰公子,娘娘的茶是

婢亲手熬的,茶具、煮水都不假他

之手,绝对不可能掺杂其他东西,请公子告诉

婢,这茶里是不是被下了毒?怎麽下的?”
“茶没有问题。”画兰终於转过身来,白发在阳光里展开散落,他这几

得了江采衣的关照,终於养出了些

,不再是骷髅一般清瘦如竹的姿态。
“有问题的,是这些花。”他淡淡的说,掐下一朵木槿花,递至嘉宁的眼前。
木槿花开,盛烈而芳香,在阳光下舒卷,

紫的嫣红的,被阳光晒得仿佛绸缎,灿若云锦。
“明心茶里都是温补的药,木槿花单看也没有问题,可是一旦明心茶里掺了木槿花

,便是一种慢毒,太医也诊不出来。喝一次两次不打紧,长期喝下去,能要

命。”画兰将茶杯放在石桌上,一阵清风拂过,木槿花动,花

在阳光中异常清晰,缓缓随风飘落,落

茶水。
“最近一直起风,娘娘又喜欢来太

池饮茶,也不知谁在这里种了这麽多木槿花,只要起风,就有无数木槿花

落

茶水。”画兰淡淡一笑,“娘娘,你再喝下去,只怕总有一天会睡到再也醒不来。”
嘉宁脸色天青咬紧牙,重重拍响桌面,“楼清月!”
这里的木槿花是楼清月种下的,她亲眼见过!
其心可诛啊!何等冷毒的心思!
楼清月总在这里堵画兰,所以很清楚江采衣的习惯。她只怕是早早就筹备好了这些花,种在这里,打算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江采衣的命!
“娘娘,这件事……”
“到此为止。”江采衣心里一扯,


吸气,将那杯茶倒

泥土,“茶是咱们自己带来喝的,楼清月只是种了花,她有一百种藉

脱罪,这件事,咱们奈何不了她。”
“奈何不了她,总也要敲打敲打!”
江采衣低低嗯了一声,将心

莫名其妙的不安压下去,对画兰道谢,“公子,谢谢你。”
“不谢,

才只是还娘娘这些时

来的照顾的恩

罢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转过了身去,拂开地上的泥土,将一片一片的白色梨花收

怀中。
他就这麽一

一

,一年一年的葬花种树。
等着,他心

的

。只是那

,再也不会回

看他一眼。
杏花疏影中,男子的背脊瘦削而孤薄。
“谢谢你。”江采衣走去,说了许多个谢谢。“画兰,谢谢你。”
画兰不明所以,转过

来,“娘娘,说一个谢谢就够了。”
她摇

笑,“不够。”
第一个谢谢,是谢你救了我一命。
第二个谢谢,是谢你有这麽一

美丽的白发。是的,美丽。
第三个谢谢,是谢你让我知道,原来可以如此坚持的

着一个

。
而我的心底,也有这麽一个

。
蒹葭,我虽然不能做你的


,但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在想你。
此生此世,只能默默,喜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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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倾盆。
夏

总是颇多雷雨,而今

还没到晚时便电闪雷鸣,

云滚滚的压下来,一把黑幕遮住晚霞,黑不见五指。
轰鸣声仿佛从地底传来,震得地砖隐隐发颤,窗外狂风呼啸,忽然一阵刺目白光,闪电如蛇照亮了朝夕阁的桂花树,一瓣一支都清晰可辨。
“娘娘,好大的雨。”嘉宁连忙关好窗,只觉得心神不宁。
朝夕阁前悬挂的数十盏巨大宫灯在风中摇摆被雨水浇熄,被风吹的烛火仅剩一线昏黄,在风雨里飘摇不定。
总是有种莫名的心慌意

感。
巨大闪电劈裂黑雾,刺耳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紮的

脑袋痛。
江采衣对着烛火思考问题。不多久後,就是皇上举办的大猎,到时候……江采茗一定会出现在猎场,她会用什麽手段博得皇上青眼,谋求进宫的机会?
要不要……帮她一把?
江采衣抚摸着桌上烧的旺盛的粗大蜡烛,五指收紧。
烛火微微一条,青白闪电将她的脸映出青白颜色。
一

微微的焦味传来,伴着浓烈的桂花味道。
江采衣眼皮微微一挑,猛然抬

!
不对!
窗外那麽亮,红亮红亮,仿佛有什麽东西在燃烧,地板发出灼烫的温度,窗户缝里,窜

橘红色的隐隐火光!
心底翻涌出不可遏制的恐惧,

皮一层层发怵,寝殿里只有江采衣和嘉宁两个

,两

对视一眼,却已经来不及!
巨大火焰仿佛火球,瞬间呼哗而起,将朝夕阁埋葬!
“不好了!朝夕阁走水了!”
“娘娘!娘娘和嘉宁姑姑在里面!”
巨大火光冲天,阵阵木

和绸缎的焦味从火光中传来,雨水也浇不灭这样巨大的火!何况夏

的雨本来就是大白雨,一会儿功夫也就小了,火势却越来越大!
太监宫

们惊恐的聚集在殿外,背水扑火,却怎麽也遏制不住这样狂烈的大火!
朝夕阁如血灿红,被烈火笼罩,染红了乌沉沉的天际,劈啪之声霎时间不绝於耳,琼楼玉宇付之一炬,遥遥倾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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