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术之王

    “石……这一次，真的……完了！”官大娘哽咽起来。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我知道事不妙，因为我已经连续两次回应了伥鬼的呼叫。

    “噗通、噗通、噗通”，我感到自己的心脏跳得越来越缓慢，像是被挂上了两个上百斤的秤砣一般，几乎不堪重负，并且伴随着强烈的晕目眩，只能侧身倚在门框上。

    殷九爷与其他三看我的表怪怪的，既有嘲讽，又有同，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这时候再不把‘神相水镜’拿出来，那就带着夏家的秘密下地狱去吧！”其中一挤眉弄眼地讪笑着说。

    “哗、哗”，我听见了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

    老济南都知道，风是雨，春夜大风，雨就快来了。

    我希望现在能下一场瓢泼大雨，浇灭我心的怒火，更希望大雨能够把这个尔虞我诈的世界冲刷净，还我一个净净、正常规矩的济南城。可是，我的形越来越坏，腰部以下灌了铅似的，沉甸甸地往下坠，即便是靠着门框，仍然无力支撑。

    “再见了，济南。”我觉得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门内外的灯光全都变成了昏黄的光晕。

    我知道，被伥鬼索去了灵魂的很快也会变成他们的帮凶，走上为虎作伥的不归路。

    “我要死了吗？夏家最后一个活着的，曾经满怀希望要给大哥报仇，也承托了爷爷的殷切嘱托……我死了，死也不能变成伥鬼去害——官大娘，我要是化为伥鬼，就赶紧杀了我，就赶紧杀了我！杀了我……”我凝聚最后一丝神智，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叫。

    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渐渐地看不见、听不见，只觉得黑暗如莽荒巨兽，一地把我吞噬进去。

    在这种形下，我能够感觉到的只有黑暗和冷。再有，我觉得身体一直在下坠，无极限、无止境地飞速下坠。

    “也许，最终的尽是十八层地狱吧？难道伥鬼都是从十八层地狱逃出来的鬼中之鬼吗？连阎罗王都管不了他们，可见伥鬼之凶残险恶……”我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时而觉得自己已经灵分离丧命为鬼，时而又觉得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这所有的恐怖感觉都只是一场噩梦。

    梦终有醒的时候，那么，我会不会醒在十八层地狱里，面对刀山油锅、夜叉恶鬼？又或者，此前经历的种种都是南柯一梦，醒来时，父母大哥全都健在，就连爷爷也是神志清醒、神矍铄的正常？就像古籍中说的，庄子以为他的生是梦，而化为蝴蝶的那段时间却是真实的。那么，是否可以说，我在曲水亭街老宅的二十余年生活是梦，而此刻即将到达梦醒的彼岸？那彼岸等待我的会是什么呢？

    正想着，下坠之势突然停止，我站立不稳，几乎前倾跌倒。

    嗒的一声，一盏灯在我面前亮起来，等我看清，那灯却是燃起在一个中年的右手食指指尖上，既没有油壶也没有灯芯，只有花生米一样大的火。

    中年长着一双狭长的凤眼，眉梢极细长，几乎要延伸到鬓脚中去。

    他在灯光后面直直地看着我，从上到下、从下到上打量了十几遍，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我脸上。

    我舔了舔裂的嘴唇，不知该问些什么。

    这种况下，我能提出的一切问题都是蠢问题，既然对这个陌生的地方一无所知，那么问也是白问，不如等待对方先开。

    “济南是个好地方，山泉湖城，杰地灵，历史上也出过很多名噪一时的大物。到了近代，更是英雄豪杰层出不穷，所以到这里之前，我满怀希望，以为能够结识一个年轻英俊、不羁腾飞的大物，可是你太令我失望了。我已经对你观察了很久，除了姓氏，我在你身上找不到任何能够提起兴趣的。也许，这是个错误？风水流转，尘缘起伏，类有太多机会犯错，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会出现不和谐的假传，你应该也是其中一个。”他冷淡地说。

    我定下神来，渐渐听懂了他的意思。

    我当然姓夏，但在他眼中，我没有继承夏氏的神技，平凡如同蝼蚁一般，所以即使户本上写着“夏天石”这个名字，也等于是跟夏氏无关。

    “我还活着。”这是最令欣慰的事，别对我的评价如何，那已经是后话了。

    “谢谢你救了我。”我向他鞠躬。

    “哈哈，救你？”他摇摇，手指一搓，五个指尖上全都亮起了火光，“我怎会救你？只不过是为了阻止伥鬼食，把你也变成帮凶。济南城里歌舞升平太久了，各种妖孽蠢蠢欲动，不把正派高手放在眼里。我来，只为除妖伏魔而来，如果你变成伥鬼，我也照杀不误。”

    我记起了小汤胡须上的“死”字，低声问：“你就是‘鬼笔批命术’的主？”

    黑暗中，中年另一只手打了个响指，五个指尖上亦亮起火光。

    “谢谢你。”我由衷地说。

    杀了小汤的是那奇特的侏儒，但真正批注小汤“死”字命运的却是面前这。

    “相由心生，命中注定。他死是他的事，谢我什么？”他问。

    我的脸突然发烧，因为“谢谢你”这三个字正是露了我的无能。一个受辱是自己无能，夏氏受辱是全家无能，却偏偏要依靠外的力量来消灭敌。作为一个男和夏氏最后一个活着的传，我觉得自己活得太懦弱、太窝囊了。

    “我不因任何做任何事，像长城外的风，自来，自去，自停，自走……”他把双手举起，放在我脸前。

    隔着摇曳的光影，他淡然傲岸地继续说下去：“你，对于我来说，只是饵。江上鱼龙出没，没有饵，怎么守株待兔杀之？我没有出手救你，只是让我的饵活得更久一，钓更大的鱼龙上来。所以，无需谢我。救不救，是我命运的涡纹在行进，活不活，那是你的命相在主宰——算了，这些高至极的真理，你是不会懂也无需懂的。”

    我努力挺直了脊梁，不再开，免得再受对方嘲弄。

    “你的手相——”他说。

    我下意识地攥紧拳，免得让他看到自己的掌心。

    他嗤地一笑：“攥紧，攥紧，那手相是必须眼睛看到才能明白的吗？真是……无知之至，无知之至……你的手相平凡得不能再平凡，全世界七十亿、大中国十六亿中至少有九成以上是这种手相，毫无意义，庸庸碌碌，就像北冰洋里的一块碎冰，随波逐流一生，最后不知所终，对这个世界绝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对了，我说过，你只是一块饵罢了，无论你是蚯蚓还是面团、是苍蝇还是飞虫，都只为了猎物咬钩那一瞬间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意义吗？风景如画的大济南城，风光一时的夏家，竟然最后只剩下你……哈哈哈哈，时过境迁，南橘北枳，繁花茂树之上，最后只结了一颗瘪果，真是好玩，好笑……”

    我无言以对，在官大娘、殷九爷那些面前，我尚且说不上话，被瞧不起，更不要说面对这通“鬼笔批命术”、令殷九爷谈之色变的中年了。

    “我懂了，谢谢您的指教。”我把自己胸中所有怒气、怨气都用力压下来，用最平静的语气向对方致谢，同时鞠一躬。

    既然技不如，就没有必要硬撑着斗气。

    《论语》中有“敏而好学、不耻下问”的名句，那才是我应该遵循的做事方式。

    “我又怎么会指教你？哈哈，真是奇怪之至！”他对我的态度转变有些意外，又打量了我几眼，陡地熄灭了指尖上的火光，低声告警，“有大敌来了，别出声。”

    我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探过手来，一下子捂住了我的嘴。

    他的掌心里泛着一森森凉意，让我一下子仿佛置身于大功率空调之下，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我们跟织魂小姐有约定，她答应我们的事，还算不算数？”

    我听到了殷九爷的声音，就响在身前十步之外。原来，刚才那不见底的下坠只是心灵与思想的突变，我的身体却仍然在老宅之中，并未远离。

    “我们只要那东西。”有个的声音响起来，像是官大娘在说话，但又不完全是。

    “我们不要那东西，只要钱。”殷九爷**地表达自己的本意。

    “我们只要那东西。”那冷冰冰地重复。

    “请让织魂小姐现身，我们跟她谈。”殷九爷只能继续解释。

    “我们只要那东西。”那机械而简单地重复着同一句话，如同一架电子复读机的声音。

    “，我们也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跟随殷九爷来的忍不住粗，“你给我们听着，我们就是为钱来的，小汤死了，少分一份，但总数一都不能少！”

    话音刚落，殷九爷便惊呼起来：“手下留——”

    黑暗之外，有重重倒地、喉间血箭飙飞、手脚抽搐、嘶哑**……种种杂声音不绝于耳，应该是那侏儒眨眼间杀了多嘴的那。

    “我们只要那东西，现在，马上去找，把这里的地全都翻起来，找。”那说。

    老宅不大，如果有足够的手，一夜之间掘地三尺不是问题。

    “我要跟织魂小姐通电话。”殷九爷不肯屈服，强硬地争辩。

    “通。”那答应了。

    只隔了几秒钟，就在我们的右侧黑暗之中，有电话铃声蓦地响起。那铃声是一支很老的本民歌《拉网小调》，虽然是简化过的电子音乐，但却带着浓浓的式和风。

    中国极少使用本歌曲做为铃声，尤其济南是个“抗”风气极浓的特殊城市，就更少听到这首《拉网小调》了。

    “殷九爷给那位本织魂小姐打电话，这边电话响，难道那位织魂小姐就在黑暗之中？坏了，中年说的‘大敌’就是她——”

    我从电话铃响到想通这件事，只用了三秒钟，耳边突然听到那中年的声音：“向左跑，十二步。”

    接着，他双手一推，几乎将我抛离地面，只能身不由己地向着左侧飞奔出去。

    说来奇怪，到了第十二步上，他加在我身上的那种大力便消失殆尽，我立刻牢牢地站定。

    自从露面，中年就在嘲弄我，但如果面对本“大敌”，我们这****自然应该同仇敌忾，结成统一战线。所以，我愿意按照他的吩咐去做，只为共同消灭侵的本鬼子。

    那铃声持续响着，每个音符都带着极强的穿透力，清晰地送我的耳朵里。

    在我所知的历史上，寇与国是“世仇”，从明朝的倭寇到甲午海战，再到八国联军侵、东北三省沦陷、七七卢沟桥事变，每一个著名的历史事件中，都有无数国死于寇的武士刀下。所以，现在即使国使用着来自本的家电、汽车，享用着高科技带来的便利，但是对于寇的态度却是丝毫没变的——“非我族类，其心必殊，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历史惊地相似，寇可恨，但每一代国之中，都有为了利益而甘心俯首为、认贼作父之辈。过去一百年里，国民党政府出现过太多汉，其姓名都已经刻上了历史的耻辱柱。今天，殷九爷之流，亦是“汉”的一种，只不过他们的社会地位低下，还够不上“卖国求荣”的档次。

    “在这种时候，你还能纵观亚洲历史、抒发个感慨，果真是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有个年轻子冷冰冰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来。

    我倏地转身，身边全是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亚洲历史只是类历史中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一叶障目，不见森林，只有抛开民族成见，从更高远的角度来回顾历史，才能去完成最伟大的事业。”那子继续说。

    “什么是最伟大的事业？”中年一直没有出声，我便代他应付。

    “你当然知道。”那子回答。

    寇侵华之时，以“大东亚共荣圈”的邪说蛊惑中国百姓，但稍稍有判断力的都知道，所谓的“共荣”，是建立在“本一等、其余亚洲国家二等”的一个不平等基础之上的。一旦这种邪说变成社会制度固定下来，则本大和民族将成为亚洲的统治者，其他民族则沦为亡国隶，任其鱼。

    幸而，中国奋起反击，八年抗战之后击败本侵略者，获得了国家自主权，使我泱泱大国中华民族不至于沦为他国附庸，贻笑全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