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马黄河

    在林中的李通天眼见雪走来走去，露出不耐烦的神，心想朱宗潜进去这么久还不出来，想必有极重要的事在说着。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他也听过雪嘲笑朱宗潜叩之言，更加肯定了这个推测。

    当下等到雪经过之时，便道：“姑娘知不知道当今之世，要数那一个杀的最多？”

    他说任何话都未必引得起雪注意，只有这般惊之言，才使得她一时忘了朱宗潜，站定脚步，问道：“是谁？我不知道。”

    李通天当真帮了朱宗潜一个大忙，只因这刻康神农正向朱宗潜解说“七煞”中的各种武功，此举对他将来碰上沈千机之时极为重要，一则可以窥那就是沈千机，二则能够用出解各种功之法对付沈千机。

    假如李通天不是设法吸引了雪的注意力，则雪定必不耐而催促朱宗潜，打断了他们的重要谈话。

    李通天向雪说道：“这名列『三凶二恶』之内。”

    提起“三凶二恶”之名，天下武林无不知，而且都晓得三凶二恶皆是残酷凶时时杀之辈，不过却很少知这些著名凶恶的杀星一共做下些什么恶孽，以那一个最为残。

    雪亦是闻其名而不知其详，当下道:“他们都杀了很多，怎知那一个杀杀得多些？”

    李通天道：“若要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三凶两恶之中是三个凶手集团，各自割据地盘，谁都可以出重金聘请他们杀。据在下所知，若然聘请他们杀，把柄落在他们手中，将来亦有多少麻烦，那就是每年都须得付一笔费用以保持密。好在这些凶手集团神通很广大，每一个雇主的形都查得很清楚，所以索取的费用总在雇主能力所及的限度之内，因而从来没有公开抱怨过他们，也因此才不会骇坏以后想雇他们行凶之。这在他们凶手集团来说，称为『生意信用』，若然没有这等信用，谁敢自讨苦吃而出钱去雇他们。”

    雪听得大感兴趣，问道：“假如我去雇他们杀死一个，要不要说出理由？”

    李通天道：“当然要啦！否则他们以后如何能挟制你呢？不过若是真的出得起价钱，却仍然可以悉凭尊意。由于这三个凶手集团都十分厉害，凡是接下来的生意没有做不妥的，所以反而有不少拥护这等恶魔，认为这是使强梁者不敢肆虐的制裁力量。”

    雪道：“这个看法也有道理呢！”

    李通天微微一笑，道：“任何罪大恶极之事，都可以找出掩饰辩护的理由，就像咱们说的这一宗，试想这些凶手集团只是关心价钱，不讲正义公理，谁知这有多少好会被邪恶之用金钱买去了命？

    因此纵然真有一抑制强梁的好处，却万万不能抵消这等滔天之罪。”

    雪沉吟道：“这么一说，也很有道理。”

    李通天道：“那三凶是凶手集团，且不再说。还有两恶却不是集团，他们分踞南北，一个从关外来的铜面凶神佟长白。另一个是江南氏，却从南疆学会一身恶毒绝学，外号『笑里藏刀』，姓安名顺。这两都是一等一的恶，武林碰上他们那是碰上了瘟神煞星，不死也得受伤。即使是全然不懂武功之遇上了他们，亦难幸免一场祸劫！”

    雪道：“我可听出来了，他们所以被称为两恶，便是因为他们连不懂武功之也下手加害，对不对？”

    李通天道：“正是如此，而两恶之中，又以铜面凶神佟长白杀较多。不过照在下忖测，那笑里藏刀安顺所害的未必会少于佟长白，只因他多数不是正面下手杀，却是笑嘻嘻地加以暗算，因而凶名不及佟长白而已。”

    雪大眼睛连眨，很感兴趣的道：“我定要找机会会一会这两个大恶才行，瞧瞧他们有什么毒辣手段？如若还及不上我，那就把他们杀死，为世除害。”

    李通天反问道：“假如他们都比姑娘更厉害，姑娘岂不是会死在他们手底吗？那时姑娘便将如何？”

    这话问得全无道理，试想既然功夫不及别因而遭害的话，已死了，又将奈何？可见李通天简直是无话找话，胡的弄个问题跟她胡扯。

    可是雪不曾察觉这个问题的不合理，她凝眸想了一下，道：“果然不可鲁莽轻率，须得事先准备妥当才行，假如那样的话，你替我送个信行不行？”

    李通天道：“在下极乐意为姑娘效劳，不过在下业已随侍朱大侠，此事还须得征得他的同意才行。

    说时暗自想道：“你那冰宫远在藏边，不但相距数万里，而且道路险阻，极难通行。再加上凡是得知冰宫之者便须加害的恶规，我若是当真乐意的话，除非我已疯了。”

    雪自然不晓得眼前这个貌不惊之士，竟是世上唯一知悉冰宫之的，更不晓得他实在是一万个不愿意替她传递消息，还在凝眸寻思此事。

    一阵沙沙的脚步声移过来，雪立刻问道：“谁？”

    步声继续移过来，并且传来朱宗潜的声音，道：“是我！”

    声音中流露出烦郁之意。

    他出现之后，挥手道：“咱们走吧！”

    眼睛掩饰不住内心的痛苦。

    雪伸手扯住他的衣袂，道：“你怎么啦？”

    朱宗潜微怔道：“没有什么，我很好。”

    雪摇摇，道：“我从你眼睛中瞧出你有很沉重的心事，定是那老子的缘故，你不说我就去找他麻烦。”

    朱宗潜苦笑一下，翻掌抓住她的玉腕，道：“别胡闹，咱们走吧！”

    但他忍不住长叹一声，当先举步走去。

    像他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格之，眼下却如此消沉愁郁，反而使特别怜悯和同。尤其是雪亲眼见过他的豪雄气概，这种感受更加刻。她顺从地跟他走去，暂时不做声，免得加重他的烦郁。

    假如她发觉自己居然如此温柔地去体贴一个男，她一定觉得十分奇怪。因为她一向不把男放在眼内，只有放恣地践踏男，信男比牛马还低贱些。是以照道理来说，她绝不可能对男温柔体贴。

    出得林外，眼前为之一亮，近午的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甚是舒适。他们沿着树林往东走，不久，已踏崎岖起伏的山区。

    朱宗潜选择这个方向是因为山岭间最能掩藏行踪，从这儿一直往东走，出得山区，已在百里之外。

    如此那计多端决查不出他曾经去见过康神农。

    这一天他们三一直在群山层峦中上下奔驰，雪和李通天都很少跟他说话，晚上各自在树上歇息。

    翌中午，他们才离开了山区。晚上，一行三抵达雒阳。

    雪的耐好得出奇，居然直到投宿客栈安歇下来之后，还不动问要往何处。

    朱宗潜昨宵在树上已计划好，预定在此地逗留两，然后展开一个计划。

    他这个计划不但须要雪和李通天的支持，还须要一大笔钱财。

    这天晚上他们在灯下相议，朱宗潜说出他计划的一部份。这一部份的计划目的是在查出沈千机到底变成了什么？

    雪和李通天听完之后，都大为惊服，愿意帮他的忙，依计进行。

    他们原本预定停留两，但五之后才离开雒阳，沿着大道往北上行，一工夫不到，便回到开封府。

    这一路上他们雇了一辆大车代步，除了原来的两男一之外，还多了一个妙龄少。

    这少姓郑名桂香，乃是鄂北氏，乃父是个布商，携眷定居雒阳，不料生意失败，欠了满身债务，此时夫妻双双亡故，下郑桂香孤苦伶仃，还须鬻身清偿债务。恰好被朱宗潜碰上了，便如价收买，暂时服侍雪。

    当然朱宗潜此举大有用意，后面自会述及。

    大车抵达开封之后，朱宗潜第一件事就是到牲店挑选良马以充坐骑。

    他看中了一匹长程健马，但价钱甚贵，连鞍辔一共要一百五十两之多。

    李通天晓得他身上仅余数十两而已，便要掏出自己的盘缠。

    朱宗潜笑一笑，阻止他掏钱的动作，自家取出二十两给掌柜的，说道：“待会我派把余数送来，才带走牲。”

    朱宗潜与李通天两离开那牲店，李通天忍不住说道：“小可身上还有二百余两之数，何必另外设法？”

    朱宗潜道：“我的计划你不是不知道的，须得化费不少银子，目下总得弄个二千两在手中才行，你跟我来。”

    他们转出大街，不久，到了一座府邸门前。

    李通天一看这府邸门前车水马龙，听差极多，便晓得必是知府官邸无疑，正在纳闷。

    朱宗潜取出一件物事，却用丝巾包住，给李通天，道：“烦李兄权充兄弟的师爷，如此这般行事。”

    李通天接过那丝巾里住的物件，轻轻一握，感觉到好像是一块铜牌。当下一直走到大门，向门房说道：“我是李师爷，刚从京里到此。烦你把这个立即送给王知府过目，敝上在那边等着。”

    他的相貌气都不同凡俗，那门房一瞧那边站着一位贵公子装扮的，更加不敢多言，连忙接过去报告。

    转眼间一个五旬左右的跟着门房出来，先向李通天哈腰行礼，报出姓名，敢便是王知府。

    李通天心中好生诧异，却含含糊糊的应付，带他去见朱宗潜。那王知府腰哈得更弯，双手奉回那个丝巾包着的物事。若不是朱宗潜伸手挽住他胳臂，这王知府几乎要屈膝行礼。

    朱宗潜道：“有三件事要拜托贵府，第一是不可向别提起我。第二是暂借二千两花用。第三是派到某店去取马，付清价银之后，送到悦来栈去。”

    王知府连连答应，恭敬地邀他们府小憩，以便奉上二千两银子。朱宗潜摇摇，道：“贵府不须多礼，银子可与马匹一并送到客栈，但万勿让外知晓。”

    回到客栈，李通天并不询问，但心中却猜测得出那一块形似铜牌之物必是与皇室有关，而他的姓氏与当今天子一样，说不定就是王子或亲王之类身份。不过若是如此，他又如何会到江湖中流?他的一身武功从何处学到？

    不久，一个的中年送来马匹及银子，这二千两都是银票，全国各通都大邑均可兑现使用。

    他们包下一座跨院，各居一室。

    饼了几，开封周围千里之内无不知朱宗潜之名，亦无有不知他有一位若桃李冷若冰霜的师妹。

    镑种奇怪的传说像湖面上的涟漪一圈圈向外扩散，其一是朱宗潜曾经击败了“黑龙”

    ，亲手杀死了屈罗及嵇桀。

    其二是他已是武林十一高手之首，武功第一。

    其三是朱宗潜有意选择当世英雄许配以师妹。

    其四是朱宗潜极为富有，他的师妹比他更有钱。

    这些既香艳刺激而又神奇的传说，简直是不胫而走，开封府以及附近的武林中有名声的物，都跟朱宗潜认识了，在他新购的华丽住宅之内夜夜都有豪奢的宴会，仆从如云。

    因此，都信朱宗潜当真十分富有。

    半个月之后，龙门队其余十位高手都先后抵达开封府，但他们行踪甚是隐秘，不但没有跟朱宗潜连络，甚至彼此之间也只有三两成群的小接触，都不晓得全部马已聚集在同一城池之内。

    银衣帮少帮主欧阳谦一直与欧大先生和阳手冯天保在一起。他们在开封观察了三天之后，冯天保便主张直接与朱宗潜见面，他道：“这位老弟真有神鬼莫测之机，怎的分手了不到一个月，整个都变了？而他如此的毕露锋芒到底有何用意？我们如不与他当面一谈，决计观察不出什么结果。”

    欧大先生徐徐道：“根据咱们从各方面收集到的消息来看，朱宗潜兄好像并不急于跟咱们联络上。而他此举已吸引了无数武林中知名之士到开封来瞧瞧他。其中有的远在千里以外赶来的，相信黄河流经的数省地面的武林同道，莫不听到他的声名，这真是十分奇怪的举动，他到底想吸引什么的注意呢？”

    欧阳谦道：“晚辈猜想他那位师妹一定与此事大有关系。到现在为止，虽然有千百见过他师妹的容貌和武功，可是却没有一个知道他师妹的姓名，这也是一个莫大的谜团。”

    冯天保道:“两位如不反对，兄弟打算去瞧瞧他。”

    欧大先生沉吟一下，说道：“这其间还有一个很大的现象，那就是朱宗潜自从这么一露面之后，咱们的龙门队好像便瘫痪解体了。当然大家都是因为抱着观望的意思而暂不露面，但这一来却把咱们二个月来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大家都忘了『狼』之事而集中注意力于他身上………………”

    欧阳谦迟疑了一下，才道：“晚辈最近接获一个秘密消息，那就是朱宗潜曾经发出一种极像狼嗥之声，这个消息本来不拟说出，可是欧大先生既然提到这一，晚辈便不能不从实说出来了。”

    欧、冯二都大感震动，寻思良久，欧大先生道:“两位可觉得他所作所为都极像在掩护那『狼』吗？”

    冯天保，欧阳谦道：“正是如此，冯老师还要去见他么？”

    冯天保起身道：“非去不可，待我回来之后，两位亦须流前往，免得让他瞧出咱们三是一伙的。”

    冯天保乃是龙门队第一个去访见朱宗潜的，朱宗潜显得很高兴，问过冯天保的意思不想与别的武林物见面，便另在一个幽雅的小厅中设宴款待。

    他介绍雪之时可就不说是师妹了，因为他结识冰宫雪之时少林一影大师在场，这一迟早总会晓得，因此他只说是“雪姑娘”，此外，亦把当在古寺与屈罗碰上一切经过坦白说出。

    不过冯天保听完之后，还是弄不懂朱宗潜如今何故这样做法。

    朱宗潜微笑道：“在下此举有很的用意，最主要的是把神秘莫测的黑龙引出来。”

    冯天保道：“这样说来，你竟是以身作饵之意了？”

    朱宗潜道：“不错。”

    抬望一望天色，又道：“那黑龙迟早会找上我，总是在这等天色已黑之时光临。冯前辈不妨耐心等着瞧，此外，黑龙寨势力尚在，我也不敢过份轻视他们。不过以在下的推测，龙门队的手势必已尽集开封府中。黑龙寨之必须顾虑到咱们是布下天罗地网以便一举打尽，所以黑龙未出现之前，这一层不必过虑。”

    冯天保沉吟道：“话虽如此，但咱们旨在对付狼，你这么一弄便完全耽搁下来。”

    他可不肯露出大家思疑他掩护狼的风，只这么淡淡地提上一句。朱宗潜坦率地道：“在下已查出狼是谁了。”

    冯天保大惊道：“这真是万分惊之事，他到底是谁？”

    朱宗潜道:“前辈务必要原宥在下暂时隐瞒之罪，但此事不久即可水落石出。”

    冯天保很爽快地道：“没有关系，但你可要我们如何帮助你?”

    朱宗潜胸有成竹，道：“当然要啦，五天之后务请驾临此处聚晤，那时候将有确实消息奉告。”

    冯天保道：“既是如此，我且告辞，五之后再来。”他告辞而去，朱宗潜送他从侧门出去，免得碰上各地闻风而到的武林同道。

    冯天保走出一程，便感到夜色中好像有尾随跟踪。

    此时四下杳无迹，因为朱宗潜的居处乃是开封府城内最偏僻的所在，周围好多条街道都很难碰得见，还有许多旷地和菜园之类的地方。

    冯天保闪一块旷地，凝身停步侧耳而听。不一会，一阵轻细步声已走到他隐身的树丛前面。

    冯天保唰地跃出去，拦住那去路。目光到处，但见这面色甚黄，唇厚鼻大，约是三四旬左右的年纪，背长剑，动作矫健之极。说也奇怪，这个黄面汉子一见冯天保现身，便怪笑一声，掣出长剑，欺身疾劈。

    长剑发出劲烈的劈风之风，一听而知此功力厚无比，决计不能大意。冯天保双手一拍，两只衣袖突然加长了一尺，飘飘飞向敌剑卷去。

    冯天保外号称为“阳手”，一身功夫尽在双手之上，但赤手空拳碰上快刀快剑，仍然大有吃亏之处，是以他曾经在一双衣袖上下过苦功，这双衣袖也经过特别设计，平时打摺起来，与常无异，一旦应敌，却可以放长一尺左右，这样碰上功力悉敌之士的时候，便可利用双袖抵消敌的兵器优势。

    黄面汉子见他双袖暗蕴极是强大的劲力，长剑不敢被卷中。当下向左方滑步绕去，长剑撤回，避过衣袖卷搭之势，紧接着一招“已落犹开”，剑光打闪，疾向冯天保肩臂之间划去。

    这一招拿捏的时刻，恰到好处，把剑招威力发挥到尽处，实是名家身手，不同等闲。

    冯天保大吃一惊，使个身法跃开数，冷冷道：“报上名来。”

    黄面汉子哼一声，挥剑又上。只见他虽是挺剑直刺，但剑尖忽上忽下的移动，使难以捉摸得定他到底要攻那一处部位。

    冯天保双袖一分，露出两只手掌，迳自抓剑扣脉，反击的手法凌厉之极。这一招竟迫得对方无法再攻，侧跨两步。

    冯天保这时才喝道：“好一招『玄中玄势』，老夫倒要瞧瞧你还有什么绝艺没有?”

    喝声中斜身疾扑，双手连环攻出，忽劈忽。随着双手招数变化，两力道涌出，或刚或柔，正是阳手绝妙的心法。

    冯天保这一展开强攻搏的打法，那黄面汉于着实忙了一阵。可是此沉着坚凝之极，不一会就稳住局势，手中长剑绝不饶地施展出许多奥妙招数。

    双方鏖战了四十余招，冯天保心下大感讶异，暗想此的剑法功力都是当世之选，尤其可惊的是他那生生不息的内力，不论是刚刚发出全力也好，招架时用了全力也好，总能在瞬息之间又发出新的力道。

    他认出对方大半的剑法渊源，此所以他极感兴趣，忍不住出全力拚斗，有意击败对方，把他拿下询问一些重大之事。但那黄面汉子功力极是厚，只比他五十年苦修之功微逊少许。

    而他机变的剑法却可以补功力之不足。因此冯天保斗到五十招以上，便知自己决计无法生擒活捉此。甚且若是稍有一大意，以这的机警狡猾，极可能反而杀死自己。

    事至如此，冯天保也没有考虑的余地了。当即提聚起十成功力，在剑光如中反击两招，迫得对方剑势微缓，他使乘机喝道：“你是卓蒙卓大侠的什么？”

    原来他认出此剑法大部份是昔年威震一代的大剑客卓蒙的家数，故此渴欲拿下他查询许多疑问，但现下既然办不到，只好当面揭。

    黄面汉子冷哼一声，催动长剑连攻数招。这几剑只迫得冯天保连连后退，险险受伤。

    他不由得勃然大怒，叱道：“你既然存心我死，老夫手下决不容啦！”

    话声中用出全身功夫，展开反击。

    冯天保乃是动了真火，决意拚命。而这也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存下拚命之心出的手，要知他成名数十载，近二十年来一则未达过如此厉害的对手，二则年事渐高，火气大减，很难得激起这等真火。

    但见他只手刚柔互变，擒拿劈扫，在那双袖影掩护之下，诡奥辛辣之极，果然不愧是当代高手的身份。

    黄面汉子挥剑拆封了七八招，突然间攻出一剑，中同时叱吒出声。这一剑全然不是剑法，简直是锋快长刀的招数，配合上他那一声叱吒，直如雷霆迅击，威力之大无与伦比。

    冯天保这等高手竟也不敢硬对敌剑，旋身疾闪，同时之间，手巧拿敌剑，阳手攻出。

    谁知招数尽皆落空，敢敌并不趁势续攻，而是乘机撤退。一眨眼间已奔出三丈以外。

    这行动如此诡秘古怪，真使冯天保怒火冲天，厉声喝道：“鼠辈为何不敢决一死战？”

    话声方歇，敌已转巷内，失去踪影。

    冯天保看看追亦无益，只好含怒回去。那欧大先生和欧阳谦两也刚刚回去。冯天保说出今晚遭遇之后，欧大先生和欧阳谦都感到十分奇怪，猜测不出那黄面汉子是什么路数。

    他们两乃是分从不同方向潜朱府，遥见朱宗潜和一个美丽的少正在下。他们离开之时已是三更时分，朱宗潜那局棋尚未下完，所以他们懒得再窥伺下去。

    由此可知那黄面汉子与朱宗潜及其师妹全不相。尤其是那黄面汉子的剑法竟是得自冷面剑客卓蒙的真传，这真是十分使耸动的大消息。

    翌，他们分设法访查那黄面汉子的消息，却毫无所得。这天晚上欧大先生亲自出马去访朱宗潜，瞧瞧会有什么奇怪遭遇没有。

    朱宗潜甚是恭敬地接待欧大先生，说的话跟昨天冯天保来访时一样。因此欧大先生就在天色已黑之后辞出。

    他从不同的方向走离朱府，可是走了十余丈，便发觉有跟踪。

    欧大先生冷峻的面上掠过一丝笑意，心想这不是那黄面汉子则已，如若是他，老夫倒要瞧瞧卓蒙嫡传的“元剑法”在再传之后，能不能胜过老夫的武当剑法。

    这位武当名宿欧大先生成名甚早，其后认识了卓蒙，由于两都是不大开的，所以见面次数不少，但谈的话不会超过五十句。旁看来他们好像很合不来，其实他们却很彼此敬畏，心中有投契之感。这原不必用言语表示，尤其是他们都是不说话的。

    他们从未印证过武功，但卓蒙两次出手应敌之时，都恰有欧大先生在场。是以欧大先生心知若论剑法，各有千秋。若论功力，亦颇悉敌很难分高下。因此两如若真的拚斗的话，恐怕要在手之时比斗机智和反应。但这已是三十年前之事，其时双方俱在壮年，后来各自修为的进境变化却难以测度。是以欧大先生很谦虚地先假设自己比不上冷面剑客卓蒙。

    在数丈后跟踪的，脚步之声不轻不重，既非特别小心隐藏步声，也没有故意加重。

    欧大先生衣袂飘飘地向一处菜园走去，然后在空旷之处停下脚步，却不转回身子。

    那阵步伐一直向他是来，不迟不疾，不轻不重，节奏分明，蕴藏得有一坚强无惧的气势。

    步声越迫越近，欧大先生卓立如山，有如一尊石像般，从到脚没有一处稍稍动弹。

    这真是一场极为奇异的拚斗，欧大先生为了要击此的气势，特意不转身亦不动弹。

    可是假如来有意取他命，只须手中长剑向前直指，一直走过来，便可以刺穿欧大先生的后背心。

    当然事实上没有这么简单，纵然欧大先生背后迫来之乃是当世无敌的高手，可是武当派开山以来，讲究的是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敌一动我先动。因此，即使背后之敌有本事一剑刺他背心，但在那瞬息之间的反击一定是世上罕见的凌厉险恶。假使敌手功力稍差，那是根本上无法刺得伤欧大先生。

    背后的一步一步迫近，他的速度以及落脚时的声音，全无一丝改变，节奏紧凑如故。

    整座菜园一如四下被黑夜笼罩的荒地一般，甚是沉寂。然而一瞧不见的杀气却弥漫全园，气氛之紧张，形势之险恶，绝不在一场兵刃加的大杀场面之下。

    那已追到一丈以内，但他的步伐声，显示他毫无停止之意。

    欧大先生全身已蓄满了真气和力道，每一根毛发的感觉都到了敏灵无比的地步，只要轻轻一触，立刻就会生出感应。

    不但如此，对方即使现在改变方向或停住脚步，他也会生出强烈的感应，而给予全力的一击。

    因为对方一来已侵他势力所及的范围之内，决计免不了最少一招的拚斗。二来对方的步伐声已与他的心灵合而为一，连他自己也不能分割得开，唯一分割之法，便是最少拚上一招。

    这刻双方都同样的到了不得不发的时候，一个是骑虎之势已成，决不能安然离开虎背。

    一个是箭在弦上，亦不得不发。

    黑暗中那条影一步步迫近，到了双方只下五尺之时，双方俱都明白谁也击败不了谁的气势。那左手一动，呛一声掣出长剑，芒电闪般向对方后心刺去。

    此在这个当儿掣剑出手，在气势上已输了三分，不过他长剑攻出的招数却辛辣凌厉之觉，无疑业已用上全身十足功力。

    寒芒电之际，欧大先生还快了一线，转身也攻一剑。但见他转身掣剑攻击的几个动作，宛如在同时之间完成。

    单单凭着这一剑，可见欧大先生不愧是武当大剑客，又隐隐是领袖龙门十大高手的物。

    芒电掣中“呛”地大响一声，影乍分，两已相距六尺，面对面的峙立。欧大先生手提长剑，严冷地望住对方。对面那手中仅只剩下半截断剑，不过他仍是冷静之极地以双眼迎敌对方锐利的目光。

    这时两虽然相距六七尺之远，但欧大先生可不单是目光遥注对方，事实手中长剑发出一森森剑气亦笼罩着敌身形。

    这个跟踪他的正是冯天保描述过的黄面汉子，他好像知对手的长剑威力犹在，是以并不作逃走的打算。

    那截断剑紧紧握在左手，亦不曾抛弃。要知他并非不舍得抛掉断剑，而是在这暗激涌的形势之下不能随意动弹，只要略一移动，便将触发敌的攻势。因此，即使是弃剑的动作也是不行。

    欧大先生徐徐道：“尊驾好高明的身手，报上名来。”

    黄面汉子全身上下纹风不动，亦不开。

    欧大先生又道：“尊驾适才的一剑，乃是卓蒙兄的秘传心法。但如是卓蒙兄亲自出手的话，老朽便很难安然无事了，是以从火候上观测，尊驾想是卓兄的晚辈。”

    对方仍然不言不语，欧大先生不禁心中有气，忖道:“我既说出卓兄名，你如若真是他的门下弟子，便应作答。既是不肯作答，老朽还有什么客气的。”这么一想，剑上似是陡增威煞之气。

    但是他长剑移动，改为“仙指路”的招式。那黄面汉子，可不能不跟着变化姿势，却一如欧大先生所料，身躯稍稍向左转，手中之剑抬高只许，变成一招“东山云隔”。

    这时欧大先生已可以确信对方乃是卓蒙的剑法路数，但他既与卓蒙有如此渊源，何以不答一语?不过不管怎样，卓蒙失踪的秘密将可以从此身上找到线索，因此他必须把此留下，绝不能让他逸走。

    正在转念之际，对方的“东山云隔”一式竟已生出变化。原来他借着侧身移剑之势突然加快旋转身躯，欧大先生剑光涨，电出去，看准他右方的空门攻。

    “当”地震响一声，两各退开数尺，但见那黄面汉子右手已多了一柄长刀，而他正是仗着此刀封蔽右方的空隙，挡开敌剑。

    欧大先生早就预料他会拔出长刀封架，否则焉有用左手使剑反而把右手闲着之理。但对方出刀之快以及招数之奇奥，却出乎他意料之外，是以当时并不源源攻击，反而退开数步。

    以他想来，对方既是擅长剑法，则刀上的功夫不必重视。谁知那黄面汉子技艺惊，刀法上的成就竟一不逊于长剑。

    欧大先生凝目冷笑，道：“好俊的刀法，再挡老朽一剑瞧瞧。”

    但见他左手骈指捏诀，右手长剑横划攻击。此是武当派无上剑法“一字慧剑”但须一招黏上，底下的奇招奥着便有如长江大河般跟着攻打，生生不息。在欧大先生的经验中，已不知有多少武林高手被这一招剑法缠住，宛如苍蝇被蜜糖黏住一般，直是无法脱身。

    黄面汉子大叱一声，响亮震耳，手中长刀与叱声齐出，如迅雷忽发。芒一闪，长刀已劈中敌剑。欧大先生但觉对方这一刀重逾山岳，威如迅雷，迫不得已放弃缠黏之想，疾运内功贯注剑上，往外一弹。那黄面汉子，果然被弹退了七八尺，却见他抹便走。

    那黄面汉子的身影有如流星劲矢一般，奇快无此，两个起落，已隐黑暗中。

    欧大先生横剑目送他的消失，自家屹立不动。他虽是身经百战之士，曾经会过不知多少物。但却以这个敌手最是奇异莫测。武功既高妙，举动又神秘古怪。他自个儿在黑暗中寻思了许久，一方面又十分注意四下的动静，瞧瞧那黄面汉子到底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良久，他方始回到住处，恰好碰到冯天保、欧阳谦两回来。据他们说，朱宗潜一直没有离开他们的视线，还有他的师妹也是如此。而这一夜他们不是对奕，而是朱宗潜写字，雪作画。

    欧大先生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最后说道：“这个神秘物的剑法无疑是卓兄真传，虽说其间亦夹杂得有一奇异手法，但仍以卓兄的『元剑法』为主。可是他右手之刀威力丝毫不在长剑之下，尤其是最后攻击的一刀，大有霹雳横飞雷霆万钧之慨。说到气度之严，手法之奥妙，不在当世任何一位刀法大家之下。”

    这位武当名宿竟然如此推崇对手的刀法，冯天保、欧阳谦都不觉微微动容。欧阳谦沉吟道：“朱兄的刀法造诣亦殊为不俗，但他明明在房中练字………”

    冯天保道：“兄弟却奇怪昨夜那为何不使长刀对付我？欧兄能不能猜测得出他使的是那一家派的刀法？”

    欧大先生露出慎重之色，本来坐得笔直的身躯略向前倾，沉声道：“天下各家派的刀法兄弟几乎都见识过，但他那一刀的气势法度，却从来未曾见过。两位难道没有注意到兄弟的形容字句吗？”

    冯天保面色一寒，道：“欧兄的形容是霹雳横飞，雷霆万钧。莫非就是雷霆刀吗？”

    欧阳谦也严肃地望住欧大先生，缓缓道：“晚辈见闻有限，似是从未听过这雷霆刀之名。”

    他眼见大名鼎鼎的两位名宿大家都如此的郑重，便知关系不轻，所以赶快肃然请问。

    欧大先生道：“这雷霆刀乃是一种刀法名称，目前世上得知此事的只有三位，一个是告诉我的，加上冯兄与我而已。”

    欧阳谦立刻道：“既是如此秘密之事，前辈还是不说的好。”

    欧大先生道：“不然，这个秘密如今已应该告知靠得住的同道。那便是有一位刀法名家曾经亲眼见过黑龙，但还是没有见得着他的面貌。说起来已经是两年以前的事，黑龙寨接下这一桩买卖，竟由黑龙亲自率众下手。其实一共有四位武林高手遇害，不过外间至今只知道是一位高手毁于黑龙寨手下………”

    欧阳谦虽然感到迷惑，但却沉住气等对方再说下去。只听欧大先生接着言道：“为什么四位高手遇害而外间只晓得是一位呢？便是由于这四当中有三位武功虽强，但在武林中声名未着，只有那位以刀法著称的高手为世所知，是以这件血案在武林中不算轰动。”

    欧阳谦恍然道：“原来如此。”

    但他的话声立刻就被欧大先生打断，他道：“那一位至今尚活着的刀法名家负伤极重，腕脉间的伤势甚是奇特，兄弟亦无法帮助，他一直瘫痪床上，处境凄惨异常。但兄弟却再三恳求他不可自萌短见，因为将来唯一认得出黑龙之就是他了。”

    冯天保道：“不错，他虽是没有见到黑龙的面貌，但若是老于江湖上之士，只须从对方的身材声音和举动上即可辨认出来，何况还有那雷霆刀。”

    欧大先生接下去向欧阳谦道：“现在你想必已经明白啦，那黑龙使的雷霆刀法世罕其匹，我听那位被害同道述说之时，印象极。是以那黄面汉子使出这等刀法之时，我几乎呆住。”

    欧阳谦兴奋地道：“如若那便是黑龙，我们便可以少费许多气力啦！”他旋即冷静下来，凝眸寻思，过了片刻，才道：“但那决不是黑龙。”

    欧、冯二都，欧大先生道：“根据历年武林高手被害的形，加上那位受害的刀法名家所述，黑龙武功之强，应当更在那黄面汉子之上。换句话说，黑龙的武功当此咱们龙门队任何一位都强。像今晚这等形势之下，他岂肯轻轻放过老朽？即使他一时三刻之内不能杀死老朽，但他难道不会命手下之助战?”

    这个黄面汉子的出现，使得局势更为混淆奇怪，而且隐隐与朱宗潜若有关连。他们推测研判了许久，这才决定了明天的计划步骤。

    到了翌黄昏之际，欧阳谦独自前往朱府。他乃是越墙而，直抵朱宗潜每夜与雪盘桓之处。他步上台阶之际，突然一团冷气侧袭而至，事先全无朕兆。好个欧阳谦临事不慌，猛可坐马转身，左肘趁势撞出，肘上发出极强劲的内家真力。

    两力道一触，欧阳谦这才发现那回冷气疾而不劲，不过如若不是以内家真力撞散冷气，说不定会被寒侵体，多多少少要吃一亏。

    他转眼一望，厅内墙边站着一个白衣美，两颗大大的眼睛明亮异常，这刻似是隐隐闪出惊讶的意思。

    这位白衣美便是朱宗潜向外宣称乃是他师妹的雪，她眼中惊讶的神气迅即消失，代之而生的是一种冰冷无的光芒。

    欧阳谦年纪虽轻，但为机警聪明，阅历极丰，顿时晓得她有出手对付自己之意。此外，他又晓得这个美冷傲之极，不可用一般方法应付。假如他喝出此来是为了要见朱宗潜，此举纵然可使她暂不出手，但定必被她看轻无疑。

    假如是龙门队别的高手，决计不管对方心中会否看轻自己，以求迅速见到朱宗潜。但欧阳谦年纪与那美相差不远，心此之别的年纪已老的高手自然不同，这原是极为正常的现象。

    他微微一笑，道：“在下要在这儿等一个。”

    说时，伸手向八尺外的一张椅抓去，手掌一缩，那张椅应手移动，停在他身边。

    雪见了他这一手湛厚的功夫，大眼睛中不由得闪出惊讶的光芒。

    欧阳谦向她抱抱拳，便迳自坐下。

    他到底是声名赫盛的银衣帮少帮主身份，自具威严气度，大异于一般的年轻高手。倒是有与朱宗潜相似。

    雪道：“你是谁？”

    这一句问话，连她也感到对方晓得她是明知故问，当下生怕对方嘲笑她没话找话说，又道：“若是找我，就在这儿坐着。如若找的是别，就请你走开。”

    欧阳谦江湖阅历何等丰富，丝毫不动声色，极小心仔细打量她，从到脚，没有半遗漏。之后，他才，道：“朱兄若不在此，找到姑娘也是一样。”

    雪当真想不到这个青年男子如此奇特，她本以为世上只有一个朱宗潜，能够不在自己面前变色。

    不像许许多多的男子，在她大眼睛瞪视之下，总是那样的杌陧不安。目下这欧阳谦虽然不是完全像朱宗潜一般，但在冷静方面却并无二致。

    这使得她不知不觉中对欧阳谦大增重视之心，当下道：“什么事？”

    她没有把他轰出去已经是很给面子的了，然而这一句冰冰冷冷的问话，却又使觉不出她心中的敬重。

    欧阳谦道：“朱兄这次在开封，忝为同道，自应奉告。在下有几句肺腑之言想说，姑娘若作得主，在下便说。若作不得主，便有烦把朱兄找来一晤。”

    雪沉吟道：“他现下不得空………”

    并没有说出作得主作不得主。也没有察觉对方乃是机智地运用她先前的话来反击她，她早先说的是：“你若是找我，就坐在这儿。若找别，就请走开。”而现在欧阳谦只略略改动了一字眼，便反而使她考虑到留下或走开。

    欧阳谦心中一笑，这时他已瞧出这位来历神秘的美，聪明有余而机诈不足，外表冰冷而其实纯是感用事之，武功高到什么程度尚难测度。但无疑可跻身高手之林。他仗着家学秘传的“观测”法门，一开始就观测出几，第一是她身上衣服尽是新制，由至肿莫不如是。由此可知她以前的服饰一定别有特，为了不让别瞧出，所以通通换上新的。第二是她天生自然的冰冷神态，以及她炼有一种寒气侵的武功，可见得绝非皆知的一般家派出现。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她使用的香料很奇特，绝非中原习见的那些香料。

    因此，可知她的出身十分奇怪，可能是从远方异国来到中原的。这第三证明第一衣饰全换新制的益发多了几分把握。

    要知欧阳谦若不是阅历丰富而又习得家传“观测”法门，已具异于常的才能的话。他的父亲欧阳慎言焉敢让他代表自己出马？说到他们家传“观测”之学，三大部门之中“气味”乃属一大部门之一，不但于鉴别天下各种香料，而且能凭嗅觉识别出各种事物。

    他心想若能查出此的出身来历，定可使那些前辈高手们感到佩服，再说他对此亦感兴趣。

    当下，欧阳谦缓缓道：“姑娘年纪轻轻，却已走过万里路，居于异国，在下是既羡且佩。”雪那双大眼睛中不由得闪出极为惊讶的光芒，却没有答腔。

    其实雪心中极感震动，暗忖前有朱宗潜夸称不难查出她冰宫之秘，后有欧阳谦一开就指出她行过万里路，曾居异国。

    这种种迹象凑起来，便便她不由得不怀疑中原武林当真已得知圣母峰冰宫之秘了。

    她见欧阳谦不再说下去，便皱起眉，道：“我们改天再谈可好？你明天来吧，我叫师兄等你。”

    欧阳谦听她这么说，自然不便强留，当下起身辞别，仍然翻墙而出。这时天色已黑，四下僻静无。

    他慢慢的往回走，希望那黄面汉子出现。

    他一直回到住处也不见有跟踪，心中大感失望。

    这时欧、冯二已出动往朱府暗窥。

    欧阳谦决定在家里等一阵，如果欧、冯二老还不回去，他也再去探看。

    那黄面汉子今晚并非没有行动，他正暗蹑着一个高瘦的。

    在静夜之中，前面的高瘦长衫客脚下无声，反而他这个跟踪的步伐间传出“哧哧”微响。前面的转一道围墙之内，黄面汉子也跟踪而，墙内是一块旷地，那高瘦之站在当中，双目炯炯地遥遥打量他。

    黄面汉子“呛”地一声，撤下背上斜着的长刀，一步步迫去，气势坚凝强大之极。

    那高瘦长衫客不敢怠慢，取出兵器，却是一支尺八白玉萧。

    双方相距尚有一丈，黄面汉子便煞住脚步，但长刀上发出的杀气威势依然不断地涌去。

    那个黄瘦的老者突然间左右晃动，迅快无比。

    他乃是向左跨出一步，退回原位后才向右跨出一步。

    动作虽然不少，而且是忽进忽退之势，不易控制。但他却好像平常摇摇那么容易，一眨眼间就晃了八九次之多。

    这等速度真是骇听闻，使为之神摇目眩。他使出这种身法自然大有讲究，果然对方刀上的威势忽然消失，也退了一步。

    这是因为对方移动得如此之快，他的刀势无法钉得牢，既是钉不牢，也就不能攻击，是以反而被迫得退了一步。

    斑瘦老者冷笑一声，通：“老夫归奉节，尊驾贵姓大名？”

    黄面汉子默然不答，跨前一步，刀上又发出威煞气势。这一回由于他不是配合步伐节奏，是以威力低弱得多。

    遍奉节又冷冷道：“尊驾如若不报上姓名，老夫便不客气了。”

    黄面汉子依然沉默如故，归奉节怒哼一声，向左方横走四五步，这一来反而拉远了距离，不似是想动手的意思。

    黄面汉子哧哧连踏数步，依旧迫到一丈以内。

    遍奉节不由得肩一皱，心想这气势之坚强天下罕见，我今晚须得多加小心才行，不然的话，数十载英名可能毁于此地了！

    要知他乃是龙门队高手之一，驰名天下，轻功特佳，所以外号为“巫山云”。他刚才横移数多，便是想诱对方脚步移动，乘隙猛攻。

    在归奉节来说，双方距离多几尺少几尺全无分别，所以他决意出手之后，反而移开一些。

    谁知道对方连踏数步追迫之际，气势坚凝强大之极，竟没有丝毫一空隙可乘之机。

    碰上了这等武功高强而又强毅过的对手，归奉节虽是身经百战之士，也不由得大为惕凛。

    那黄面汉子双目似隼，紧紧盯住遍奉节面上，目光之锐利，生似能看透对方的内心。就当归奉节生出惕凛之意时，果真被他观察出来。迅即大喝一声，奔电掣电般攻出一刀，这一刀气势之雄豪，威力之强大，连归奉节这等当代高手也是平生仅见，不敢硬挡，一提真气，高瘦的身形有如狂风中的飞絮一般，飘飞出七八尺开外。

    黄面汉子一击不中，挥刀又上，攻出的招数直如雷霆勃发，霹雳横飞。这第二刀因为还加上第一刀的余势，是以更为威猛。归奉节更不能出手抵挡，只好又使出他独步一时的轻功，飘飘飞开丈许。

    对方半步也不放松，第三刀继续攻到。这一刀得到第一二两刀余势之助，威力更强，大有别开天地横绝古今之慨。

    遍奉节明知这番再退，便再无出手反击的机会，但形禁势格，虽然出手抵挡，却是有心无力。只好疾退两丈，迅快得有如电光闪击。

    他这一下飞退，业已施展出他生平最拿手的上乘轻功心法，果然把双方距离拉开到一丈以上。然而他甩得掉对方身形，却摆脱不了对方长刀的森杀气势，这刻他若是胡退闪，因而露出空隙的话，对方长刀上这一森严气势便可以趁隙而，制他的死命。

    要知那黄面汉子武功虽强，但离这等以刀气杀的无上境界尚远。目下之所以能够办得到，完全是因缘凑巧形成了这种局面。只因归奉节三次退却，皆是逐渐增加距离，使得对方每一刀都有余势未尽。三刀下来，累积起来的余势便达到足以隔空伤的地步。假使第一二刀时归奉节退得甚远，或是出手封架，便不致陷这等生死一发的凶险境地了。

    但最可怕的是双方都不晓得如此危险，归奉节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冲天而起，以便化解被动挨打的劣势。就在他要发动之时，一声佛号划了岑寂，同时之间一条灰影横空飞到，落在黄面汉于左方七八尺之处。紧接着又有两道影闪电跃到，都落在距黄面汉子七八尺的地方。

    黄面汉子这时不得不挥刀绕身划个圈子，把这三个来势凶猛的大敌的气势化解掉。那个最先出现的一位灰衣老僧，他道：“老衲一影，闻得施主武功绝世，心仪已久，今夕得睹，果然足以惊世骇俗，睥睨当世，老衲甚感佩服。”

    他语声略停，对方只傲笑一声，竟不开。一影大师又道：“这两位一是文曲星程兄，一是关外名家魔鞭盛启，听说你们都先后会过面，也印证过武功。由此可见得施主雄心勃勃，有意观摩武林各家派的武功。但有一件事老衲百思不得其解，便是施主何以不肯宣示姓名？难道说施主此举全无扬名于世之意吗？”

    黄面汉子低哼一声，哑声道：“士各有志，大师何须多问。”

    一影大师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老衲也不要隐瞒。我们这四个有意合力出手，施主须得多加小心了！”

    一影大师这话非同小可，以他的身份名望而言，即使是战死当场，也绝不让别手相助，何况在场四当中，独有他一尚未与对方过手，战败尚在未知之数，居然要与别联手出战，数又如此之多。

    黄面汉子也不由得一怔，大感意外。他放眼迅掠那四一眼，心想他们俱是当今武林高手，列于龙门队之中，若是合力来攻，自是难以幸免。

    魔鞭盛启粗犷地大笑一声，道：“朋友你得先报上姓名来，免得一会咱们留不住手，杀死了你，竟成了无名首。”

    江南名家文曲星程接道：“阁下竟能使得我等四合力出手，已是大足自豪之事，何以连说出姓名来历的胆量也没有？”

    他说话之时文质彬彬，语气清朗有如背诵诗书，另具一种斯文风度。

    黄面汉子仰天厉啸一声，凄厉绝耳，宛如狼嗥。一影大师等四齐齐变色，无不目闪光，提聚起全身功力，准备出手。

    厉啸声消歇之后，他才哑声道：“区区本是无名小卒，诸位既然如此瞧得起我，今晚只好舍命相陪了，但关于姓名来历之言，勿须再提。”

    他左手往背后一摸，掣出长剑，与右手的长刀芒映。

    正当一影大师出现之时，另一边的欧阳谦已潜朱府，抵达早先被雪挡驾的花厅外面，他与匿伏对面屋的冯天保会合，低声换意见。

    冯天保道：“我与欧兄抵此之后，分行事，约定假如欧兄别无其他发现，便到此处会合。欧兄至今未见，我一直遥遥监视着听中对弈的两。”

    欧阳谦转眼望去，只见朱宗潜背向厅门，正与雪对弈。灯烛不甚明亮，是以连雪的面貌也瞧不真切。他低低道：“冯前辈且在此处继续监视，在下迳自去见一见朱兄。”

    他飘落院中，这一来反而被门窗隔住视线，不似刚才居高临下，能从窗门的上面望去。

    欧阳谦跃到门边，朗声道：“朱兄雅兴不浅，兄弟有事拜访。”

    声音甫出，突觉厅内一暗，接着听到打火之声，晃眼又明亮如初。

    雪冷冷道：“家师兄不在，你明天来吧！”

    欧阳谦微微一笑，伸手推去，厅门顿时打开。但见厅中形依旧，可是坐在棋盘这一端背向听门之，却不是朱宗潜的背影，而是一个侍婢装束的。

    这侍婢也回来瞧，面貌秀丽，因此可以断定不是朱宗潜伪装。

    雪两道锐利的目光冷冷的注视着，道：“你到底是真的要见家师兄呢?抑是藉为实，其实却要见我？”

    这话锋利辛辣之极，一个应付不好，便将被对方作把柄，饶他欧阳谦机智老练，一时也感到难以应付。雪冷哼道：“你不好意思说出来对不对？那也行，我代你说吧，你此来其实想瞧瞧我。”

    欧阳谦脑海中泛起林盼秋的倩影，她曾经扮哑，虽有风尘憔悴之色，但那温驯柔美之态，倍觉动。至于眼前这位白衣美，却另有一种的冷艳。

    他晓得眼下多说一句话，就多一分麻烦，便拱拱手道：“在下告退了，还望姑娘恕我擅闯之罪。”

    脚尖微一用力，已退纵落院中。

    雪冷冷道：“站住！我尝闻敢作敢为方是英雄本身，家师兄一向磊落光明，那有你这等畏首畏尾的朋友?”

    欧阳谦听了这话，面上可就挂不住了，凝身屹立，凛然道：“姑娘还有什么指教？但最好别出言伤。”

    雪见他凛凛之态，很像朱宗潜一般，芳心没来由的一软，不忍再出语耻辱他，当下道：“我也没有什么用意，只不过你两次来找我师兄，都是直闯来，一则失礼，二则我可不知你真的是我师兄的朋友抑或不是？所以我要你暂且留下。”

    欧阳谦道：“令师兄若然在此，便知在下的身份。”

    雪道：“他现在不在此处，但仍有办法知道你是不是他的朋友。”

    欧阳谦道：“如此甚好，敢问姑娘有何办法？”

    雪道：“我师兄曾对我言道，他的朋友皆是当世的名家高手，因此我出手试一试你的武功便知分晓。”

    欧阳谦本来极不愿与她动手，但忽然想到此举或可窥测得出她的门派来历，于大局不无小补，当下爽快地道：“姑娘说的很对，不过这等测探武功不比仇见面，以死相拚………”

    话未说完，雪已嘴道：“这个我省得，我若是二十招之内不能赢你，就承认你是家师兄的朋友。”

    她气好大，欧阳谦不禁暗暗生气，心想我若不能在二十招之内教你吃苦，就枉为银衣帮少帮主了。转念之际，雪已纵落他面前五六尺之处，冷冷道：“我手中有剑，你最好使用兵器，免得有话可说。”

    欧阳谦气往上冲，但他乃是英雄物，虽然忿然，仍不向出恶言，只哼了一声，取出独门兵器“碧藤鞭”，道：“姑娘请赐招吧！”

    雪两指拈着一数寸长的小剑，宛如孩童的玩具，但剑身上却泛出霜雪光芒。她并并不移步近对方便已出手攻敌，小剑遥划，一道寒风激而出。

    欧阳谦挥鞭封架，鞭上内力涌，抵住敌剑上寒气。他内力极强，劲风激，雪衣袂飘举，宛如置身于千仞峰一般。

    两霎时间已斗了六七招之多，但见他们脚下寸步不移，双方的兵器也均是虚虚此划，若不是周围劲风飙转，潜力排汤的话，真以为他们是在闹着玩。但这六七招斗下来，欧阳谦已大感凛然，只因对方那柄小剑出手极快，寒气电，竟迫得他一直挥鞭封闭门户，故此才出现这等虚虚比划的势。

    雪出手如电，转瞬间又攻出六七招之多，欧阳谦直到此时才猛然发觉形有异，生似陷身在冰窖雪窟之内，不但奇寒难当，连鞭法也受到严寒之气所阻滞，运转不灵，这一惊非同小可。

    但还有一件事更可怕，却是欧阳谦不知道的，那便是他虽是感到奇冷难当，碧藤鞭已有运转不灵之象。可是外表上却瞧不出半迹象，即使高明如冯天保之流，竟亦不曾发觉欧阳谦大大不妥。因此，等到别发现之时，已来不及助他脱险了。

    晃眼又攻拆了四五招，先前约定二十招之数，如今已剩下三招。

    冰宫雪唰唰发出两剑欺身攻近，寒气大盛。欧阳谦虽然已运足功力抵御奇寒，可是一也不管用，但觉半边身子都冻僵了，眼见对方拈剑作势，正要向冻僵了的这一边身子攻到，不禁大凛，心中叫一声“我命休矣”！

    这一招已是二十招的最后一招，雪一直都出手奇快，这刻却忽然煞住一切动作，一味拈剑作势，并不攻出。别瞧来，似是她寻瑕抵隙的窥伺可以制胜的机会，其实她却是利用她那柄玩具也似的“冷剑”，催动阵阵至寒极冷之气不住向敌涌去，多延片刻就多收几分功效，所以她不须急急出手。

    谁能想得到区区一个美丽少，居然能制住英名赫赫的欧阳少帮主？而且是在二十招之内？冯天保即使瞧得出况有不妥，也绝不肯在二十招未完之前出手，何况旁根本看不出欧阳谦的危机。

    雪冷冷一笑，心想我手中的“冷剑”只有朱宗潜不怕，别的任是武功何等高明，也无能抵御。她知对方已失去抵抗之力，但须玉手一送。纵是不想取他命，但把他踢个跟斗也就足够震惊武林了。

    可是她很奇怪对方为何不露半分惧色？难道这个英俊的年轻高手还不晓得自身的危险局势吗？心念一动，便问道：“我一剑刺死你好不好？”

    欧阳谦极力熬忍奇寒，不让身子发抖，道:“很好，只怕姑娘有心无力，取不去在下的命。”

    他焉有不知自己无法抵挡她这一剑之理？但他却故意拿话激她，却是宁可送命也不愿饱挫折之辱的意思，特别是被一个孩子击败。

    雪冷哼一声，手中冷剑往前一送，已到了距他面门尺许之处，霜光耀眼，寒气更重，她冷冷嘲道：“你为何不躲避呀？”

    欧阳谦凛然道：“姑娘即管出剑，看在下会否皱眉？”

    雪无端端心一软，竟退开数步，她知自己如若收剑罢战，对方更感耻辱难当，倒不如一剑取他命，当下怒哼一声，道：“无怪你气甚大，原来真有神功护体。”

    说时收起冷剑，连连甩手，好像被他护体神功震疼了手腕一般。

    欧阳谦方自一怔，雪又冷冷的道：“你别走开，我去瞧瞧家师兄回来了没有？”

    不等对方回答，迳自听。她很快就隐房内，从一个特别挖穿的小向外窥看，但见欧阳谦还在原地屹立不动，不禁怀疑的自问道：“我不杀他也罢了，何以还处处顾念到他的自尊？明知他一时无法移步，便叫他不要走开。”

    她突然骇出了一身冷汗，忖道：“我离宫之时，圣母再三告诫我道：你切勿不可被任何男迷惑，即使是生出好感也不行，本宫的规矩禁条你不是不知道的，到时连我也没法子偏帮你。哎呀！我这不是已经触犯冰宫禁条了么？若然被圣母得知，依法行刑，我倒不如这刻就自了残生的好。”

    想到此处，心中如沸，迅即又奔出去。欧阳谦恰于此时恢复常态，拱手道：“姑娘还有什么见教？”

    雪望着他英俊凛挺的容貌，满腔杀机又霎时退尽，但她的感尽避变化得十分剧烈，理智却不住的提醒她不可以感用事。

    她踌躇一下，突然想出一个解决之法，便道：“你是武林高手，眼力见识定然不同凡俗，你且瞧瞧我这剑。”

    说时，把手中“冷剑”送过去。

    欧阳谦从她那玉葱似的手指中接过“冷剑”，凝目一看，但见此剑通体长才五寸，因是依照长剑的比例打造，是以有如孩童的玩具而不似一般的七首。剑柄短细得可怜，她的纤指还可捏住，换了男的手指，就得侵占到护手以上的剑及部份了。

    然而这细小的剑手份量却不轻，而且寒气侵肤，奇冷难当，即使是凡夫俗子，也晓得此剑定非凡品。

    她此举分明有考究他眼力之意，所以欧阳谦一面用心思索，一面仔细查看。忽见剑身上刻有细如毫发的字迹，但却不是汉字。

    欧阳谦可瞧出那是“藏文”，但却不明其意，心中叹一气，忖道：“这个回合我又输啦、像这等形状奇特之剑，如若听说起过，一定记得，何用思索？”

    转念之际，却又瞧见剑身上另一面刻得有些图案，乍看好像许多覆满冰雪的高山，其间又有房屋和高塔。但定睛细看，反而瞧不出是些什么物事。

    他断然把剑还给她，摇道：“在下见陋寡闻，姑娘这一件异国的秘宝奇珍，在下从未听闻过。”

    雪道:“你瞧得出这是异国之宝，已经很不错了。若然说得出什么地方，那就更足以使惊奇啦！”

    欧阳谦笑道：“这倒不难，在下胆敢断定是乌斯藏的秘宝。”

    她那双大眼睛睁得又圆又大，乌黑的眸子骨碌碌转动着，透露出惊讶的光芒，说道:“说得一不错，你敢是认得藏文么？”

    欧阳谦摇摇，她又道：“那剑上刻的藏文是极冷的意思，你既然不识藏文，那就是认出另一面的高山了?那是天下间最高的山，终年都被冰雪覆盖。”

    这话勾起欧阳谦乍看时的印象，道:“难道那么寒冷极高之处，竟有房屋和高塔吗？”

    她沉幽下来，只，心想马上就触及冰宫之秘了，你只要知悉了我们的秘密，我就不得不出手把你制住，并且使你成为冰宫的隶………她忽然感到这件事令她心十分沉重和不安，但这却是唯一解决之法。因为他既变成隶，便可以证明她对男不曾生出好感了。

    欧阳谦焉知这其中还有许多文三，见她颔首，便又说道：“乌斯藏极是辽阔广大，只不知姑娘来自那一部？”

    雪道：“我来自藏南，但你休想找到那地方。”

    欧阳谦微微一笑，道：“朱兄也找得到，在下自无找不到之理。”

    雪冷笑道：“我纵使把地告诉你，你也找不到，你可知是何缘故?”

    欧阳谦道：“在下敬聆姑娘指教。”

    雪道：“因为你到了千里以内，向任何询问都得不到回答。”

    欧阳谦讶道：“这就奇了，莫非当地居民全都聋哑了不成？抑是那一处地方他们根本就不晓得？”

    雪道：“不然，但凡拉萨以南的居民无不晓得这处地方，但你若不知他们的禁忌，胡动问，担保你一辈子也问不出一言半语。”

    欧阳谦大感兴趣，心想千里方圆之地何等辽阔，焉能在如此广大的区域之内都找不到一个没有禁忌之？如果她说的是真话，则一定是凭藉宗教之力无疑，当下又问道:“敢问姑娘信奉何教？”

    雪道：“黑教。”

    答了之后，这才一怔，因为她发现对方恰是问着了要，正因那圣母峰周围千余里内居民皆是信黑教，所以才没有敢指外前赴圣母峰。

    欧阳谦沉吟道：“黑教？黑教？在下竟未闻过这个名称，只不知信奉的是神抑或是佛？”

    要知他身为一大帮派的少帮主，全国三教九流无所不知，亦须留心各种宗教，是以有些秘密教社世间尚无所知之时，他早就晓得了。可是却从未听过“黑教”之名，仅知乌斯藏密宗极盛，可分作红、黄、白三教，因此他立刻怀疑这一教派并非佛门宗派。

    雪眼中忽然闪动着不安的光芒，缓缓道：“你当真想知道么？我告诉了你可别后悔。”

    欧阳谦逸一笑，道：“在下决不后悔。”

    雪道：“我们信奉的是饶丹熹，是神而不是佛。我这剑上的地方，就是圣母峰冰宫了。”

    她眼中不安的神色已消失无踪，代之而起的是冰冷的光芒，她突然向他身后的墙望去，又道：“噫！师兄跑到那儿什么？”

    欧阳谦一面在心中思索她那双大眼睛表露的绪变化是什么意思，一面回望去，猛的醒悟她乃要出手对付自己，可是自己已中计转。

    罢刚醒悟之时，一阵奇寒透体而过，顿时僵了一下才能够移步后退。但他才退了一步，雪的纤指已中他胸道。像他们这等高手相争，彼此所争取的只是瞬息之机，因此欧阳谦当时冻得僵木了一下，虽是为时短暂，但雪已足以趁虚而，把他制住，自然这也因为早先余寒犹在，欧阳谦方会这般容易失手。

    他一跤摔倒之时，一道影闪电划空般飞落院中，现出高瘦的身形，却是伺伏一侧的阳手冯天保，他沉声道：“姑娘何故出手暗算家？”

    雪打量对方一眼，认出正是龙门队十大高手中的冯天保，她从朱宗潜气之中，听得出朱宗潜对这位推荐他加龙门队的高手大有感激之意，是以这刻对他的敌意不强。

    她冷冷道：“你可是一直在旁边观看着的吗？”

    冯天保，道：雪接道：“欧阳世兄的确是自己。”

    “既然是你出证明，我也不必多疑了，那就给你带走吧！”

    说时，已退到台阶上的厅门。这是表示她绝不会出手暗算他的意思，冯天保当下放心地上前查看欧阳谦的形，他乃是见多识广的当代高手，心想雪虽然不曾解开欧阳谦的道禁制，但决计不能难倒自己。

    谁知一看之下，大为凛骇，敢她的手法古怪之极，别说无法解救，连这是什么家派的手法也不晓得，他抬望去，只见雪冷漠的瞧着自己，登时晓得她一定不肯出手解救，可是此事非同小可，明知她不肯，也须一试。当下道：“雪姑娘既然晓得欧阳世兄不是外，便请解开道禁制。”

    雪道：“可以，但你须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向天立誓不把刚才我向欧阳谦说的话告诉任何。”

    冯天保道：“你们说话之时，我还在对面屋，相隔甚远，根本听不见。后来我见你已屋，他还站着不走，这才动疑准备下来叫他。那知你又出来，跟他说了几句话，随即出手，我方始赶得来，假如姑娘相信得过，根本勿庸发誓。”

    雪心中暗喜，忖道：“我就怕连他也知道了冰宫之秘，所以故意诈他一诈，瞧瞧他听见我们的对话没有，假如他发誓的话，自然证明他也听去，现下他既是这么说法，那就不要怀疑他了。”

    当下冷冷道：“对不起，我已改变主意啦，你把他带走可以，我决不出手解救。”

    冯天保已于前访晤朱宗潜之时，听他说起在古寺中如何碰见雪之事，晓得这个姑娘来历神秘，古怪。便不多言，抱起欧阳谦，越墙而去。

    雪微微冷笑，当真让他们离开。

    这刻在此宅东面不远的一块荒凉旷场中，刀光剑影，漫天匝地，战况激热异常，战之一共有五个，便是一影大师、程、盛启、归奉节四位当代高手合力围攻那个神秘的黄面汉子。

    这四位名家高手的武功何等厉害，那黄面汉子在他们围攻之下，不到十招，就陷挨打的局面，不过这一仗看来还须相当长的时间方能结束，只因一影大师这一方面都存下生擒活捉之心，各许多煞手绝招都没使出来。

    那黄面汉子竟不趁这刻冲出重围，一味以左手长剑和右手大刀拚命抵挡，看着又拚斗了二十余招，都瞧出他敢打的是拖延时间的主意。这样说他一定在等候什么驰援了？

    一影大师洪声道：“咱们只好放手施为啦！”

    话声未歇，倏然一道影迅若飘风般扑场中，此高高瘦瘦，手中长剑光芒闪闪，来势凌厉迅疾之极。

    这道高瘦影恰是在一影大师对面出现，是以一影大师先望见，振吭道：“欧大先生来得正好，咱们须得尽速生擒此。”

    欧大先生奔到切近，一面应道：“兄弟正是这等意思。”

    话声未歇，核心中的黄面汉子突然厉啸一声，刀剑齐施，左手长剑全是封闭防护的招式，右手长刀却宛如迅雷奋夺，威猛无伦的向程攻去。

    一影大师的方便铲挟着万钧之力扫向敌剑，当的一声，竟没磕飞敌剑。这才晓得敌功力厚之极，早先一动手时他就露出败象敢定假的。若以他这一剑功力来瞧，少说也可以硬拚个三五十招方会露出败象。

    魔鞭盛启的钢鞭、电扫而至，抽中长剑，登时卷飞了这长剑，但黄面汉子刀势威力已迫到程身上，程手中的双笔全然无法硬碰这等凌厉攻势，只好跃开寻丈。

    黄面汉子唰一声从这缺中窜了出去，此时轻功最佳的归奉节当罩扑。黄面汉子去势如故，手中长刀呼一声脱手向归奉节激。

    遍奉节只好挥萧一拍，“当”的一声，把长刀磕飞老远。但他被此刀一挡，也就只好斜斜轻落地上，不能继续阻敌逃遁。

    那黄面汉子霎时已奔出旷场，但一影大师，欧大先生等五位一流高手衔尾急追，两下相距只有两三丈远。

    旷扬外面的街道荒寂无，那黄面汉子因双手空空，已无兵器，是以拚命急窜，竟把双方距离拉到四丈以上。

    但见他一直冲一条暗巷之内，欧大先生振吭叫道：“杨元化兄快快出手………”

    声音如鹤唳长空，清越无比。

    众一听而知那秃天王杨元化乃是躲在巷内，所以欧大先生叫他出手堵截，顿时神大振，加急追去。

    那条暗巷长约六尺，他们一涌而，归奉节跃升左边墙疾奔，魔鞭盛启则在右边墙跟上。

    只一转眼间已到了巷底，但见巷处站着一，虽是在黑暗中也瞧得见光秃得发亮的颅，不是秃天王杨元化是谁？

    众一齐停步，骇异四顾，杨元化洪声道：“兄弟没见到有。”

    欧大先生首先转身循原路扑回去，其余的也纷纷学样。他们都觉得今晚若是教那蒙面汉子溜掉，实是一桩奇耻大辱，所以全都不肯耗费时间跟杨元化说话，再度展开追搜。

    这五来得快去得更快，转眼间完全无影无踪，杨元化低声道：“你出来呀！”

    一条影从墙后跃出，向杨元化拱手道：“多谢前辈解围。”却是那黄面汉子。

    杨元化摸摸秃，道：“我真不懂你闹什么玄虚？害得咱们自己龙门队之穷忙一阵？”

    黄面汉子道：“在下必须查明咱们龙门队有没有被黑龙混？再者此举方可以把『狼』引来。”

    他那沉毅自信的气声音极有说服的力量。

    杨元化道：“我老秃也信以你这等机智的，既是这般招摇，定必含有意，不过黑龙也罢、狼也罢，眼下还谈不到他们。倒是你虽然瞒过咱们队友的耳目，但他们还在四下搜查，你如何能够悄然回返？”

    黄面汉子弄了一墨水在手中，往面上一涂，登时化黄为白，而且刚才鼻大唇厚，面上还有许多疙瘩，现下全然消失，变成唇红齿白丰姿俊逸的年轻。

    他正是最近声名轰动全国武林的朱宗潜，他向杨元化微笑道：“这易容妙药乃是一位当世异所赠，果然十分神妙。”

    他从第一次碰见杨元化之时，就已觉得此老特别可亲，此所以刚才他窜暗巷中，一见杨元化拦住去路，便连忙说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杨元化不但武功绝，智计也高一等，当时立即退到巷底，教他躲起来。这才使得追来的一般高手误以为那黄面汉子乃是一巷就跃过巷墙逃匿不见。

    杨元化打量他一眼，笑道：“易容之药虽妙，但可惜你这一身衣服装束还有绽。”

    朱宗潜道：“在下早就料到可能有这么一次走无路，是以早有准备。”

    说话之际，已迅速脱下外衣，抖了几抖，又翻转过来，顿时变成淡青颜色，而且由短衣变成长衫。他穿上之后，又从腰间解下一宗长形物件，赫然是一柄长剑，斜背上，他道：“这件外衣可真化了不少金钱时间才设计出来，连这长剑也是膺物，外表看来与芙蓉剑一般无二，其实剑鞘内只是一根弹簧。”

    杨元化赞叹道：“你这种心思真够缜密，咱们边走边谈吧，现在谁也瞧不出绽了。”

    他们放步奔出黑巷，方在张望，七八丈外的黑影中纵出一，迅快走过来，却是一影大师。

    他见了朱宗潜，不禁露出讶异之色，道：“朱施主何时赶到的？”

    朱宗潜向巷子那边指一下，道：“在下因要查访一个可疑物，打那边经过，无意中仿佛见到一道影然掠过，一闪即逝。身法奇快，竟瞧不出他乃是向何方隐没的，当下好奇心大起，便绕圈搜索，瞧瞧到底是什么物如此了得。却不料碰见杨前辈好像也在搜索什么，承他见告，但许多过节尚未得知。”

    一影大师早就以极锐利的目光细细观察过朱宗潜，从他身上衣着以及兵器都瞧不出半绽。纵然对方有改容易貌之能，甚至连衣服也换了一件，但他背上的兵器绝不能假。因为那黄面汉子刀剑俱失，若是乃是朱宗潜伪装，则他从何立即得到这芙蓉剑带上？

    因此他一也不疑惑，先把如何合力围攻那黄面汉子之事说出，最后道：“我们见他毫无突围之意，以为他要等候援兵，正要发动全力把他击败，生死不拘。这时欧大先生也从隐蔽之处扑出，他亦是同一心意，谁知还未出手，对方突然发挥全力突围而逃，又使出种种丢弃兵器的诡计，终于闯出重围，这个敌手真了不起，武林中从此又多了一个足可横行天下傲视当世的高手了。”

    朱宗潜闻得这等评价，心中自然大喜。但他又想到将来可能拆穿这个假局，所以这刻不便多说什么，幸好秃天王杨元化哈哈一笑，道：“话虽如此，其实也怪诸位当时存下生擒之心，以致不曾尽施杀手而已，我老秃倒想有机会见一见这个家伙。”

    一影大师郑重的道：“杨兄如若碰上此，还须小心应付才好，据老衲所知，咱们龙门队中只有你和朱施主、杜七姨、符真兄等四位尚未与他动过手。”

    朱宗潜道：“前两在下见过冯老和欧大先生，不闻他们提及此事。”

    一影大师道：“他们乃是离开你家才碰见那的，因此、我们很怀疑他对你有所图谋。”

    朱宗潜一瞧机会已到，连忙说道：“在下已用了不少心机手段，打算引诱黑龙和狼到开封来，假如他们之中任何一个露面，我怎生通知诸位驰援？”

    一影大师沉吟道：“这可有棘手了，你府上地位偏僻，很难潜匿在四下而不被敌发觉。”

    朱宗潜道：“在下正是要利用这一，方可使黑龙彀。”

    一影大师和杨元化都沉吟寻思，朱宗潜等了一会，才道:“在下已有把握可以派前往通知诸位。但这件事非同小可，万一露了风声，被敌先行封锁的话，在下就变成中之了。所以我要求大师和杨前辈找一个秘密地方，每由你们几位流守候消息。可以与闻这一处地的只限大师杨前辈、欧大先生和冯天保前辈四位，这就万无一失了，以在下的估计，黑龙应该开始行动啦！”

    一影大师道：“你送讯的恐怕很难逃得出黑龙寨的封锁网，这一须得小心考虑清楚才可以。”

    朱宗潜笑道：“大师虽然说得很对，但在下早有布置，此方在下每招待各地武林朋友之举，便是迫使黑龙寨不能在白天来犯。若在黑夜，他们定然封锁不住我派出的，因为除了夜色掩护之外，在下还有秘密通道这一着，再者，敌尽避到时会布下封锁网，可是绝不会很认真的出全力封锁，这便是在下选择荒僻地的用心。”

    一影和杨元化都觉得有理，在那么偏僻之地，谁也不会想到他竟是依靠力求援，杨元化道：“你的机智谋略实在高一等，我瞧就依你的话，明儿找到地方，立时通知你，你现在如若有事，即管请便。”

    朱宗潜辞别过，迅即回返。不一会已见到了雪，并且听知她对付欧阳谦之事，雪当然不把已露冰宫之秘的事说出，只诿说是冯天保夸能解开道，所以任得他把欧阳谦带回去。朱宗潜摇道：“你未免太过火了，我只要你帮我试出他的武功路数而已。但事到如今，也是没有法子了，等他们全无办法之时，你才出手解开他的道便是。”

    雪当着他的面时，一骄傲都没有。尤其是最近接触越多，时间越长，便更是如此，她竟然从没想到她对朱宗潜这等态度和心，是否已触犯了冰宫禁条？

    当下各自归寝，但朱宗潜却晓得欧阳谦这么一闹，自己已露出了一绽，本来在他的计算中，信自己夜与雪在一起之时，任何窥见此，都会感到不便闯。此所以他放心大胆出去行事，让那服侍雪的贴身侍婢郑桂香假扮自己，好在一来她是背面向外，二又是坐着，不难骗过外眼目。

    他为细心缜密，仍然防到万一有闯的一着，所以预先训练过郑桂香，能够在灯光倏暗之时，迅即脱下外衣，除去上假饰，回复原状，再嘱雪万一碰上这等形，顺便试试来的武功家数。

    谁知雪面对欧阳谦之时，感上起了许多变化。终于决定擒下他使之变为冰宫隶，这一来形势大变，连雪亦无法挽回既倒的狂澜，因为她已把冰宫之秘告知欧阳谦。

    现在危机重重，连朱宗潜也不曾摸出一影子，他如若得知欧阳谦已晓得了冰宫之秘，应付之法便不相同。但他全然不知，一旦有解开欧阳谦道的话，中原武林就休想有一安静。那藏边的圣母峰定将为了这件事而大闹中原。虽说以这一派之力，未必能覆灭中原武林，但这一场永无止境的争斗定要牺牲无数命，结下更不可解的怨仇。

    翌早晨，朱宗潜悄然离府，前往探望欧阳谦。他到达之后，感觉出冯天保对他有冷淡，心知这是昨夜之事使他十分不快。

    他见过欧阳谦道受制的形，手法甚类似前次屈罗住李通天的家数，心中大为惊凛，瞬时间许多疑问又浮上心。

    这位雪到底是不是从圣母峰冰宫来的?假如不是，而又识得屈罗同一家数的手法，这便大有可疑了。何况那一在古寺之内，一影大师对付丹青客井温之时，她竟出言一影大师乃是施展佛门心法，驱使魔反噬敌，丹青客井温得此指，方能警觉保存了命。

    倘若雪其实正是黑龙的，则李通天此亦大有可疑，他分明是故意捏造出一段荒诞离奇的故事，使他不敢向外说出雪的来历，甚至不敢向她盘问任何往事，这样，雪自然容容易易就掩饰住真正身份。

    不过他感到怀疑雪尚无不可，若是连李通天也加以怀疑，好像在感上使他不忍如此。

    为什么他对李通天的感特别浓厚呢？他站在欧阳谦的床前，默默思忖。蓦然恍然大悟，心中自语道：“是了，我们这一路到开封来，李兄时时暗下周济贫苦之。他助时甚是秘密，不求知。是我在暗中看见，以后一留心，发现他极是体恤穷困之，总是设法暗中帮助别，如此胸襟的，焉能作这等危害武林的大恶呢？”

    他想出自己偏李通天的理由之后，殊感欣然。

    此时他又转念到欧阳谦之事，他从康神农传授的“七煞秘”中，学会了不少绝艺，“雷霆刀”固然是其中之一，还有就是这等禁闭生死学的神功心法了。正因康神农的大弟于沈千机，二弟子屈罗俱谙晓这等无上手法，所以朱宗潜很奇怪雪如何也能识得？

    欧阳谦下僵卧不动，不似李通天只是提不起丹田那真气，以致失去武功而却行动自如。因此，在外表上他们的况完全不同，而其实却是同一源流的手法，那就是这两均是被闭住两处道，一是生，一是死，由于此两相克之故，定须有出手解或是识得这门手法之，自行依法解，方能恢复自由，不似其他家派的手法，总是在若时辰之后自行失效。

    朱宗潜识得法，审视了一阵，便道：“这种功夫罕见得很………”

    底下的话尚未说出，冯天保已冷冷道：“朱兄特地来指教老朽这句话么？”

    朱宗潜正要辩解，冯天保冷笑一声，又道：“若然不是世所罕有的奇功绝艺，那位姑娘怎敢把老朽带走？想来她乃是有意要瞧瞧有没有识得她这功夫，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