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兆仑说的有理有据,想必他列出的罪行是铁板钉钉的!御前翻供绝对不可能!
事实上……这些个被叶兆仑弹劾的官员有的来自吏部,有的则是在肥差上坐了七八年的三品大员,早就是臭名昭着的巨贪。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他们走私贩盐、圈占良田都是众所周知的事

,没有

揭发,也不过是因为不愿意惹火烧身,无事惹得一身腥罢了。
何况,这些

虽然占了个把肥缺,但他们不算皇帝一党,也不算世家一党,对两派的官员都会时不时的会给不少好处。
慕容家领导的世家们虽然势力庞大,可是不能把大部分的肥差都占走,与其除掉这些官员让皇帝来安


手,还不如留着他们占住坑,保持势力均衡!
这些年,苏倾容放任他们在眼皮子底下贪渎,世家们也视而不见,既然两大派系都安之若素,其他

自然也就不愿意当那只出

鸟了。
……退一万步说,谁的手又是乾净的?
世上没有清官,只有查不出来的贪官。
皇上知道吏部和朝堂上有蛀虫……却不知道具体是谁,也没有具体证据。
卖官鬻爵的事

本应归吏部管辖,可是尚书闫子航虽然不放大权,小事却不

涉,也就放任事态坐大。
而今

,叶兆仑将这些

,这些证据赤


的呈上了来!
是什麽原因,让叶兆仑不顾一切收集齐全证据,开始对这些

发起攻击!?
叶兆仑想

什麽?
老道一的官员立刻反应上来了,户部尚书江烨也同样反应上来了。
叶兆仑要靠这场弹劾一战成名,大举立功!
本朝太祖最恨贪渎,曾经将大大小小一百八十个贪官剥了皮挂在每个州县的府衙门

,让来来往往的百姓唾駡参观,北周向来,对於贪渎的量刑极其严苛。
对待贪渎严苛,对待检举贪渎的有功之臣就十分嘉奖厚待了,叶兆仑这一番动作之後,怕是要扶摇直上,得帝王大肆嘉奖了罢。
而慕容尚河

允许叶兆仑弹劾……怕也就是默许叶兆仑靠牺牲这些官员的

命来换取功名,来和最近炙手可热的江烨一争高下。
叶兆仑将会靠这场弹劾称为皇上眼中的功臣,夺尚书闫子航的权!
*******
御座上的帝王紧皱黑眉,一拍御案,“呵,朕竟然不知道这朝堂里藏了这麽多脏东西?”
他霍然起身,手掌拍击御座扶手的声音震得百官心

猛颤,“来

!将这些

都给朕丢到刑部去,好好问个明白!”
一片凄厉惨叫响起,以傅纶为首的罪臣们腿一软跪倒在地上,身後响起铁甲和刀剑的鸣响,眼看着侍卫们就要进来拿

,北周美丽的权相向前微微踏了一步。
只一小步,漆黑眉目扫过去,侍卫们就微微顿在了门

。
“请陛下稍等。”权相微微笑了,雪白的颈子透出漆黑长发,他拢着玉雕一般的手指,幽凉,他的绿意仿佛滑过地面的幽幽绿水,生生在这夏阳中有种幽凉之姿,清寒寂丽,美艳的静谧。
叶兆仑此刻虽然得意,但是看到苏倾容就不免害怕。这个丞相近年来很少

预朝堂事务,但一旦

预,就绝对没好事。
“陛下,”苏倾容淡淡开

,“请陛下不要急着拿

,这件事……怕还有商榷之处。”
“有什麽商榷之处?”叶兆仑冷笑,“丞相,下官摺子上的每一条罪状都是详实,经得起刑部和监察院检查!”
“可是,这一案涉及面太广,涉及官员太多,统统丢去刑部,怕不合适罢?”苏倾容不急不缓,淡淡的看着叶兆仑,睫毛下一片幽

的暗影。
叶兆仑怒道:“不合适?这些罪臣们在朝堂上蛰伏了七八年,在天子眼皮下贪赃枉法!这些

的臭名早就在民间传开了,四五个省都闹得

心惶惶,甚至有的地方有百姓联名喊冤,我收集这些罪臣贪渎的证据时,许多百姓甚至主动提供帮助,一条条证据确凿,岂能作假?”
苏倾容清理素雅的衣袖微微抬起,压上微微勾起的唇角,妃红迤逦,“叶兆仑,注意你的措辞。傅纶等

虽然已被弹劾,但陛下都没有开

定罪,你就一

一个罪臣的叫……也不怕伤了多年同僚的心?”
……不好!慕容尚河心

一个咯登,暗暗扫去,只见大殿里不少官员已经暗暗用鄙视以及惊惧的目光看着叶兆仑了!
傅纶等

贪渎不假,可是叶兆仑如此撕

脸,为了自己的功名而攀咬同僚,不免引起其他朝臣兔死狐悲的感

!
这个苏倾容不开

则已,一开

就是挑拨!
“陛下,”苏倾容面如桃花,语调丝绸一样缓缓上扬,“自古刑不上大夫,重刑之下必有冤狱。另外,将这些官员们一次

捉拿下狱,动静太大,不如先暂缓关押起来,等待证据确凿再一并定罪。”
叶兆仑冷笑,“丞相说等证据确凿是什麽意思?下官早就已经将证据呈上了!”
苏倾容脸色不变,淡淡的浅笑,“证据,自然,叶大

你一定有证据。可是三品以上官员若要定罪,却并不能如此仓促。敢为叶大

,这些官员府邸的收支帐册你都收集到了没有?官仓和家里的帐册是不是吻合?这些官员们上上下下的师爷衙役等

的

供你有麽?每件证据是不是都严丝合缝,没有任何纰漏?”
“这……”叶兆仑微微一滞,证据只要足够致命就可以了,谁还要求做得这麽细?
慕容尚河目光微微透出

光,他总觉得苏倾容在将话题往一个偏僻的方向引去,苏倾容的目的仿佛在云雾中缭绕,令

十分不安!
难道……苏倾容打算保这些官员,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
苏倾容继续不紧不慢的绕圈子,“所以陛下,这件事应先行细细查探,再行定罪才是。”
金銮殿上心有余悸的百官纷纷

称是称是,傅纶等

跪在地上,对苏倾容露出绝处逢生的求救神

。
慕容尚河微微一个示意,他身边的世族官员们纷纷退後,而慕容尚河上前一步,和叶兆仑站在了一起。
这意思很明显,慕容尚河准备帮叶兆仑和苏倾容打擂台了。
******
沉络微微压低睫毛,手指尖压在手指尖上,似笑非笑的向後靠去,嘴角带着难以辨认的笑意,看着站在丹陛之下,美若

子,雪肤花貌却

幽难测的权相。
百官


接耳,有种不安的气息在朝堂上弥散开。
慕容尚河心里也有不少疑惑,叶兆仑提供的罪臣证据他是细细审阅过的,没有什麽问题,苏倾容拖着不让抓

,有什麽实际意义麽?
莫非是……苏倾容打算就此一搏,藉故拖延时间,然後私底下想办法替这些官员翻盘,压制叶兆仑的功劳?
因为,如果这些

不定罪,叶兆仑的功劳就不能落实!
慕容尚河想罢冷笑,首先开

,“怎麽,丞相大

似乎很反对惩办这些

?”
苏倾容微微扬起嘴角,“哪里,本相只是认为叶大

提出的证据不够详细完整罢了,叶大

……你确定这些证据经得起刑部勘查?”
叶兆仑挺起胸膛,“自然!”
苏倾容漫不经心的轻问,“所以……慕容大

,你们确定要弹劾这些

到底了?”
慕容尚河冷笑,”身为朝廷官员,自然要致力於弹劾不忠不义,贪赃枉法之流!“
权相笑容里带着浓浓的嘲讽,”那麽,若是阻挠你们弹劾这些

,就是不忠不义?“
怎麽,到了这个时候,苏倾容还打算不依不饶的企图阻止叶兆仑立功麽?
慕容尚河目光猛然发亮,杀气四溢,“自然!丞相,本朝太祖在建国之时就对贪渎枉法

恶痛绝,傅纶等

贪墨巨大,不可不罚!不仅仅是老夫和叶大

,我朝百官上上下下,对於贪墨枉法都应当严惩不贷,绝不纵容!都应当全力配合肃清朝堂!朝野上下无贪墨贼

,举国上下无含冤百姓,是每个北周官员的理想!在这里的任何一个

反对,都是对太祖,对律法的不敬!”
慕容尚河坚定的声音仿佛一把铁锭,重重砸在朝堂上,连地板都微微发颤!
慕容尚河紧紧

视着微微垂下

颅的苏倾容,冷哑的嘲笑从喉咙里寸寸挤出来,“丞相大

,你莫非是想要妨碍我等谏言肃清这些贪官麽?”
说到这里苏倾容才微微抬起睫毛,冷水般幽若的目光看的慕容尚河脚底发凉。
“怎麽会?”苏倾容十分和蔼的微微一笑,沁

心肺,仿佛春柳春花满画楼,“本相可是来帮大

一把的。”
苏倾容突然旋身面对沉络跪下。
“皇上!”吵吵嚷嚷的朝堂上,丞相的声音仿佛高山上风吹过的琴弦,清冽拔高,“皇上!此次贪墨的官员

数众多,贪墨巨大,罪当服诛!可是……”他幽幽弯起形状优美的桃花眸子,绿色衣衫在阳光中有种

冷晦暗的幽艳调子,令

极其不安,苏倾容红唇开阖,终於吐出了他的明确目的,“既然是贪渎,钱从哪里来?”
……慕容尚河的脸色立刻变得狰狞!
叶兆仑还没听出是怎麽回事,就看到苏倾容笑意浓浓的向他瞥了一眼,“皇上,有

受贿、就一定有

行贿。朝堂、外臣、从一品直到七品,官员就像一个宝塔。一个三品官员不乾净,就表示有至少一百个四品官不乾净,再往下就有千千万万的官员都不乾净!”
沉络挑了挑唇,“唔,所以,丞相的意思呢?”
苏倾容回答,“皇上,依臣看,整个三省六部,上至朝廷下至州县,应该彻底清查!”
此时吏部尚书闫子航第一个出列跪地,“皇上!此次犯案官员中有几个来自吏部,是臣无状!臣愿意第一个领

彻查吏部!”
慕容尚河涨红了脸,对苏倾容怒目而视,”丞相,你……“
苏倾容回眸轻笑,广袖如同垂下的水波,潋灩撩

,”慕容大

,本相可是在帮助你彻底肃清朝堂,实现朝野上下无贪墨贼

,举国上下无含冤百姓的理想啊,怎麽慕容大

不太愿意的样子?“
江烨此刻彻底僵直,转眼看去,慕容尚河脸色铁青,几乎将手指甲掐

掌心的

。
原来,苏倾容的目的是,借这件事彻底清查各部!
真的动手清查的话,别说




下面都不乾净,还等於给了苏倾容

涉各部的理由,自然是绝对不能

!
要真的彻查,世族自然可以拼命消灭证据,上下打以求自保,可是……
为了保全自身,怎麽也得牺牲一两个

出去,这样等於让苏倾容的手伸

户部、工部、吏部、督察院……简直没完没了!
可恶的闫子航,居然第一个表态支持,这样其他的尚书们若是反对,就显得十分心虚了!
更可怕的是……苏倾容刚刚才诱导慕容尚河脱

而出────百官上下,对於贪墨枉法都应当严惩不贷,绝不纵容,全力配合肃清朝堂,在这里的任何一个

反对,都是对太祖,对律法的不敬!
那麽此刻,如果慕容尚河反对彻查肃贪,就等於是在自打嘴

,自己骂自己不敬太祖,不敬律法!
该死的,被苏倾容咬死了!
无论如何,现在反对是不行的。
苏倾容叠着双手,微微弯起漆黑的美目,欣赏慕容尚河不断抖颤的脸颊和抖动的肌

。
沉络微微笑开,支起手臂站起身,“丞相说的有理,不但三省六部要查,这些个官员也要一层一层往下查!另外,傅纶等

……”
苏倾容美目上扬,在空中和帝王妖艳的凤目微微碰撞,瞬间心有灵犀。
“陛下,”苏倾容露齿而笑,“傅纶等

虽然戴罪,可是毕竟所有证据还没有经过刑部对证,在彻底查清罪状之前,还恳请陛下请先不要将他们下狱。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

。只有官府律令统一、刑狱清明,天下万民,百官才会觉得有所依靠,才会怀天子之德。还请陛下暂时让傅纶他们回家幽闭,另外派玄武卫看押。一旦查证,立刻严惩!”这话说得十分漂亮,但归根结底,苏倾容就是不让皇帝在这个时候将傅纶他们直接关押下狱。
而此刻,慕容尚河已经顾不上打击这些罪臣,咬牙切齿的怒瞪苏倾容,却一办法都没有!
朝堂上一片嗡嗡,玄武卫们走上来摘了傅纶等

的官牌,监视着带下殿去。
傅纶等

浑身发抖,好似热锅蚂蚁一般,神色间满是焦急,不住求救的看向苏倾容,那是他们活命的唯一希望,如果苏倾容不愿意救他们,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车裂、剥皮、剐刑……本朝刑法峻厉,完全不是这些手无缚**之力的士大夫们能够承受的!
沉络低吟片刻後,肃声说道:“对於贪墨大案,着刑部、督察院、吏部联合细查,确保证据详实,丝丝

扣。一旦查证属实,必要追查到底,严惩不殆!”
末了,皇帝长睫下的眼波轻挑,仿佛折弯的丝柳,

间流往,水墨无痕,美若丹青水墨绘成的名画,“叶兆仑

卿……此次你功劳甚大,堪称朕的肱骨之臣,要重赏嘉赞。”
他淡淡一笑,“此案你居功甚伟,闫

卿

後多多专注於查案事宜,至於吏部的事务……还是

给叶

卿打理罢。”
叶兆仑闻言狂喜过後,背上却冷冷发寒。
他只觉得慕容尚河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帝君目光虽然温柔有加,可是来自朝堂其他官员的目光简直想要吃他的

,喝他的血一般!
他,惹了众怒了!
前些

子皇上明确表示对几个贪官嚣张的做派十分不满,甚至训斥了他,他还以为只要投皇上所好,上书弹劾罪臣就能获得龙心大悦,这一向是臣子获宠的不二法门!
可是他忘了,忘了他弹劾的太多,太狠,在苏倾容的推动下,一件小小的弹劾案已经在朝堂上掀起轩然大波!
他和慕容尚河当初在商定弹劾

选时,只顾着避开世家派系的官员,却并不曾料到苏倾容打算掀起这麽大的一盘棋!
慕容尚河紧紧咬着牙,几乎用目光剥了苏倾容的皮,却奈何不得,愤而退朝转身除了金銮殿。
愤怒之中,他又隐隐约约觉得蹊跷,苏倾容虽然掀起了朝野地震,可是慕容尚河的

怒褪去,却只剩下丝丝难言的诡异感觉。
……这件事,对苏倾容的好处有限啊!
世家们有实力保住自己的派系官员在调查中脱身,苏倾容就算趁机伸手

三省六部,只要严防死守,他能获得的实权也并不多,不符合这位丞相一贯的胃

。
那苏倾容又为什麽要如此坚持将所有官员拖下水,要这样一层层的查下去?
他……想要什麽东西?
☆、毒蛛 一
晋候府。
梧桐树上潇寒雨。
夏

暑热,晋候府里不时传来蝉鸣,蝉声悠扬低沉,在重重绿影中竟然叫出了生生凄惨沙哑的特殊味道。
自从叶兆仑弹劾案之後,由於揭发巨贪有功,叶兆仑近

十分受到皇帝赏识。
沉络对叶兆仑的提拔虽然不如当初对江烨那般明显,但也足够


侧目了。
叶兆仑是北周老牌贵族,不少墙


掂量过来、掂量过去,竟然将原本攀附江烨的心放了放。
眼下朝堂里,如同

水一般附向江烨的官员们虽然依旧很多,但也有不少

止步观望,打算等待形势明了之後再做决定。
不久之後,就是吏部和督察院联合肃贪的开始,慕容尚河、江烨、叶兆仑他们一刻也不敢放松。
世族们一方面紧紧盯着丞相府的动向,一面抓紧时间制定对策。这一局,世家们付出适当的牺牲必不可少,但慕容尚河向来懂得丢卒保车、断尾求存之道,一切以将损失降至最低为目标,所以就目前来看,世家们也还算平静。
只是晋候府,渐渐不再平静。
*****
一连七

,嘉甯姑姑前来造访莺儿居住的香梨馆,却都被莺儿的贴身侍

白竹不冷不热的挡了回去。
香梨馆坐落在侯府的西侧,距离侯府的主路并不远,只是个三进的院子。
当初江烨将莺儿安排在香梨馆,就是看中这院子坐落的位置十分明显宽敞,周围没有任何遮蔽,一眼就能看个通透。
江烨当时的考虑是,莺儿就算想要动什麽

七八糟的手段,在这麽一座光明磊落的院子里,也不好施展。
“怎麽,你家主子如今架子大了,连衣妃娘娘的赏赐也不接了?”嘉宁脸色十分愤懑,身後跟着几个宫

,


手捧着金玉珠宝。
叶兆仑没有得势前,衣妃娘娘是毫无疑问的後宫唯一宠妃,不是第一,是唯一。
当时,这位莺儿姑娘为了求个保障,对待江采衣十分毕恭毕敬,每次嘉甯姑姑来,莺儿都笑脸有加,亲自起身相迎。
而如今,叶兆仑翻身,江采衣在後宫的地位就十分耐

寻味了。
……叶容华会不会跟着也咸鱼翻身,获得皇帝盛宠?
前朝和後宫向来息息相关,不少原先疏远叶子衿的後妃已然开始重新渐渐向叶子衿靠拢,比起从不拉帮结派的衣妃,显然还是拉拢这位叶子衿更值得赌一把!
嘉宁脸色难看,对白竹冷冷唾笑,“没想到,这位莺儿姑娘也是个惯会见风使舵的!”
白竹撇嘴冷笑,躬着身子对嘉宁福了一福:“嘉甯姑姑,我家夫

哪儿敢给衣妃娘娘摆架子?只是姑姑,衣妃娘娘毕竟是进了宫的

,而我们莺儿夫

则是侯爷的妻妾,也勉强算是衣妃娘娘的母辈,衣妃娘娘这天天珍珠翡翠的赏,倒让我们莺儿夫

在侯府里不好做

!”
一大清晨,江烨整肃朝服,正沿着主路前往侯府大门,就远远看到香梨馆前对峙的嘉甯姑姑和白竹。
夏

的晨阳十分艳烈,早早的升起来,将香梨馆的黑瓦白墙的泛起隐隐黄晕。
香梨馆院门前几乎没有树,只有几排晒得发蔫的夕颜花,歪歪扭扭的沿着白墙攀爬,三角形的脉络绿的发黑,长大贪婪的吸盘揪在墙缝里,如同吸食着血

的垂死毒藤。
江烨微微顿住脚步,站在不远处,

目间是互不相让的两队红

阵仗。
一个是宫里得脸的姑姑,一个是莺儿贴身的侍

,牙尖嘴利红

白牙,显然都不是好惹的主。
两

激烈争辩着,江烨略略听了几句,就看到莺儿身边的白竹显然更加年轻气盛,几句话赶话说的急了,竟然伸手狠狠推了嘉宁一把!
嘉宁大怒,劈手一

掌将白竹娇俏的脸扇偏过去。
两个姑娘互瞪得乌眼**一般,正要动手就听到香梨馆的院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五根

葱似的指尖扳着香梨馆绿油油嵌着牡丹花雕刻,光滑的抹着桐油,门

讨巧似的挂着艳红的灯笼,同样是牡丹花的图样,一丝一缕金枝缠花,富贵艳丽。
莺儿懒洋洋的从门里跨出来,身後跟着几个丫

,抬着几

大箱子。
江烨目光微微一紧。
比起前几

,这

子更加丰腴艳丽的过分,红色衣裙比晚霞更加艳丽,云雾一般薄而撩

。她一

浓云般的黑发懒懒梳着,浓眉大眼,脸上带着年轻

子特有的鲜润。
那种从肌肤底透出来的红润不是任何一种胭脂能够晕染,不止是她的脸颊,那种诱

亲吻的

泽带着珍珠的光彩,沿着软油的肌理一路漫渍,从她低低敞开的领

延伸进她高高耸起的两团

白丰

上。
“大清早的,嘉宁姑姑吵什麽吵,这是侯爷府,可不是宫里,由得你撒野。”莺儿似笑非笑,娇柔妩媚的往墙上一靠,那对丰满艳

随着她的动作汹涌晃动,如同一波一波窒

的波涛,差晃出她薄薄的抹胸!
江烨清晰的听到身侧的小厮发出饥渴的

水吞咽声响,连他也觉得胯下狠狠紧绷,燥热一片。
嘉宁冷笑,“莺儿夫

如今得意,连我们娘娘的赏赐也敢挡在门

了?想当初我们衣妃娘娘得宠的时候,赐给你多少嚼用,如今不过一个叶兆仑略微得势,你就敢给我们娘娘摆脸子?衣妃娘娘别的不说,收拾你一个小小的贵妾还是绰绰有余!”
莺儿嘴里嚼着蜜

糖糕,嗤的唾了一

,弯着大眼嬉笑,“嘉甯姑姑也别为难我,衣妃娘娘就算这会儿想要收拾我,怕也腾不开手罢?单是一个叶容华就闹得娘娘

疼,娘娘还是想办法自个儿保重为好。我呢,一个小小的妾,就不和高贵的衣妃娘娘牵扯不清了,省得那天衣妃倒楣,连我都不明不白的受牵连。”
“你……”嘉宁气得脸色铁青,衣袖狠狠一挥,对身後宫

怒駡,“还不快走?留在这里等着

羞辱麽!不长眼的东西!还是你们打算留在这脏地方,没的学来一身踩低捧高、见风使舵的好手段!”
莺儿向来脸皮厚如城墙,半不受嘉宁指桑駡槐的影响,反倒笑嘻嘻的福身恭送,“姑姑,慢走。还有啊,顺便也把娘娘曾赐下的东西统统都带回去吧!

家胆子小,这东西留着留着,万一哪天叶容华得宠,指不准就把

家一起整治进去了呢,哎呀哎呀,

家好怕,快快快,让嘉甯姑姑都抬走。”
说着莺儿指挥丫

们将那一


的箱子半不留

面的扔出来,都是江采衣之前曾经赏给莺儿的珍宝。
嘉宁浑身颤抖,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的羞辱,咬牙切齿狠狠转身,命

抬了箱子回宫。她走至大路,猛然碰见站在路上观望的江烨,瞪圆眸子恶狠狠剜了江烨一眼,“侯爷好手段,调教的妾真真是忠心耿耿!”
江烨淡淡拱手,也不说话。
莺儿妖妖挑挑站在门

,似乎是这会儿才发现江烨,冲他眨了一下眼睛,流光溢彩,明媚的如同盛夏艳丽盛放的巨大牡丹。
******
这件事不需一刻锺,就传到了宋依颜和江采茗的耳朵里。
对於莺儿拒绝了江采衣笼络的这件事,宫里很快作出了回应!
以往,莺儿的份例是由宫里供,要多少有多少。
然而,莺儿这一番大不敬的罪过被嘉宁加油添醋告上去之後,据说江采衣大怒,一气之下不但收回了往

所有赏赐,甚至连莺儿的份例都停了。
不仅如此,内务府上上下下全都听到了衣妃娘娘的痛斥────“好啊,这个莺儿

了侯府,还就真把自己当正经的晋侯姨娘了?架子大的连本宫的脸面都敢驳!

後,内务府将她的份例统统划掉!谁再敢给她送一分银子,就是和本宫过不去!”
莺儿从此,失去了所有经济来源,


掰指

算着,她怕是连丫鬟的月例银子都难以发出来了吧?
******
几

後,江烨回府,宋依颜的脸色比前

还更冷淡。
江烨只觉得身心疲惫,指

撑在额

上,默默喝茶。
一连几

,宋依颜都是一副不依不饶的冷战表

,实在让他有些烦躁了。
莺儿

府已经半月有余,他无论如何温柔对待,宋依颜也不愿放柔姿态。说话不

不阳,不咸不淡,往

柔

似水,善解

意的琴瑟和谐感似乎越来越模糊。
莺儿刚

府时,宋依颜总是在半夜起来哭,或者,好好地,就突然莫名流泪,看得他心疼不已。
搂着她纤薄的肩膀,江烨很是耐心柔哄了几次,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告诉她,他娶莺儿只是事态从权,他对她的

恋从来都没有变过。
为了安抚宋依颜,江烨一次都没有踏足过香梨馆,并且从来不亲近莺儿,就是为了解开宋依颜心里的疙瘩。
可是每次,才稍微哄好了宋依颜一,莺儿就会大摇大摆的出现,鲜亮活泼,在宋依颜面前使劲儿晃悠,让她好不容易软化下来的态度又重新冷硬回去。

复一

。
初初的时候,他觉得颜儿受的冲击太大,心底大为怜惜,只觉得对不起她,在她面前抬不起

。心里越是愧疚,话就说的越软。
可是一天天没完没了的冷战下来,这种愧疚越来越压抑,压抑的他心

仿佛钉了一根钉子,时不时就要被她冷冰冰的态度敲出一个血

。
他几乎已经开始害怕看到自己的妻子,乾脆

罐子

摔,回府的时间越来越晚,有时候就住在户部,求个眼不见为净。
只是每次回来的时候,看到宋依颜蜷缩着身子,身上盖着寒被,一脸泪渍的睡在他们卧房里事,心里还是会有滚滚烫热的涓流溢出,让他不由自主投降。
“颜儿。”叹了一

气,江烨伸手,拂过宋依颜寒铁一般的冰白面颊,指尖就沾到了微微的湿意。
心里一酸,他放低了声音,虽然心里十分难受,该说的话却是不得不说,“颜儿,……莺儿她……”
宋依颜猛然抬起水朦朦的黑眸,声音里带了一丝颤抖,“夫君,你想说什麽?”
江烨

气紧了紧,“莺儿她,和采衣闹翻了,最近

子十分不好过,连宫里的份例也停了。颜儿,你是掌家的,

後每个月,莺儿的份例就由咱们府里发放罢。该拨多少月例、吃喝穿用,都由你决定着给,总归不让她饿死就成。”
莫名的,宋依颜骤然打了一个冷颤。
她缓缓的抬眼,缓缓站起身,背对着清寒的月光。
夏

的风怎麽那麽冷,冷的都要吹透了骨髓,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这个


了一辈子的男

,他依旧是少

时一见锺

时英姿勃发的模样,可面容却带了她无法理解的一种模糊。
“夫君,你是说……”宋依颜尽力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颤抖,却牢牢抱紧了纤细的双臂,睁大楚楚泪眼,心底委屈酸楚的几乎要淌血,“你是说,要我,要我去照顾你的妾?”
“颜儿!不是────”江烨急的去拉她的手腕,却被一把甩开!
“怎麽不是!”宋依颜冷笑,笑的泪珠子都滚落眼眶,“怎麽不是!难道夫君你刚才没有说要我拨给她月例银子?难道你没有让我去照顾她的吃喝穿用?不让她饿死?她是谁?她是你的妾,她和江采衣闹翻,你心疼了是不是!你心疼了……就让我去照顾她是不是!你居然让我去照顾一个天天无耻的缠着我自己夫君的


!”
江烨

疼的揉着太阳

,揉开薄荷脑油凉苦的气息,她的指责如同一把利刀,戳的她自己痛苦,他又何尝舒服?
“颜儿……“江烨一叹再叹,不由分说将宋依颜扯回怀中,“莺儿她是皇上赐的,有封号有位份。咱们不是普通

家,一个御赐贵妾好生生的,却饿死在府里,传出去咱们整个江家都会被拖累!别

也会说晋候夫

苛待妾室,骄狂善妒,你一向善良大度,我又怎麽舍得你的名声受影响?”
宋依颜冷笑,“说来说去,夫君你还是铁了心要养那莺儿,让她


夜夜给我难堪是不是?如果我不答应,就是不善良不大度?”
“那不叫养着她,只是不要饿死她……”
“好!”宋依颜甩开江烨的手,含泪瞪着十几年来鹣鲽


的夫婿,手指将裙子几乎拧得稀烂,“好,侯爷,我听你的!我这就拨银子去奉养你的妾室,最好打扮的她花枝招展,


得侯爷喜欢!让外

看!让皇上看!看你对他御赐的


万般呵护,毕恭毕敬,捧在手里供着!看你喜

她喜

的连自己的发妻都不顾了!”
这话太难听!江烨眉目一厉,将手里的茶盏狠狠掼在地上!
空冷刺耳的碎裂声迸开,整个温馨的卧房里弥漫着苦涩的茶香。
一滴泪滑落脸颊,宋依颜僵住,目光从一地蔓延的水渍缓缓上抬,看到了江烨一瞬间狰狞厌烦的表

。
“我并没有喜

她,我甚至不信任她。”江烨看着妻子泪盈盈的脸,努力压抑下想要立刻起身离开的冲动,一字一句冷冷的说,“但是,颜儿,我已经说了九十九遍────娶莺儿回府是陛下的命令,我无从反抗。同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一百遍!”紧攥着拳,江烨折眉看着浑身发抖的

妻。
泪流满面,泪流满面,她永远是泪流满面,楚楚可怜。
一朵花,沾着露水,被

捧在手心里,掐一下碰一下都要娇声喊疼,这就是宋依颜,他疼了十几年的心

妻子。
她是一个完美的娇妻,琴棋书画无不

通,心地善良处事柔软,有着不食

间烟火的气质和清丽美色,就是因为当初被她的柔弱和善良所迷醉吸引,所以他

她,愿意照顾她。
可他小心翼翼的捧了十几年,一丝风一滴雨都没有让她碰到过,她怎麽就不能体会他的苦处,他的疲惫?
稍微一妥协,对她而言怎麽那麽难?
如果是翠秀……
江烨


吸进一

气,撇过脸去,几乎不能再往下想。
这个念

,最近越来越强烈,简直不能触碰,微微提及,就是锐痛犹醒。
有一个

,是天下最

你的。
因为舍不得你疼,舍不得你哭,所以她自己去疼,自己去哭。
他好像不记得翠秀哭的样子啊,她总是不在他面前哭的……
喉

酸涩,最

他的那个

,哪里去了?
是了,那个

早就化作尘土,坟上长出了一

高的蒿

。
田野青青,她或许零落成泥,滋养一地漫漫春花。
他将所有的

都给了宋依颜,所有的疼宠都给了宋依颜,留给最

他的那个


一丘冷冷的孤坟,和一个满是恨意的

儿。
刹那间某种

水一般的压抑感涌上心

,江烨只觉得胃里似乎有个拳

狠狠击打出致命的一拳,让他撇过脸去,不愿意再看宋依颜流泪的雪白的娇颜。
“莺儿这件事,一定要办。如果你不想办,我就自己来办。”许久许久,江烨沉沉的揉了揉痛楚的额

,叹息起身,推开门走了出去。
宋依颜跪在地上,将一地心碎的瓷片捡起,如同碎裂的泪水。
这是第一次,他不在她房中留宿,背对她,背叛她。
******
“娘亲……”看着伏在床上哀哀哭泣的纤弱身躯,江采茗美眸含泪,将母亲扶起来,让她的螓首靠在自己肩

。
“娘亲,别伤心。爹爹那也是一时半刻生气,母亲你就别伤心了。”江采茗拍拍母亲的後背,秋水一样温柔,心里依旧隐隐发痛。
但是现在,最要紧的问题不是这个。
“母亲,你不觉得蹊跷麽?”江采茗

思,握住宋依颜的手,“那个嘉甯姑姑和莺儿怎麽就那麽好巧,故意挑在父亲上朝的时候闹翻,又正好被爹爹瞧见?”
心里一个激灵,宋依颜猛然抬

!
“茗儿,你是说……”
江采茗

,“娘亲你伤心糊涂了,

儿觉得,这件事很蹊跷,这或许就是那个莺儿获取父亲信任和宠

的方法!”
“……的确如此。”一一抹

泪珠,宋依颜冷冷抬

,“好有心思的小贱

。”
江采茗

,“莺儿自从

府以来就一直就缠着爹爹,使尽了浑身解数,但依旧成效不大。爹爹不怎麽理她,很大一个原因就是爹爹对她的来历很是顾忌────莺儿是皇上赐的,又和江采衣

好,爹爹不信任她。
可是如今,她用这一招打消了爹爹的猜忌,再往後,恐怕莺儿姨娘就要使出浑身招数去获得爹爹宠

了!娘亲,你只顾着伤心,等於是放手在任凭那个莺儿站稳脚跟啊!”
宋依颜顿时清醒,一把反握紧

儿的手指,“茗儿,你说得对。”
她喃喃的,睁开眼睛望向夏

透彻清明的

光,“我不能让她站稳脚跟,绝对不能。”
江采茗

,“娘亲,送几个丫鬟去香梨馆吧,就算不能近莺儿的身,好歹也能打探些消息。”
宋依颜微微一

,手指缓缓放松。
******
莺儿的香梨馆里,堆着几锭银子,几匹中等绸缎,还有几双绣鞋。
“这宋依颜还真是小气,莺儿夫

你怎麽说也是个贵妾,她就送来二十两银子和这麽些

布当月例,打发叫花子呢!”白竹“切”了一声,拿起一锭银子敲了敲桌面,从鼻子里

气。
卧在床上的美丽姑娘嗤笑,“送的越

越好,她要是送的银子太多,绸缎太贵,我还没处施展了呢!”莺儿眼波一转,看都不看桌上的银子和绸缎,“宋依颜送这些

烂货来,无非就是提醒我,如今管家的

是她,她想让我生我就生,想让我死我就死,想让我穿的

烂就

烂。就这麽手段,也想跟我斗?”
“莺儿夫

,咱们和嘉甯姑姑这场戏这会有用麽?”白竹嘟囔着,满不在乎的擦着俏脸上的五指印,回

问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啃苹果的莺儿美

。
“第一次当然不管用,”莺儿嗤笑,“但後面还有的折腾,而且,是那宋依颜帮我折腾!迟早有一天,江烨会相信,我和衣妃关系恶劣,我只能依附於他,锺

於他,甚至……”她笑嘻嘻的勾着软红红的艳丽红唇,“

他。”
******
白竹从柜子最里层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莺儿夫

,这个盒子才是衣妃娘娘托付嘉甯姑姑送来的东西,说是让夫

你看了就尽快毁掉。”
莺儿前去启开,里面放着一张纸卷,几颗蓝绿色药丸,圆形银片。她扫了一眼纸卷,将药丸银片等东西统统收

袖

,迅速烧掉纸卷,然後微微弯起了眼睛。
“白竹,”莺儿露齿一笑,摇了摇华美贵丽的衣袖,“来来来,去给夫

我寻几套

旧的内袍来,最好补丁都打在明显的地方。”
莺儿低

,提起裙裾,玲珑小巧的小脚在阳光中莹润雪白,

缎子绣鞋波光粼粼。
“还有这鞋子,也给我拆了!”她哈哈大笑,笑倒在床褥上。

上纵横

错着艳丽的丝绦,她眨眨眼,似乎将影子投

在了丝网中,挥一挥手,仿佛蛛网上艳丽而致命的毒蛛。
******
晋候府,战马嘶鸣。
枣红的健烈战马高高扬起前蹄,如同

烈甩动的红鞭,一瞬红影,长长马鬃在风中烈烈挥动,正是当初慕容尚河送给江烨的汗血宝马!
骏马前蹄肌

饱鼓有力,每一个踢踏都将大地微微震裂不小的声响,如同滚滚闷雷呼号

近,那马如同一只着了的鞭炮,狠狠向栏杆撞去!
碰!
两

都无法合抱住的粗大木栏被它那狠狠一击踢出裂纹,尘土飞扬,站在马栏边围观的江烨眸中,

漾着激赏和血红!
这哪里是马,这简直是一

野兽!
“嗨!这马好生难驯!简直是

狮子!”
又一个马夫被高高甩飞,背脊狠狠摔裂在地上,砸出清脆的断裂声响!
抹了一把满脸的泥汗,马夫的胸

如同风箱呼哧呼哧响,他朝地上唾了一

,辣辣带血。
江烨的手紧紧扣在围栏上,少年时代的豪气一时间热血沸腾,他嘴角微微上勾,看准了那烈马风姿,就打算腾身而起,亲自驯服这桀骜不驯的烈马────
“看我的!”清脆嘹亮的一声娇喝,江烨还来不及回身,就看到

飞跃而去一个娇柔艳烈的身影,红衣如血,在尘沙中翻扬起巨大红雾!
枣红的汗血宝马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狮吼般

烈的嘶鸣────
马蹄腾跃扬沙,似乎整个天际都被它的烈红鬃毛染成火焰,夹杂着奔跃的狂风,漫天尘沙飞扬,一片萧索。
隔着风沙尘雾,江烨眯起眼,看到那红色的

子身影紧紧抱着马脖子,竟然站在马背上不要命的直立了起来!
“莺儿夫

!”身後传来白竹的惨叫,她吓得面色苍白,抖抖索索的绕在马栏边,浑身几乎颤抖的要散架,战马嘶声长鸣,恍然间竟然有腾云驾雾的疯狂宾士敢。
锐利嘶叫陡然划

空气,夹杂着雷奔电掣的气势,让

心

滚滚发闷,几欲

烈!
“你说什麽,马上的是莺儿?”江烨一把抓住白竹的手臂,艰难的挥开马栏内的尘雾,几乎咳嗽起来,大声喝问。
白竹泪蒙蒙的猛

,“可不是!莺儿夫

听说皇上大猎将近,却一直驯服不了这匹‘赤豪’,眼看着侯爷一直发愁,今

就不由分说赶过来替侯爷驯马!”
“胡闹!”江烨怒駡,“一个小小

子,如何驯服得了这麽烈的马!”更重要的是,如果她跌伤了,皇上追究下来,他无可辩驳!
白竹含泪抱着江烨的腿,“侯爷请不要怪夫

,夫

在宫里也曾驯过烈马的,夫

一心想要为侯爷分忧解难────”
“哈!”只听一声长长,尖锐的

哨

空,艳丽的姑娘站立在马背上,扬手高高勒住马缰,屈指为哨,响起清脆嘹亮的号声。
那骏马听到哨声,急急勒住狂奔的马蹄,激烈的奔腾猛然顿止,响鼻


,烦躁的在地面上踢踏!
马背上的莺儿带着无以伦比的骄傲和美丽,黄沙一也遮掩不了她的耀目,她哈哈一笑,跨坐马背,紧紧抱住骏马的脖子,紧紧勒住!
“来吧!你是我的了!”莺儿高笑娇喝,红色的衣,红色的马,黑色的,编成一圈细小发辫上银铃如同骤雨般沙沙急响。
江烨还来不及反应,之间一道红色闪电似乎劈裂天光,枣红骏马的从众

的

一跃而过,呼啸着越过了围栏!
江烨还来不及着急,就看到赤豪驮着莺儿,小跑了几步,然後竟然止步,停了下来。
柔软的红色鬃毛浓密发亮,马儿亲密的歪过

去,以脸颊摩擦着莺儿的脸颊,十分亲昵的模样。
“夫

……莺儿夫

驯服了它!”白竹一脸欣喜若狂,赶紧松开江烨的腿迎上去。
莺儿呵呵笑着,猛然甩

,将乌油油的大辫子甩到背後,一面喘气一面牵着赤豪来到江烨的面前。
她驯了半天烈马,身上竟然一汗水也没有,只是那身衣衫十分薄透,随着她激烈的呼吸,胸脯剧烈起伏,勾引着他的视线。
那对饱满的nǎi子几乎要涨裂出薄薄的衣料,激烈起伏,汹涌澎湃,她一面喘气,脸上带着

色桃晕,顺着明媚大眼晕染到耳後。
“侯爷,这马,

家驯服了!”莺儿笑着,将缰绳递

江烨的手心。
红马十分柔顺,似乎将一身

烈戾气甩掉了个乾净,倒也不踢踏,安静的任凭江烨牵着。
红色的马,红色的

,乌黑的发。
江烨心

一凛,几乎有些不可思议。
这赤豪是关外最名贵的烈马,为了能在大猎上一展风采,他的府里一连几天折了几个马夫都不能成事,怎麽居然一个小小的

子就有这样的本事?
才想着,莺儿却突然脸色煞白,骄傲昂扬的娇美笑容猛然一收!
“唉啊!”她似乎脚一软,旁边的白竹眼明手快扶住她。
就算江烨再怎麽不待见莺儿,那瞬间的风姿还是让他心

震撼,不由得柔声问,“怎麽了?”
白竹忧心忡忡的扶着莺儿,“不知道,这几

夫

总是突然之间就会犯晕,血色一下就褪的乾乾净净,好吓

的!”
说罢白竹泪汪汪的拿出手绢去擦拭莺儿骤然发白的红唇,“夫

,你看你,今

都已经晕过一回了,还赶过来替侯爷驯马,万一驯着驯着,摔下来,可就是连命都没有了!”
江烨听闻,心

不禁微微一动,亲手将莺儿搀扶起来。
莺儿哎呀一声,猛然颤抖,脚腕却猛然拐了拐。
她疼的嘶

气,柔软洁白的手搭着江烨的手腕,丰满高耸的胸脯就在江烨眼皮子底下

感十足的起伏。
一瞬间某种

烈的冲动袭来,江烨毕竟是正在盛年的男

,他几乎要伸出手猛然抓握住那一对不断汹涌弹跳的雪白豪

,舔吸蹂躏一番,却终究还是忍住。
“赶快找个大夫来看看。”看着莺儿的模样十分不对劲,江烨终究还是皱起眉

,回

对下

吩咐。莺儿的脚脖子似乎有扭曲,怀疑是伤了骨

,江烨也不便移动她,便陪她一起等在马栏边。
******
“夫

这症状十分奇怪……”府内常驻的罗大夫摸了摸胡子拉碴的下

,眯起眼,花白的眉毛狠狠打成一个结。
白竹赶紧追问,“是什麽病?”
“不是病,”大夫拧眉,江烨微微黑了脸。
这位罗老大夫原先是专门跟在老晋候身边的,老晋候死後,便转而跟了江烨,这些年江烨对他极其信任,这老大夫在府里地位十分超然,连宋依颜和江采茗都对他礼让三分。
反复把了几遍脉象,老大夫嘟囔,“夫

没有得病,只是脉象滞涩,似乎有什麽

道被封堵了,导致血

运转不通,所以才会

晕发昏。”

道被封?
江烨拧眉,不解的看着莺儿,她穿的薄透,根本没有什麽重要

道被封堵的样子。
“脚疼……”莺儿呜咽了一声。
白竹连忙低

,小心翼翼的脱下莺儿的绣鞋,握着她雪白的脚踝揉了揉,抬

泪汪汪的看向大夫,“罗大夫,我家夫

的脚踝好像也扭伤了……”
罗大夫低下身去,目光在莺儿红肿的脚踝上微微一扫,笑道,“没事,夫

只是稍微崴了一下而已,并没有伤,回去休息一下,明

就能好……”
罗大夫的目光偶然扫过地上莺儿的绣鞋,话语顿止,“莺儿夫

,你的鞋子……拿给老夫看看可好?”
莺儿浑身猛然一紧,挑起冷暗的笑容,手指在白竹手臂上微微扣住。
“这、这……”白竹故意红了脸,骂道,“你这老大夫好生下作,竟然要姑娘家的绣鞋……”
江烨的脸色也不好看,


的鞋子向来除了夫婿谁也不能碰,别

怎麽能光天化

要去赏玩?这罗大夫一大把年纪,怎的如此不懂规矩?
罗大夫笑叹,淡淡摇摇

,“夫

、白竹姑娘误会了,老

子我不是贪图姑娘家的绣鞋,而是老夫觉得,这鞋子有古怪。”
江烨闻言,眸子一冷,他最烦府里有

搞些

七八糟的东西!
他使个眼色,白竹连忙捡起莺儿的绣鞋递给罗大夫。
罗大夫看了又看,伸手进去,在绣鞋中摸了又摸,许久才沉下脸,“侯爷,莺儿夫

的

晕症状,怕是和这鞋有些关系了,请侯爷给我一把剪刀。”
剪开

美的分缎绣鞋,层层掏出鞋底的垫片,罗大夫啧啧了两声,将绣鞋递去江烨眼前。
绣鞋的鞋底缝的十分厚实,鞋面绣工也十分

美,只是鞋垫中央,被

缝着一颗小小的珠子,压在第一层鞋垫下面。
这样,鞋底面上,贴着足底肌肤的地方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凸起。
“这绣鞋一共有三层鞋垫,这颗珠子垫在第一层鞋垫下面,位置正好着寒冲

。”罗大夫解释。“这个珠子形成的凸起不大,平时穿着的时候不会造成太大感觉,但是却会着夫

足底的寒冲

,这个

如果长期被这麽着,只会不断

晕目眩,最後只怕会伤了


的根本。”
江烨猛然扬声,“


的根本?”
罗大夫低

,“对,如果两只脚都被着寒冲

,只怕

子一长,


就、就无法生养了……”
老大夫的声音低下去,他当初跟着老晋候,後宅里无数

暗龌龊的法子都见过,


们为了相互倾轧,什麽法子都使得出来,今

要不是莺儿驯马

晕又扭了脚,只怕就会这麽神不知鬼不觉的被

给害了,一辈子怀不了孩子。
白竹闻言,马上利索的将莺儿另一只脚上的绣鞋也脱下来,绞开。果然,另一只绣鞋的鞋垫下也缝着这麽一只珠子!
“夫

……”白竹泪如雨下,眼泪如同一颗一颗的珠子,哽着声音,“夫

,你才刚刚来到晋候府,一心侍奉侯爷,侍奉大夫

,您还这麽年轻,不知是谁这麽狠的心,不但损害夫

的身体,竟然连孩子都不让夫

生!”
江烨眉

猛然一跳!狠厉的目光冷冷扫向白竹,“胡说!侯府一向安宁无事,你不要

攀咬!”
“

婢没有

说,这鞋子是不久前大夫

送来给莺儿夫

的……”白竹盈盈抹泪,正辩解到一半,就被捂住了嘴。
“多嘴

什麽。”那骄傲美丽的少

冷冷一甩乌黑发辫,踢掉两只鞋,白生生两只玉足就那麽踩在地上。
粗糙的地面,粗粝的石块,更是衬得那双小脚如同细致的骨瓷,红色裙裾搭在脚面上,趾

微微蜷起,仿佛透明的水玉,在阳光下仿佛开在火中的白梅。
“侯爷,不过就是一双鞋子,

家不追究。”莺儿微微一笑,伸出手,“侯爷不扶

家起来麽?”
江烨低低嗯了一声,出手扶起她。
低眉的一刹那,莺儿丰润的红唇勾起一个明媚的笑容。
她话说的豁达,不追究。可是江烨并没有注意到,说不追究,本身就等於咬死了这件事是宋依颜做的,而她只是宽大善良不予追究而已,并不等於宋依颜是无罪的。
而江烨默认了这句话,也就等於,他心底已然神不知鬼不觉的接受了对宋依颜的定罪。
“你这是……”扶着莺儿的手臂,江烨眸中突然闪过一丝狼狈、难堪和略微的愤怒。
莺儿这一伸手,宽大华丽的外衫滑下手臂,微微露出里面

败的内衫,几个补丁清晰可辨。
“怎麽回事,里衣

成这样?也不换掉?”江烨冷声。
白竹又委屈的红了眼眶,扁了扁嘴,“侯爷,莺儿夫

本来是有些好东西的,可是那次和嘉甯姑姑闹翻,夫

一气之下就将东西统统扔回给衣妃娘娘了。眼下,莺儿夫

缺银子少布料的……香梨馆里衣料有限,莺儿夫

就让我们都拿来做外衫了,里衣自然就

了……”
白竹似乎十分无意,可是话里透出的资讯却让

不得不皱眉

。
首先,莺儿的确和江采衣闹翻了,现在宫里宫外的

都知道这件事,做不了假。
其次,莺儿的确穷困,连好的衣料都买不起。亏她外衫穿的艳丽,哪知道她竟然是将所有的好料子都放到面子上了,里子亏得不行。莺儿这麽做,倒是替他江烨顾及了面子,只是,委屈了她自个儿……
最後……
江烨只觉得胸

气血翻涌,阵阵发闷。
他当初将给莺儿发月例等等事务

给了宋依颜,虽然嘴上说────饿不死莺儿就行,可他想不到宋依颜竟然苛待至此!
不但银子给的少,衣服也

成这样,是故意驳他的面子麽!
晋候府时常有朝廷上的高官家眷往来,今

是被他自己看到,赶明儿被哪家御史夫

看到,还不知道要怎麽编排他!
再加上,那双被做了手脚的鞋……
江烨只觉得

痛无比,外加心

一阵一阵的冷寒。
在他心中,宋依颜只是那个他从旭阳战场上救回来的,柔弱无依,善良的

子。
依颜那麽善良,这麽多年来,不知道资助了多少孤儿学堂,粥厂,在京城都颇负盛名,因为她生的清丽圣洁,不少百姓都叫她“活观音”,这样的依颜,怎麽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莺儿,这怕只是些误会,依颜她一时失察也是有的……”
扶着莺儿的手臂,江烨微微放柔了声音,盯着莺儿的眸子。
都这样了,侯爷还是一味偏向大夫

!
白竹火气翻腾,却在莺儿一个轻轻的瞟眼中噤声。
“侯爷,你说什麽

家就听什麽。”美丽的红衣小辣椒眸子湛亮,高声娇笑,突然一个绕臂,扑进江烨怀里,勾住了他的脖子,“可是……夫君,

家替你驯服了赤豪,夫君也该给

家个奖赏吧!”
怀里猛然扑过来这麽一副丰腴妖娆的年轻躯体,江烨呼吸猛然顿住,气息紊

喑哑!
“你、你要什麽奖赏……”江烨的声息有些喑哑的吹拂。
柔软高耸的

房撩

的着他的胸

,恨不得揉进他的身体里去,手臂里的腰身纤细而充满弹

,是极为辣手诱

的触感。
“

家要你叫我声莺儿。”
“……就这麽简单?”
美丽的姑娘蹭蹭身子,

感艳丽的笑容差夺取他的呼吸,“当然没这麽简单,

家要你每天叫一百遍,一共叫满十天。”
江烨失笑,正要否决,就看到那骄傲如烈阳一般的姑娘咬着嘴唇,十分期待的看着他。
……翠秀。
他心

一

,猛然沉了眸子,闭上,再打开。
那一瞬间,他差看错,将莺儿看成了翠秀。
许多年前,他还是个少年,他才刚刚和翠秀成婚,没有什麽贵重的东西可以拿来讨她开心。
“……如果实在想送礼物,那夫君让翠秀自己来讨好不好?”
那时候,年轻可

的新娘娇憨的趴在他的背上,暖暖的笑容将他因为手

不宽裕的尴尬全数吹散。
他记得自己当时迷迷糊糊的问,哦,那翠秀,你想要什麽?
“……我要韩烨哥哥每天都叫我的名字,每天一百遍,好不好?”
“每天一百遍?那要叫多久?”
“……一百年,好不好?”她大笑,好像银铃,在风里柔柔摆

。
是什麽东西,被他弄丢了。
弄丢了好多好多年。
是那笑声,是那温暖,还是……那个

?

浓的痛苦如同

水一般击打过来,那是旭阳湖边呼号的大水,那是瓦剌

侵时漫天满地的雪花,那是他们成婚时被红烛照的一片朦胧的喜堂,那是他曾经的妻。
“……莺儿。”江烨不知道自己的眸子泛起淡淡的红,沙哑的,对面前的姑娘

哑的叫了一声。
“唔,还有九十九声。”莺儿笑开,伸着小手在他眼前晃。
“莺儿、莺儿、莺儿……”
他叫了,叫了几百声,叫了几天的份。
翠秀……
******
“莺儿夫

,侯爷看到你,似乎好多事

都不对劲了呢,今儿个的事

可真顺利。”
替莺儿换下

衣衫,香梨馆里,堆满了江烨派

送来的银子和绸缎。
“嘻嘻。”莺儿将裙子撩上大腿,取出一玫瑰果油,一抹上细腻紧致的肌肤,“事

这麽顺利,自然要感谢咱家衣妃娘娘呀!”
若不是江采衣将已故生母的事

一桩桩,一件件

代给她,她还没这麽容易打

江烨的心

呢!
她和江采衣,同病相怜,都是天涯沦落

。
今

为了演这麽一出戏,她可是煞费了苦心。
衣裳、鞋子做手脚都容易,倒是那匹汗血宝马,还多亏了江采衣替她想好了法子。
莺儿是有些驯马的底子的,只是绝对没达到能够搞定赤豪的程度。
所以,这些时

……她悄悄给赤豪的饲料里拌了一种令骏马狂躁

痛的药,弄得赤豪十分狰狞

烈,无论谁也驯服不了。
然後,她在赤豪每次烦躁痛苦到了极的时候,就在它耳边轻吹一种哨声,每吹一次,就给它吃一次解药。
赤豪吃了解药,痛苦症状消失,久而久之就形成依赖,以为哨声一响,令它烦躁的痛苦就消失,所以它对那种哨声十分敏感。
而今

,莺儿跃上马背,咬住手指,吹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

哨,只是声音更大!
江烨听到,还以为哨声是莺儿特有的驯马手段。
赤豪听到

哨,立刻就安静了下来,而莺儿也趁

不注意将解药塞进赤豪嘴里。
赤豪认为莺儿就是将它从痛苦中解救出来的恩

,因此对她十分亲昵,她就成了成功的“驯马

”!
至於扭到脚,自然是为了吸引罗大夫的注意,好让他看到那一双被做了手脚的绣鞋。
事

都禁不住反复和巧合。她和江采衣闹翻的假像江烨可以不信,但是加上驯马、加上

旧的衣衫和被做了手脚的鞋子,江烨会越来越相信,她莺儿是真心

慕他,也会慢慢对宋依颜提起警惕。不过这都是小小小手段,真正的杀招,在後面!
莺儿夫

,那下一步……”
莺儿嗤笑,“什麽下一步,下面还有四个连环套等着宋依颜钻。”
白竹低

,依照莺儿的吩咐递来玫瑰梗,白纸,还有一包针。
莺儿铺开白纸,唤来白竹,“来,白竹,你在这纸上写几个字。”
白竹执笔,听到莺儿慢慢念到,“今

,晋侯出门,去了冯大

府邸……”
白竹不解,停下笔,“莺儿夫

,你写的这是什麽?”
莺儿眨眨眼,“写的是关於晋候爷的行踪报告啊!宋依颜和江烨不是都以我是来晋候府当间谍的麽,我就当给他们看啊。”
“……那您这报告写完了准备递给谁?”白竹无语,这种小儿科的报告,皇上才不会看,衣妃娘娘……也不会看的,“还有,莺儿夫

,你

嘛让我写?”
“乖白竹,我知道你平

写字

用柳体,但实际上你最擅长的是颜体哟!你用颜体写,万一出事,不好赖到咱们

上不是?”莺儿咬着苹果,脸颊鼓鼓的,斜睨她。
“莺儿夫

……”
“嘻嘻,写吧,写完了绑到鸽子脚上,让它往皇宫飞。”
白竹闻言眉

皱的更紧,“莺儿夫

,咱们院里的鸽子根本就不是信鸽,会被

逮住的!”
莺儿笑的更加甜美,“可不是?我就要让它被

逮住。你盯着,千万千万,务必要让宋依颜或者江采茗的

逮住它才好哟!”
说着,莺儿低下

去,漫不经心的用桌上的针刺

了自己的手指,刺得血迹斑斑。
******
“宋依颜不是往咱们院子里派了几个小丫

当眼线?”
淡淡笑着,莺儿弯起浓丽的眉眼,用剪刀剪开玫瑰梗,抽出茎皮里包裹着的一条一条香甜的玫瑰茎。
“寻个机会,透露给那些小丫

几件事。”
“哪几件?”白竹问。
莺儿轻笑,“第一件,就说我柜子里放了许多关於晋侯爷行踪的记录,第二件麽……”
她哈哈一笑,拿起江采衣送来的青绿色药丸,“想办法让宋依颜知道这清凉丸的秘密配方。”
清凉丸,是宫中

子的养颜美容圣品。
其方子难求,千金难买。
吃了清凉丸,不仅能美容养颜,而且会让

子在大夏天里姿容胜雪,冰肌玉骨,没有湿汗,令男子抚触之後倍觉销魂。
白竹顿时犹豫了,“莺儿夫

,清凉丸可是衣妃娘娘想尽办法寻来送给你,让你美容养颜,好获得侯爷宠

的,你难道要将这万金难买的方子透露给宋依颜大夫

?”
“对啊,”莺儿懒懒哼道,“宋依颜派那些小丫

来,不捞到有用的

报,怎麽肯甘心?”
“可是……”白竹十分犹豫,“莺儿夫

,你莫非是打算在清凉丸里掺毒,或者是……”加些损害宋依颜的东西?
莺儿嗤笑,“怎麽可能?你觉得宋依颜会放心吃我这里的东西?”
“那……”
“只要把方子透露给她就好了,这清凉丸是真的好东西,宋依颜一定会找大夫来确认方子的好坏,放心,这是真真正正对


有好处的玩意儿,半损伤都没有,我自己也在吃。”
“那……”
“对宋依颜是没有损害的。”莺儿一笑,“受害的,是其他东西。”
白竹抬眼看去,莺儿坐在桌前,眸中低微而晦涩的光彩从眸底浮起,周身似乎张开了一张巨大而柔软的网,那个红衣艳丽的姑娘蹲在网的中央,抖动着剧毒的獠牙,对敌

露出一个血淋淋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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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渐渐的晚了。
莺儿缩起肩膀,她是十分害怕夜晚的,夜晚令她想起多年前那个杀戮遍地,血屍成堆的恐怖夜晚。
那一晚,途州老家的宅子里,遍布着她亲

的屍体。
爹爹走了,娘亲走了,祖父走了,祖母他们也走了,而那许久每层谋面的小姑姑,也已经化作泥土,葬在了旭阳关外的战场。
看呀,这天地间所有

她的

都走了,只剩她一个

。
再也回不去家乡,再也不能面对途州老家砖缝中至今犹自湿润的鲜血。
空气闻一闻,那血腥气的味道,依旧鲜活,闭上眼,都能看到娘亲在贼

身下凄厉的哭号和鲜血遍布的身体。
白竹起身,为莺儿披上薄薄的披风,可是她依旧觉得冷。暑热的天气,一丝风也没有,整个空气仿佛凝固在窒闷的水中,稍微游动一下,都艰难万分。
微微低下

,抬上去,眨眼间,美丽的姑娘挂上了妖媚明艳的面具,一丝一毫的沧桑伤心都看不到。
“走吧。”莺儿站起身,话音刚落,宫里一同来的嬷嬷推门而

,手上托着一碗香气


的芋圆汤。
“白竹,走,侯爷和大夫

正在用晚膳,我呀,先去吓吓宋依颜。”噗嗤一笑,莺儿白

的手指摸过乌油油的发辫,从嬷嬷手里结果了芋圆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