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行,」


安慰道:「还行,没有昨天严重!」
「哦,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这么漂亮啊!」
听到


的话,小脚老太太放下手来,她一回

,看见土炕上的我,便晃晃
悠悠地走到炕沿前,手扶着炕沿,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戴着小圆帽的脑袋非常可
笑地哆嗦着:「好漂亮的孩子啊,细皮


的,」
「我大孙子!」


自豪地说道,脸上扬溢着无尚的幸福之色:「我大孙子,我大孙子,我
大孙子,……」


反复嘀咕着,仿佛永远也嘀咕不够,末了,她终于收住

:「大孙子,
她,是你范


,咱们家的房客!」
爷爷转过

,瞅了瞅窗外:「哎哟,


都挺老高喽,我该打猪

去了!」
说完,爷爷将身体挪到土炕边,他刚刚低

拽过布鞋,突然又痛苦万状的

咳起来,老迈的大姑说道:「爹,身体不舒服,就别去啦!」
「没事,」
爷爷坚持道:「不动弹动弹哪行啊,这么一大家子

,……」
「爷爷,」
我张着双手嚷嚷道:「我也要去,我也要去打猪

!」
「嘿嘿,小兔崽子,穿上鞋,走吧!」
「大孙子,」


劝阻道:「你刚坐了这么老远的火车,不累吗,歇歇吧!」
「不累,我不累!」
我尾随在爷爷的身后,走出屋子,当我迈过高近膝盖的门槛时,迎面而来的
一个大树根立即引起我强烈的好奇心,我瞪着眼睛呆呆地凝视着,大树根放置在
黑漆漆的灶台旁,胡须般的根茎尤如章鱼的触角,毫无规则地四处伸展着,那奇
形怪状的憨态,看得我心里暗暗发笑。更多小说 ltxsba.com(.)
大树根的上端研磨得又平又展,又光又滑,中央放着把寒光闪闪的大菜刀,
还有几根半截绿葱。
绕过硕大的树墩菜板,再次迈过一道高高的门槛,便来到


家宽阔的院子
里,回

望去,是一栋高大的、青砖灰瓦的排字房,往前瞅去,秋天红灿灿的阳
光映照在硕果累累的、略显黄枯的菜叶上,几棵枝繁叶茂、老态龙钟的大柳树在
秋风的吹拂之下,大院的门

有一棵枝繁叶茂、老态龙钟的大柳树,柳枝随风飘
舞,哗哗作响,似乎在默默地诉说着什么。
大柳树的旁边,有一眼

不见底、竖立着一个奇特大辘轳的古井,井边有一
块用整块的大石

凿岩而成的蓄水池,里面有几件尚待洗涤的衣物。一条清澈见
底的小溪从院门前缓缓流过,十数只可

的小黄鸭呱呱呱地唱着欢快的歌曲,悠
哉游哉地嬉戏着,我一步迈到由数块石板铺就的小桥上,冲着小黄鸭摆摆手,小
黄鸭们呱呱呱地报以热切的问候:欢迎,欢迎,欢迎我们尊贵的小客

。
走过石板桥,便是一望无际、苏缓迂回的沙石公路,路边伫立着一栋栋古朴
的,青砖灰瓦的民宅,公路的两侧栽植着整齐的大柳树,不知疲倦的鸟儿伫立在
柳树枝

,叽叽喳喳地喋喋不休,时尔成群在从我的

上一掠而过,顽皮地挑逗
着我:嘻嘻,来啊,来啊,来玩啊,这么高的大树,你能上来么?嘻嘻,你能抓
住我么?
「哎哟,」
我和爷爷刚刚迈上公路,对面走过来一个抱着婴孩的矮小


,爷爷对我说
道:「大孙子,那是你三婶,这不,回娘家串门,回来了,三媳

!」
说着,爷爷冲着又矮又瘦的三婶喊道:「这是才车火车啊,」
「哎,」
三婶答应一声,看到躲在爷爷身后的我,立刻堆起了笑脸:「哎哟,这不是
陆陆么?」
「快说,」
爷爷轻轻地推了我一把:「快叫,三婶好!」
「三婶好!」
「哎,好孩子!」


告别了三婶,我站在公路边,放眼望过去,一片片无边的金黄色尽收眼
底,刚刚被放到的玉米杆凄惨地悲泣着,一堆堆采摘下来的玉米穗,泛着黄橙橙
的金光。
薄薄的雾气弥漫着无边的大地,一群群劳作着的

们弓着脊背,好似朵朵云
块,缓缓地,井然有序地飘向远方,渐渐地消失在薄雾之中。
我跟在爷爷身后,踏着纷纷扬扬的玉米枯叶,迈过一道道根茬丛生的□沟,
在雾气的尽

,奇迹般地出现一条高高的堤坝,爷爷转过身来,

怜地问我道:
「大孙子,累不累,能走动吧,要不要爷爷背你啊!」
「不累,不累,爷爷,我不累!」
「那好,」爷爷背着柳条筐,

枯的手指着眼前的堤坝,说道:「大孙子,
到啦,前面就是辽河喽!」
「冲啊!」
爷爷和我终于气喘吁吁地来到堤坝下,我鼓起最后的一丝气力,大吼一声,
呼地冲上陡峭的土坡,爷爷笑合合地叮嘱着我:「哎哟,慢点,慢点,小心别摔
下来哟!」
「啊——,上来啦!」
我一

气爬上堤坝,兴奋得手舞足蹈,爷爷掏出小手绢,轻轻地擦抹着我汗
淋淋的额

,他指着脚下滔滔的河水,感慨万分地对我说道:「大孙子,这,就
是辽河!」
「哦,」
我拉着爷爷的手,默默地伫立在高高的堤坝上,秋风徐徐袭来,热

有加地
翻卷着我的发际,不拘小节地拥抱着我的身体,大大咧咧地吹拂着我的面庞。
我理了理散

的黑发,微微低垂下

,脚下茂密的

丛沙沙作响,充满


地冲我摇

摆尾:来啦,你终于来啦,你知道么,你的根,在这里,在这条静静
流淌着的辽河畔。
凉意丝丝的秋风从我的身旁一闪而过,无

地冲击着脚下缓缓流淌着的辽河
水,泛起微微的涟猗,伴随着呼啸而来的柳树枝声,奏响起一曲舒宛悠长、

遂
如歌的行板,听得我胸襟

漾,禁不住怆然欲泪:啊——,辽河,辽河,没有华
丽艳美的容貌,没有矫揉造作的妩媚之态,你是那么的纯朴,你是那么的

沉,
在油彩浓郁的秋色之中,无怨无悔地流向苍凉的远方,哗哗哗地、如泣如述地感
叹着

世间的苍海桑田、悲欢离合、世态炎凉。
……
「啊——,」爷爷扶着我的肩膀,指着缓缓流淌着的辽河说道:「大孙子,
往那边走,就是辽阳,……」
「哦,」
我茫然地点了点

,爷爷又指了指另一个方向:「往这边走,就是鞍山!」
「那,」
我指了指辽河的正前方:「爷爷,往那呢?」
「沈阳!」
爷爷答道:「往那,是沈阳,再往北,就是边外了!」
「边外?」
我迷茫地望着爷爷,心里感到很是困惑:边外?什么是边外,在家里,我经
常听大

提及:关内,关外的,我稀里糊涂地记得,我家住在关外!怎么,到了
爷爷家,到了辽河边,又莫名其妙地弄出来个边外来:「边外,爷爷,什么是边
外啊!」
「就是,就是,」爷爷含糊其词地答道:「就是,就是,就是你们家那,你
爸爸现在住的地方,就是边外,……」爷爷拽出雪亮的镰刀:「好啦,大孙子,
你自己玩去吧,爷爷该割猪

了。」
「大侄,」我正站在堤坝上,望着滔滔而去的辽河水,长久地发呆,默默地
思忖着关内、关外、边外的具体界限,身后传来较为熟悉的声音,我回

一看,
原来是被我羞辱得流下伤心泪水的老姑,她不知什么时候也跑上了堤坝,身后还
跟着一条大黄狗,吐着腥红的长舌

,摇

晃脑地向我走来,当它走到我的脚边
时,非常讨厌地低垂下脑袋瓜呼哧呼哧地嗅闻着我的鞋尖,吓得我本能地向后挪
移着身子。
老姑讨好般地踢了大黄狗一脚:「去——,一边玩去!」
然后,她安慰我道:「大侄,别怕,大黄狗是在闻你的气味吶,以后,它就
能记住你的气味,就把你当成自家

喽!」老姑拉起我的手:「走,咱们到河边
玩去!」
「小心,」
由于河堤过于陡峭,脚下的

丛因茂密而变得极其光滑,我的身体突然失去
了平衡,咕咚一声,滑倒在散发着郁郁浓香的

地上,老姑惊呼一声,死死地拽
扯着我,结果,也一同翻倒在

地上,我们俩

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咕碌碌地沿
着陡坡快速地翻滚而下,最后,慢慢地停滞在空气清新的河床边,我恰好压在了
老姑的身上。
我咧着嘴呆呆地瞅着身下的老姑,老姑也瞪着眼睛木然地瞧了瞧我,继尔,
彼此间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真好玩,真好玩!」我继续压迫在老
姑的身上,感受着那份特殊的软绵,以及老姑那芬芳的气息,老姑呼呼地喘着粗
气,


意切地搂着我,我则色迷迷地将小嘴贴到她的面庞上,老姑乘势张开了
珠唇,我们默默地亲吻起来,老姑那甘醇的


,让我回味无穷,在这亲密的热
吻中,我渐渐地喜欢起老姑。
良久,我终于从老姑的身上爬起来,老姑似乎意犹未尽,她笑吟吟地坐在我
的面前,像个小大

似地整理着我的衣领,非常真诚地帮我系好散开的钮扣。
「哎——,」
老姑坐起身来,嗖地摘下一朵光彩耀目的小野花:「大侄,你知道这花叫啥
名么?」
「不知道!」我摇摇

。
「马蹄花,这是马蹄花!你看,她的样子,像不像马蹄子啊?」
「像,是有点像!」
「菊子,」
已经打完猪

的爷爷,背着沉甸甸的柳条筐走了过来:「老闺

,别玩了,
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家吧,大黑猪一定饿坏了!」
「好喽,回家喽!」我和老姑手拉着手,欢快地跳下堤坝,我猛一抬

,突
然发现,在距离堤坝的不远地方,有一片稀稀疏疏的小树林,我立刻像只欢快的
小鸟,不顾爷爷和老姑的阻拦,一

飞进小树林里。
举目望去,寂静的树林散布着堆堆坟茔,在那些简陋的土堆前,歪歪扭扭地
竖立着粗制滥造的石碑,上面非常随意地镌刻着缭

不堪的字迹:×××之墓,
祖籍河北献县;××之墓,祖籍山东聊城;××之墓,祖籍山东诸城;……
「大侄,快出来!」老姑站在小树林外,胆怯地喊道:「大侄,别往坟茔地
里跑哇,里面有鬼!」
「大孙子,」爷爷放下柳条筐,喘着粗气,追赶到小树林里,看到我在一块
块石碑前发楞,爷爷拽了拽我的手臂:「走吧,大孙子,一个

坟岗子,有什么
好看的,走吧!」
「爷爷,

死了,都埋在这里吗?」
「是的,」爷爷非常肯定地答道:「我们这疙瘩的

,死了,都埋在这里,
以后,爷爷死了,也得埋在这里!嘿嘿,这辽河边的所有

,谁也跑不了,折腾
来,折腾去,早早晚晚,都得埋在这辽河边!大孙子,」
说着说着,爷爷有些激动起来,他拉着我的手说道:「大孙子,到这来,」
爷爷将我拽到两个小土堆前,他一边指着土堆前的石碑,一边按我的脑袋:「大
孙子,快跪下,给你大太爷、二太爷,磕

!」
咕咚——,平

里对我疼

有加的爷爷,连抚摸我的时候,都不敢用太大的
气力,对待我,仿佛对待一件珍贵的瓷器,时时刻刻都是小心奕奕的,可是现
在,在两座平平常常的小土堆前,爷爷突然猛一用力,逆发出一

我无法想象的
力量,不容分说地将我按跪在两座小土堆前,我跪在两座土堆前,怔怔地看了看
石碑上的字迹:张××之墓,祖籍山东莱州!
「大伯,爹,」
爷爷语音颤抖地说道:「你们的重孙子,给你磕

来啦,……,老张家后继
有

了!」
说着,爷爷开始按我的脑袋:「快啊,快啊,大孙子,给大太爷、二太爷,
磕

!」
咕咚—,咕咚—,咕咚—,在爷爷




的手掌按压之下,我稀里糊涂,
极不

愿地给两座小土堆磕了三个大响

,末了,爷爷

怜地将我拽了起来,我
仍旧望着两座小土堆,若有所思,可又说不清楚思忖了一些什么,听到爷爷的呼
唤,我瞅了瞅两座小土堆前的石碑,又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脑门,问爷爷道:「爷
爷,那,你死了以后,在你的石碑上,祖籍应该写哪里啊?」
「哦,」
听到我的问话,爷爷不假思索地答道:「哦,这,还用问么,祖籍:山东莱
州!」
「那,爷爷,以后,我呢?等我死了,石碑上,祖籍应该写哪里啊!」
「嘿嘿,」
爷爷禁不住地大笑起来,轻轻地掐了一把我的小脸蛋:「小兔崽子,可别胡
说,你离死,还远着呢!再说啦,那个时候的事

,爷爷可就说不准喽!」
「唉——,」爷爷重新背起沉重的柳条筐,感慨道:「

啊,就像眼前这庄
稼一样,在这辽河边上,一茬一茬地生、生啊,又一茬一茬地死啊、死啊,生生
死死,循环往复,无止无休!」
「呶,呶,」
胆小如鼠的老姑闻言,拚命地摇晃着小脑袋瓜:「不,不,爹,我不想死,
我不想死,我怕死,我不想死!」
「嘿嘿,」爷爷拍了拍老姑的脑袋瓜:「好的,好的,俺老闺

不死,俺老
闺

不死,总也不死,总活着!……」
「汪,汪,汪,……」大黄狗不知什么时候提前溜回了家,此刻,正端坐在
院门

,见我们且走且聊地走过来,它摇着尾

,不停地冲我们汪汪着。
「三叔,」还没走进院子,我便看见三叔手里夹烟卷,站在院子里,正笑吟
吟地望着我,我喜出望外,像一只幸福的小燕子,欢快地飞进院子里:「三叔,
三叔,」
「哈,」三叔啪地丢掉烟蒂,双臂一张,非常轻松地将我抱了起来:「大侄
子,我大侄子来喽!」
「嘿嘿,」
爷爷指着三叔身后一个年轻

说道:「大孙子,他,是你老叔!」
年轻的老叔很是腼腆,冲我微微一笑,便低垂下

,抡起铁锄,忙活起来。
「哽——,哽——,哽——,……」
早已是饥肠漉漉的大黑猪,哼哼叽叽地尾随在爷爷的身后,拚命地高抬起肥
实的大脑袋,伸出腥红的长舌

,企图拽扯住柳条筐里的


。
「哽——,哽——,哽——,……」
哗啦——,爷爷身子稍稍向后一仰,哗啦一声,柳条筐滚落到了地上,大黑
猪顿时乐得心花怒放,一

扑到


堆上,哽哽哽地啃嚼起来。
爷爷喘了

气,抹了抹汗水,坐在一条小木凳上,盯着大黑猪对我说道:「
唉,真不容易啊,大孙子,养

猪真不容易啊,现在这光景,特别困难,

都吃
不饱啊,猪就更没有什么好喂的啦,为了养这

猪,爷爷天天都要到辽河边打猪

,唉,细细想来,这

大黑猪也真够可怜,长这大了,还没吃到一粒苞米吶。
嘿嘿,」
爷爷抚摸着大黑猪的肥胫,继续说道:「它已经三百来斤喽,到了腊月,就
能长到四百多斤,」
「哈,大孙子,今天春节,爷爷给你杀年猪,好好改善改善生活!」
「嘿嘿,」望着埋

狂嚼滥咽的大黑猪,我调皮的本能又显露出来,我顺手
抓起一根柳条枝,顽皮地抠扎着大黑猪的肥


。
「哽——,哽——,哽——,……」
大黑猪摇了摇小尾

,不耐烦地哼哼着:「哽——,哽——,哽——,…」
大黑猪不愿忍受我无端的骚扰,丢掉所剩不多的


,甜嘴

舌,极不尽兴
地溜到


家的后院,我也穷追不舍、死皮赖脸地跟了进去。
哇,一迈进


家的后院,我顿时兴奋起来,望着一棵棵参天的大枣树,以
及绿莹莹的大甜枣,我乐得直拍小手,我看到墙角处有一根细长的竹杆,便一把
拽到手里,我抬起脑袋,眼睛死死地盯着绿枣,用竹杆狠狠地击打着,啪啦啦、
啪啦啦,一颗又一颗绿枣应声而下,毫不客气地砸在我的脑袋上,痛得我不得不
扔掉长竹杆,皱着眉

,摀任隐隐作痛的脑袋瓜。
「吱,吱,吱,叽,叽,叽!」

上传来阵阵清脆悦耳的鸟音,我循声望去,在


家房后高高的山墙上,
结挂着一个令我垂涎的大燕窝,几只可

的小燕子悠然自得地进进出出、飞来飞
去,我呼地站起身来,重新拽住长竹杆,准备一举捣毁小燕子的安乐窝,我双手
握住长竹杆,屏住呼吸,竹杆渐渐地袭向燕窝,我正欲做出狠狠的一击,突然,
一只有力的大手铁钳般地掐住我的手臂,我回

一看,是


,她和蔼地对我说
道:「大孙子,这可不行啊,小燕子搭个窝,多不容易啊,你怎么忍心捣掉它的
家吶,大孙子,燕窝里还有一窝小燕子,你捣了它们的窝,它们住在哪里啊?」
听到


的话,我扔掉竹杆,抱住


的大腿,反复地央求着:「


,

,快给我抓小燕子,快给我抓小燕啊!」
「大孙子,」


永远都是耐心地解释着:「陆陆,小燕子,是不能抓的!」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


,小燕子为什么不能抓啊?」
「抓小燕子,会闹眼睛的!」老姑从旁

言道:「小燕子可不能抓,抓小燕
子,眼睛会瞎的!」
「不,


,老姑骗

,我才不信吶,


,我要抓小燕子玩!」
「大孙子,小燕子是绝对不能抓的,它们每年都来


家串门,


都认识
它们啦,如果


抓了它们,明年,它们再也不会来


家串门啦,陆陆,你就
站在院子里看吧,你看小燕子多好看啊,多漂亮啊!」
「哼,」
无论我怎样软磨硬泡,


都毫不犹豫地坚持着她那绝对不能抓小燕子的基
本原则,气得我眼冒金花,无名的怒火全部倾泄到无辜的大黑猪身上:「我打死
你,我打死你!」我拎着长竹杆,满院子追赶着可怜的大黑猪,无

地抽打着它
那肥硕的身体,大黑猪呼哧呼哧地狂奔着,无可奈何地哼哼着。
「哈,」我终于将大黑猪堵在一处死角里,大黑猪嘴里冒着滚滚骚气,绝望
地瞪着我,我嘻皮笑脸地伸出竹杆,在大黑猪的眼前挑衅般地摇晃着。
「哽——,」

急之下,无处可逃的大黑猪索

一

撞开身旁的木板杖,咕
咚一声,翻滚到院外的小溪里,辟哩叭啦地挣扎起来。
「汪,汪,汪,」看到落水的大黑猪,大黄狗不知是可怜它,还是讥笑它,
冲着它不停地汪汪着,我又将怨气转移到了大黄狗身上,长竹杆冲着大黄狗一通
辟

盖脑的狂舞,把无辜的大黄狗抽打得嗷嗷嗷地哀鸣着,不顾一切地逃到公路
上,然后,再也不敢返回来,它绝望地站立在公路上,瞅着被我掀翻的狗舍汪汪
地哭泣起来。
「嗷——,」我美滋滋地扔掉到长竹杆,看到在窗台上闲逛的虎皮猫,我一
把拽住它的长尾

,恼羞成怒的虎皮猫可不吃我这一套,它转过

来,嗷地吼叫
一声,利爪毫不留

在我的手背上划出一道痛痒难当的血印。
「哎呀,」老姑惊叫一声,一把拉住我的手臂:「哎呀,这该死的猫,看把
我大侄给挠的,」说完,老姑抓过一把烟灰:「来,抹上点烟灰,明天,就会好
的!大侄,以后,可别缭猫逗狗的啦!」
「菊子!」正在忙着烧饭的


在屋子里喊老姑道:「菊子,快,给妈打瓶
酱油去!」
「哎,」
老姑应声跑进屋子里,很快便拎着一只空瓶子,向后院走去,我也随尾在她
的身后,当走到后院所的小角门时,老姑以大

般的

吻对我说道:「大侄,听
姑姑的话,别出去,有

打你哦!老姑打酱油,马上就回来的,回来后,老姑带
你玩!」
我捂着被虎皮猫抓挠得隐隐作痛的小手,呆呆地站在后院的角门处,老姑的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小巷的尽

。
「喂,」在小巷的斜对面,有十余个年龄与我相差无几的小男孩,其中一个
满脸抹着脏鼻涕的小男孩,手里握着一根自制的红缨枪,他得意地冲我挥舞着粗
制滥造红缨枪:「喂,你是谁啊,我咋不认识你啊?」
「陆陆!」我放开伤手,忘记了老姑的叮嘱,循声走了过去:「陆陆,我叫
陆陆!」
「你是老张家的啥

啊?以前,我咋没见到你啊?」脏鼻涕用查户

般的语
气继续盘着,我答道:「我是


的孙子!我刚来


家不几天,……」
「哈哈哈,」其他的小男孩子纵声大笑起来,以嘲弄般的目光,反复地审视
着我,脏鼻涕点了点

:「哦,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喂,老张家的孙子,想不
想跟我们一起玩啊?」
「想,」我点点

。
「那好,走吧!」
于是,我不假思索地加

到这些小男孩的行列之中,将老姑的告诫,全然拋
到了脑后,跟在脏鼻涕的身后,一溜烟地跑出小巷。
……
“冲啊——,”
脏鼻涕红缨枪一指,我们呼啦啦地冲出小巷,跑到了村

边,在我目力所及
的正前方,突然闪现出一片波光鳞鳞的水面,“哇——,”我顿时兴奋起来,望
着迷

的水面,我不由自主地跳跃起来:“太好了,太美了!”
我非常自信地认为:这池塘,才是我的最

;这池塘,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这池塘,是我

神上最佳的归宿。我不顾一切地跑到水边,激动不已地了望着开
阔的水面。
明媚的阳光照

着宽阔的水面,碧绿的水面反

着耀眼的鳞鳞波光,浸

心
脾的徐风从那清澈得超乎想象的水面上轻轻掠过,泛起阵阵极有节奏感的滚滚波

。
我幸福地低下

去,水底米黄色的沙泥以及形态各异的鹅卵石清晰可见;水
中欢快游动着的小鲫鱼尽收眼中;无数只可

的小蝌蚪扭动着稚

的小尾

,拼
命地追逐他们的青蛙妈妈;懒懒散散的河蚌张开可怕的硬壳,艰难地搬动着笨拙
的身体;狡猾的黑泥鳅躲在自掘的


中,露出机灵的小脑袋,异常警觉地东张
西望;一排毛茸茸的刚刚

壳而出十余天的小黄鸭,娴熟地浮在水面上,叽叽喳
喳地歌唱着。
池塘的岸边生长着一片茂密的树林,和暖的微风吹拂着葱翠的枝叶,发出悦
耳的哗哗声,好似一首温柔的小夜曲,幸福的小燕子不知疲倦地在林间飞来

去,
一面唱着优美的歌曲,一面给它们的小宝贝们寻觅着可

的食物;棕红色的大蜻
蜓象是马力十足的直升飞机,在齐腰

的


葱中无所顾忌地横冲直撞。
我解开裤带,将裤子丢在水边,信步走进池塘,我的双脚淌着凉丝丝的水
面,溅起层层洁白的水花,一丝快意从脚掌传播而来,周身顿感清爽无比。
在纯净的池水里,我欢快地与鱼儿赛跑,

绿色的大青蛙引导着它的儿

们,慌慌张张地给我让出一条通道,一对莫名其妙的圆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我这
个不速之客;笨拙的河蚌立即将硬壳紧紧地收拢住,企图把自己伪装成一块黑色
的鹅卵石,以躲避我的袭扰;黑泥鳅则毫不犹豫地一

钻进

不可测的


里,
再也没了踪影;可

的小黄鸭对我则毫无敌意,我们早已相识,它们是


用温
暖的大手,一只一只地摸孵而出的,这些小淘气们无一例外地都是天生的游泳健
将,在小池塘里跟我玩起水中捉迷藏的游戏。
我悄悄地淌到小黄鸭们的身边,伸出手去试图抓住它们,机敏的小黄鸭们一

扎进


的池水中,久久不肯露出

来:“哎呀,完啦,”我惊呼起来:“完
啦,


的小鸭子全都淹死啦!”
“嗨,”一个小男孩嘀咕道:“没事,没事的,他们可淹不死,一会就上来
啦!”
小男孩的话音刚落,小鸭子们果然在距离我十余米远的地方重新涌出水面,
呱呱呱!呱呱呱!它们正在嘲笑我呢!
啊,潜水!谁不会啊,我在家里曾跟孙逊在洗脸盆里比试过,每次他都必败
无疑。小黄鸭们,你们仔细看好,今天,我给你们露一手。
我呼地扯掉了上衣,身子一沉,咕咚一声,没

水中。咕嘟嘟,咕嘟嘟,池
水毫不留

地灌进我的耳朵孔里,鼻孔里,我睁开眼睛,池水又向着我的眼眶里
冲击过来,我惊恐地张开嘴

想喊


,池水则乘虚而

,立刻将我的嘴

充塞
得满满当当。
我使出所用的力量往水面上挣扎,“啊嚏,啊嚏,啊嚏……”我站在水面
上,拼命将嘴

里、耳朵里、鼻孔里的池水


出去。
呱呱呱!呱呱呱!看着我这般窘态,小黄鸭们更加起劲地讥笑我。
我重整旗鼓,咕咚一声,沉

水中,再次冲向小黄鸭,突然,我的左腿感觉
到一

难以忍受的剧痛。
“哎呀!”,我一

翻倒在池水里,抬起左腿一瞧,不看则已,这一看,登
时把我吓个半死:在我的左小腿上,附着一只足以令

昏厥的吸血虫,正拼命地
向着皮肤

处恶狠狠地叮咬着,“啊,


,


!”我本能地惊叫起来,同
时,大声哭泣起来。
“别怕,别怕,别哭!”听到我的哭喊声,小男孩们纷纷跑到池水边,脏鼻
涕扔掉红缨枪,非常老道地脱下自己的布鞋,用坚硬的布鞋底,狠狠地击打着该
死的吸血虫。
“这是大蚂蟥,专门喝

血!”万恶的吸血虫终于被脏鼻涕的布鞋底制服,
他喘着粗气,擦着额

上的汗水说道:“以后,可别随便下河啦!”
“谢谢你,哥们!”我捂着鲜血淋漓的左腿,一脸感激地望着脏鼻涕:“谢
谢你,救了我!”
我的左腿,留下一块小孩嘴

似的伤

,至今犹在。我难堪地站起身来,走
出池水,披上衣服,一瘸一拐地走进池塘边的小树林里,我手扶着一棵大柳树,
无意之间,抬

一看:“哇,鸟窝!”
“端了它!”脏鼻涕举起红缨枪,无

地抛向鸟窝,我一把按住他的手:
“别,别打鸟,


说,打鸟不好!”
“哼,”脏鼻涕根本置之不理,红缨枪嗖地飞向鸟窝,一阵可怜的嘶鸣之
后,一只小鸟绝望地逃出坍塌下来的安乐窝,数枚晶莹的鸟蛋,噼哩叭啦地滚落
到柳树下的

地上:“哈,鸟蛋,鸟蛋,快拣鸟蛋啊!”
众男孩们哗地一声蜂拥而上,蹲在

地上你争我夺起来,我咬着指

,默默
地望着他们。
“叭——,”
突然,耳边传来清脆的响声,我转过

去一看,立刻惊得目瞪

呆,一只青
蛙正安祥地匍匐地路边,一个小男孩“叭——”的一声,一脚掌将其踩踏成一张
薄片。
“好狠啊,”我冲着他叹息道:“为什么这样狠啊,小青蛙又没有惹着
你!”
“哼,”小男孩则不以为然。
其他的小男孩听到我的话,鼻子一哼,似乎故意向我示威,纷纷炫耀他们的
残忍,只见其中一个小男孩扬起手中的弹弓,嗖地

向正在给孩子们觅食的小鸟
;而另一个小男孩则拣起脏鼻涕的红缨枪,继续寻找鸟儿们苦心经营的巢

;又
一个小男孩做出让我更为惊赅的事

,他拎着锈迹斑斑的铁条,将树林里一只只
可怜的小青蛙戳成一串,用火灼烤;而脏鼻涕将大纱布抛进池水里,将尚未成熟
的小蝌蚪一网打尽:“哇,拿回家,喂

去,……”
这些小男孩们对待无辜的、弱小的动物,手段之残酷,简直令我目不忍睹,
并叹为观止,尽管这些可怜的小生灵们,丝毫也没有妨碍到他们的玩耍和戏闹。
我站在柳树下,怔怔地望着他们那残

的举动,心里开始讨厌起他们来。
“**!”也不知为了什么,脏鼻涕与一个小男孩发生了争执,他挥舞着
红缨枪,恶狠狠地冲向那个小男孩:“耗崽子,我**,我揍死你!”
“**,”耗崽子丝毫也不示弱,他俯下身去,顺手拣起一条柳树枝,张
牙舞爪地迎接着脏鼻涕的挑战。
“哈,”众男孩无一

出面调停,纷纷围拢过来:“打啊,打啊,快打
啊!”一个黑脸男孩子煞有介事地往身后推搡着众男孩:“闪开点,别崩身上血
啊!”
眼前这一切,让我哑

无言:这在美丽的池塘边,却大煞风景地上演出一幕
又一幕丑剧:对待动物,他们丝毫也没有一点

怜之心,欲将之斩尽杀绝而后
快;对待同伴,也无需讲任何道理,一俟发生矛盾,由拳

来决定一切!这太可
怕啦,这是最原始的,也是最野蛮的,当然,也是最有效的竞争方式。
“揍他,揍死他!”这是他们的


禅,同时,也是他们的座右铭,几句话
不投机,必然拳脚相见,必定分出个你高我低。有战斗就会有牺牲,胜者王侯败
者贼,王者产生于敢于玩命、好狠斗勇者之中。成年之后,我的这些新结识的小
伙伴们,能成为王者的,简直寥若辰星,许多竞争者,要么残疾,要么丢掉

命,要么远逃他乡,与他们相比,我真可以非常自豪地称谓长寿之

!
他们没有书,没有棋,更没有收音机,他们不需要这些

玩意,没有

讨论
国家大事,这对他们毫无意义。搞恶作剧、虐杀动物、相互斗殴、恶毒谩骂,构
成他们生活中的一切。
渐渐地,这些

将嘲弄的目标,莫名其妙地转向了向我:“喂,我说,他还
没有外号呐!”
“是啊,应该送个外号给他啊!”
“咱们这伙

里,哪有没外号的啊!”
“可是,应该给他起个什么外号呐!”
“……”
“去,去,”听到他们的话,看到他们仔细地端祥着我,挖空心思地捉摸着
送我一个比较贴切的外号,我顿时气便不打一处而来,我可不想忍受这无端的戏
弄,转身便往


家走去:“你们太坏了,我可不跟你们玩了!”
“嘻嘻嘻,”众男孩不怀好意地冷笑着,将我围拢起来,你用柳条枝轻轻地
抽打一下我的脊背,他用挂着焦糊的死青蛙的铁条捅捅我的脚掌,而脏鼻涕则握
着红缨枪,横在我的面前:“想回家,没那么容易,”我真搞不明白,他刚才还
奋不顾身地帮我打掉身上的吸血鬼,使我对他充满了好感和感激之

,可是,一
眨眼的功夫,他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现出一副十足的无赖之相:“敢不
敢跟老子打一仗啊?”
“哼,”面对脏鼻涕的挑衅,我感觉到自己突然受到他的传染,连自己都无
法想像地粗野起来:“**,有种的你别拿武器啊,咱们凭手打,老子不怕
你!”我拍着胸脯,仿佛像个宁死不屈的烈士,与脏鼻涕叫起阵来。
“哎呀,”脏鼻涕闻言,啪地扔掉红缨枪:“你挺横啊!”
“揍他,”众男孩嚷嚷道:“他不是咱们这疙瘩的,揍他,他是外地

!可
不能让外地

震住咱们啊!”
“是啊,如果让外地

把咱们给欺侮住,咱们的面子可就丢没喽!”
“揍他,”
“对,大财子,二孩子,四权子,上啊,帮着三裤子啊,上啊,你们可都是
姓卢的亲哥们啊,姓卢的,大家一起上,保准揍扁他!”
“快,别让这小子跑掉,快点把他围起来啊!”
“哈哈哈,打得好,打得好,大家散开点,小心崩身上血!”
“……”
“你们在

什么!”
我被五六个姓卢的亲哥们团团包围住,你一拳、他一脚地向我发起猛烈的攻
势,我顾了脑袋却顾不了


,在雨点般的拳

中,尤如困兽般地做着绝望的挣
扎,突然,包围圈外响起了老姑那清脆、圆润的叫嚷声:“嗯,你们在

什么?
为什么欺侮

,这么多

打一个

,真不要脸!”
很快,一个又一个卢姓亲兄弟,被一只少

柔

的手掌推搡到一边:“滚
开,一边凉快去,不许合伙打

,想打架就一个一个地单抠,一大群

打一个

,算什么能耐啊!”
我停止无望的挣扎,呼呼地喘着粗气,转过脸来一看,嘿嘿,老姑擎着酱油
瓶,气喘吁吁地站在我的面前,我好生感动。想起最初对老姑的不敬,我不禁惭
愧起来,我坐在地上,久久地望着老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对老姑说些什么感激
的话才好。
老姑一个健步跃到我的身旁,一把拽住我那隐隐作痛的手臂:“大侄子,别
怕,老姑来帮你,我看谁敢欺侮你,”
豁豁,平

里,见到一条毛毛虫都要吓得

滚尿流,光天化

,连辽河边的
祖坟地都不敢进去的老姑。今天,在一群与她年龄相仿,但却如狼似虎的顽童面
前,突然一扫往

之懦弱,握着

白的小拳

,咬牙切齿地吼叫起来:“喂,老
卢家的

,你们家最他妈的不讲理,怎么,想欺侮我们老张家的后代,来吧,今
天,姑


跟你们较量较量!”
“哼,”脏鼻涕揉了揉酸麻的胳膊,带领着他的卢姓亲兄弟们,悻悻地走开
了:“哼,好男不跟

斗,谁跟你打架啊,说出去让

家笑话!”
“哦,你们还怕

家笑话啊,你们还有脸啊,那,你们合伙打

就不怕

家
笑话吗,过来啊,打啊,我陪你们打!”
“哼,不玩喽,回家吃饭喽!”卢姓亲兄弟冲着老姑做着种种可笑的鬼脸,
然后,一哄而散。
“大侄啊,你看你,……”老姑蹲下身来,一只手握着酱油瓶,另一只细白
的小手,像个小大

似地整理着我那被众男孩拽扯得皱皱


的衣服:“哎呀,
真是的,怎么弄成这样啦,来,快点把这条袖子套上,嗨,完啦,你看,连扣子
都打丢啦,走,快回家去,老姑给你找个扣子缝上!”说完,老姑将我拽了起
来,像妈妈那样,握着我的手,走向


家。
帮我缝好纽扣之后,老姑非常自豪地拎过一只小花

袋,在我的眼前轻轻地
摇了摇,立刻传来哗哗的响声:“走,老姑陪你玩!”
老姑拽着我的手臂,走到柴

垛的后面,她哗啦一声,将一堆白森森、光溜
溜
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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