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617

    这时一个仆役端来大铜盆，内里放着煮软的羊，张瀚这两年吃的羊比两辈子加起来的时间都要多的多，怎奈乡要随俗，这些鞑子就偏此味，而且原上别的东西难得，羊却是随手可得，在这种均温饱尚不能得的时代，经常有吃还抱怨，被听到了可是会影响形象的。

    当下各移步到东厅八仙桌上座，炒花并没有叫别来陪的打算，只是向张瀚道：“白洪大台吉就在我旁边的院子里住，不知道大是否允许他过来陪着吃酒说话。”

    张瀚瞟了炒花一眼，这老蒙古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今晚还以为是炒花有事要向自己密陈，无非是待遇之类的事，或是有什么异志野心，想着去收拢内喀尔喀五部……前一阵有放出风声，说是内喀尔喀五部除了一部份被林丹汗弄走，一部份归了真外，还有相当多的马在四周的部落中流散，只要炒花回去竖起大旗，估计半年之内恢复两三万丁还是极有可能的。

    如果炒花部恢复实力，将会是和记的一大助力，不过被张瀚断然拒绝了。

    张瀚可以用尔虎蒙古当蕃部，也能将沿河和林中百姓中的丁聚集在一起使用，但绝不会在栽培出一个蒙古部落来。

    在和记治下，只有和记，没有任何独立的势力。

    就算是那些野真和尔虎蒙古，在和记势力沿河的时候，他们的选择也只能是彻底降服归顺或是被消灭。

    和记绝不用羁縻之法，一切的势力只能被消化融合进来，现在的漠北三汗还保留着一定的独立，但时间越久，其能自主的事就越少，面临的结果也将是被彻底融合。

    张瀚不知道当初放的风是不是炒花托造势，但不管怎样，这个老台吉只能留在青城，并且只能老死在青城之中。

    既然一时不得要领，索就同意其请，张瀚取了一块羊排，给抱在怀中的儿子去啃。

    过不多时，三十来岁的白洪大台吉通过护兵的检查，大步走了进来。

    “见过张大。”

    白洪大台吉倒是和张瀚经常见面，其部民好几万需要分割安，牧场驻地什么的也要军司统筹安排，好在喀喇沁和土默特原本就是牧场犬牙错，打道的时间很长，甚至牧民们彼此都能认识，有些，去年一年安置其部，并没有闹出太多的矛盾，很顺利的把几万牧民安排了开来。

    安时当然也是打安，好在白洪在台吉相当的配合，只在身边留着一百多甲兵，后来进地青城，脆一百多甲兵也不留了，只留了十来个护卫，还有家在一起，也和炒花一样，院子里住着四五十，不过他院子也比炒花大一些，所以还不是太拥挤。

    拱手行礼之后，三就坐，张瀚对炒花道：“老台吉有事可以直言。”

    炒花道：“此前我不知道大对蒙古会如何，在青城看了这半年多，现在已经明白了。”

    张瀚哈哈一笑，说道：“以老台吉的经历和眼光，要看半年才明白？怕是半年之后才明白要替蒙古找什么出路吧？”

    炒花原本黑红的脸膛也是难得一红。

    白洪大台吉忍不住一笑，对着张瀚道：“其实炒花台吉还是有些顾虑的，此前他确实谋求起复，想回故地收拢部下，当然也需要和记军司的配合和帮助。现在看来，军司并无意在短期内打跨林丹汗，老台吉年纪也大了，腰酸腿疼是常有的事，这心思也就息下来了。今晚求见，倒是真的一心替军司和大着想，也是为了青城的安稳，在下也是和老台吉一样的想法……”

    得到白洪大台吉背书之后，炒花才又接着道：“城中蒙古很多，近来风气堕落，常有整夜饮酒不归者。这样下去，就算好男儿也是给毁了。以我们所想，还是无所事事的原故。如果大真的将来要在原上立足，必须要视蒙古为汉一样，兼如一。今和记兵马十几万，而征蒙古于其中的，认真来说只有银锭台吉的部下算是和记兵马，我土默特，内喀尔喀，喀喇沁，漠北三部，其中虽然大半是牧民，但也不乏各台吉麾下的甲兵堪称锐。虽然比起和记的枪骑兵还有猎骑兵相差较远，但征他们伍比起普通的汉百姓要强出许多，此大不可不察！”

    炒花原本有些卑躬屈膝之态，这番话说完之后，却有昂然之色，显然是把自己藏于心的话说出来了，心中笃定，不管成或不成，最少努力过了。

    在这一刻，曾经率十万骑兵侵大明的那个桀骜不驯，在明史上有好大篇幅记录的强悍蒙古贵族的形象，又是出现在了张瀚眼前。

    这才是真正的炒花，也是张瀚一回路过喀尔喀地界时，那个睥睨万方不可一世的蒙古台吉，五部之主。

    也就是这样的才敢连续侵大明，绝不互市，不肯向大明低，也绝不会向真低。

    相比起来，科尔沁的奥台吉和明安台吉等，猪狗耳。

    强兵临门，甚至还没有到，他们就已经勾结外谋图本族的地盘和丁，而林丹汗不管怎样，也是保持了蒙古末代大汗的尊严，林丹汗一脉是真正的黄金家族传，炒花也是达延汗的后，达延汗又称小王子，是成化年间出生的黄金家族的末代传，传至如今，分为林丹汗等六万户数支，七零八落，被真和张瀚分而击之。

    在强敌面前，炒花和林丹汗好歹保住了黄金家族后裔的尊严，特别是炒花的最后一战，在强敌到来，明知不知的况下还是奋勇抵抗，也不枉这厮骚扰了大明边境三十年，最后要是如老鼠一般躲在地里，战都不敢战，汉的脸也就跟着丢光了。

    张瀚一时并没有回答，他在权衡利弊，怀中的小儿啃起羊排来倒是有滋有味，面对两个蒙古汉子，一点儿怯场的感觉也是没有。

    说起来后宅刚到青城时还是有些害怕的，一路过来都是一望无际叫感觉无依无靠的原，真的如在水上行船一样，叫心生孤独和惶恐之感。

    到了青城之初又是明显的蒙古的地方，很多细节上明显有蒙古的过往残留，在刚搬来时，后宅不少觉都睡不安稳。

    后来军司来越来越多，街面上越来越繁华，直到这方圆五里的小城住了两三万，到处都是汉城市的生活气息，城外一直也有第一团的士兵驻扎守卫，这样才使得们安心下来，倒是不懂事的小孩很喜欢这样的地方，一望无际的地，经常被带出去撒欢淘气，小张彬已经开始学骑马，很多汉小孩都在城外学骑马，这在内地是不可想象的事……

    城中的蒙古小孩也开始在汉学堂里上学，并且习惯了吃汉的早餐。

    供应蒙古小孩饭食，使其学，学习汉的文字和书籍，这就是早期的融合。

    如果到他们的下一代或是第三代，估计将会有绝大多数蒙古不会说本族的语言，更不可能会书写本族的文字，只会说汉话，看汉的书籍，他们将会和普通的汉青年一样，在军司之下学习和工作，真正的被融进来。

    所谓刻意的帮这些保留本民族的文字和服饰，包括语言，岂不是给自己制造离心力和麻烦吗？

    世界上民族和曾经出现的语言文字不知凡几，消失便消失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统治者刻意的制造出与主体民族离心离德的异族，真是不知道怎么想的。

    要么融，要么对抗，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用蒙古为骑兵，这并非没有考虑。

    枪骑兵中也有相当多的蒙古，不过他们原本就没有太强的部族属，这年在原上游的蒙古没有好，自己游没有部族的帮助，只能沦为马贼，原上大大小小的马贼团伙太多了，和记进之后不知道扫了多少马贼团伙，除了大半被杀死外，少部份降伏的也是被补枪骑兵的队伍之中，在周耀主持的训练之下又死了不少，现在留在枪骑兵队伍中的也多半是久历战阵了，不仅能力信的过，忠诚上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和记的内查可不是大明能比的，大明的鞑官都忠诚了二百来年，形成了不少武官中的鞑官世家，和记总不会比大明还废物吧？

    现在青城和各处的流散蒙古不少，原本的各台吉的甲兵多半被遣散了，以前台吉们要保护自己的牧场和地位，有时候也准备着南下打谷，保留适当的武备是必要的。原上马贼多，狼多，敌对的势力也不少。就算有大汗在，各个台吉自己的实力也是相当的重要。没有实力就只能任欺负，当初银锭台吉之所以被派到马市当苦差，主要原因还是因为自己手没有实力，那些大台吉，比如阿成台吉，自己麾下就有好几千丁，甲兵几百上千，这样的台吉在大汗面前也是挺直腰杆说话的，大汗不仅不能摆架子，反而得用心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