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祚高门

    浓如墨汁的夜色下，荒野中悠远静谧，偶有一些虫鸟鸣声响起，反衬得这夜晚更有几分祥和。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m.手机最省流量,无广告的站点。

    然而这一静谧的祥和未能维持太久，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不只打了宁静，更惊起诸多飞鸟，让这夜变得不寻常起来。

    这一行七十余名骑士，身被夜色疾驰向南，目的地则是龙都渡西面少许的下都塘。

    历阳军跨江东进，虽然也有一部分战船，但如今都在姑孰大营中用作与荆州水军作战，真正用于运输的船只却不多，还是在攻建康之后，征发各种民船停驻在龙都渡不远处的下都塘。因而各军若要前往龙都取粮，首先要来下都塘提船并征用民夫。

    下都塘附近的营垒规模要比龙都渡大得多，倒不是因为这里守军更多，而是因为大量被征发的民夫被集中在这里，作为转运米粮的力全天候命。至于真正的守军反而要少一些，尚不足千之众。

    那一队骑士们很快就冲辕门，熊熊火光之下，营门处守军们被惊动起来，近百手挺长枪匆匆行出来将这一众骑士围在当中，其中一名目怒喝道：“什么敢在此放肆？不做通传竟敢擅闯营地，找死不成？”

    骑士队伍中一名年轻将领拨马上前，两腿一夹，那战马便陡然一个跳跃冲至目面前，吓得那目转身疾退，模样甚是狼狈。骑士们见状已是哄然大笑，浓烈的酒气在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那年轻将领手中马鞭一抖，高踞马上指着那目喝道：“你给我滚上来！再说一遍，谁在找死？”

    “豫、豫州军……”

    听到那将领的音，再见这些骑士们所穿的戎装，营中守军们脸色便蓦地一变。他们被派来守夜，自然不可能是此部历阳军锐，不过是一群趁势作的强被收编而已。如今在京畿周边诸多军旅，最跋扈的还非历阳军而是豫州军。历阳军总还有所收敛，豫州军却是行事肆无忌惮，谁如果惹到了他们，那真是要自求多福了。

    那目这会儿气焰全消，被那年轻将领马鞭指着，心中更是惶恐，两腿一软已是跪在地上：“小民该死，小民该死！求将军恕罪，实在是夜色太浓难做分辨……”

    “少废话！速速放行通传，准备三艘船五百民夫，天亮前要出发前往龙都！若是误了时辰，再取你狗命！”

    年轻将领乃是谢奕，他本就不是一个脾气和善之，此时扮演一个骄横将军也是戏得很。一边喝骂着，他一边将徐肃弄来的豫州军手令抛至那目面前。

    目听到这话后，额却是渗出冷汗。类似这样紧急的调令，哪是他能作准，但眼看着一众豫州军悍卒骑士们望向他不善的眼神，当即也不敢说什么，连忙吩咐兵卒放行，安排将他们引至营中，然后才持着手令匆匆去禀告上官。

    豫州军是最难伺候的，已经成了这些杂兵们的共识。眼看着那些骑士们连马都不下便往营地中冲，兵士们也不敢有所阻拦，只是埋怨自己晦气，当值时遇到这一群瘟神。

    这些军士几乎每一个身上都散发出浓烈酒气，营之后便有吼叫着要速速摆出酒食招待他们。其中有几个醉得几乎马都乘不稳的骑士更是放形骸，问清楚炊营何处之后，直接打马冲过去，简直就是饿死鬼投胎一般！

    军营本就是严肃之地，无论军纪严明与否，哪能容许在营中纵马疾冲。只是那些负责夜间值勤的守军都看出这群豫州军已是大醉，即便有所不满，也不敢声张阻止。但这么一群冲进营地来，造成的混却是不小，很快各个营房中便有探出来，待听到是一群豫州军醉汉，也都不敢上前自惹麻烦，各自退回营中。

    但终究是有不满，当豫州军冲至营垒处时，早已经睡下的此部将领也得到禀报，不乏愤怒的起身出营，待看到这些豫州军在营地中放肆模样，更是火冒三丈，吩咐身边亲卫道：“给我把拦下，卸甲！军法惩……”

    那吼声至此戛然而止，一支羽箭已经空而来，贯其咽喉中！

    “将军……”

    左近亲兵见此一幕，已是惊骇得目眦尽裂，有已经掣出兵刃来，大吼着冲向那一群阵型散漫的豫州军骑兵。

    那一支羽箭仿佛一个信号，早先尚是放形骸的一众骑兵们已经醉意尽消，快速收束阵型，控弦如飞，更有提起马朔，瞬间便将这十几名亲兵冲垮，剿杀殆尽！

    凄厉的惨叫声划夜幕，许多尚在睡梦中便被嘈杂声惊醒。当他们冲出营帐时，便看到骚自营中快速蔓延，战马横冲直撞，身上缠绕着一条熊熊燃烧的火焰绳索，将火种洒落到营中各处！更让他们感到惊诧的是，炊营方向火苗已经蹿天而起，无数嘶嚎着在营中四处逃窜！

    “王师回攻建康，历阳叛逆授首！龙都之粮，飨食丹阳乡！”

    在这纷到了极点的营啸时刻，已经有龙溪卒趁冲了民夫栖息营地，利刃劈开栅栏，推开一个庞大缺。

    军营中的混早已经惊醒那些被征发至此的民夫，纷纷冲出营帐来观望形势，一个个脸上更多的是惶恐。待看到军营中越来越旺的火势，众心中的惶恐已是攀升到极点，嚎叫着往营外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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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面的火光是一个信号，在这静谧夜中，熊熊燃烧的火焰冲天而起，四野几无遮拦！

    “出击！”

    眼见远方那火光耀起，沈哲子神顿时一震，自丛中蓦地跃起，快速引燃了马身上披着的抹满油脂的厚厚毡布。那战马顿时嘶鸣着往前方冲去，想要甩脱那令它心悸不已的火光！

    其他早已待命于此的龙溪卒们有样学样，一群战马顿时往四野冲出，那窜动的火苗很快便将左近一片黑暗驱散，同时将火种洒落在荒野之中！

    相对于徐茂所部的凶险冲营，沈哲子他们的任务要简单一些，就是要抢占渡东面的龙都航埭。时下正值汛期，龙都航埭这一个蓄水地用处并不大，可以说是围绕龙都渡防守的一个漏，仅仅只有两百多宿卫驻守于此。

    攒动的火苗很快将由睡梦中惊醒，高地上几座简陋的营帐中很快有了反应。睡梦中被惊醒的宿卫们衣衫凌冲出营帐，还没反应过来，沈哲子已经率众冲杀上来，他一边飞奔着，一边拉动弓弦向前抛。稀疏的箭矢在夜幕中洒落向那些手足无措的宿卫们，顿时让这百数名宿卫更加混起来。

    “持戈、持戈……列阵！”

    黑暗中响起宿卫首领惊慌的吼声，宿卫们这才手足无措的抓起弓枪，发出壮胆一般的嚎叫声，有十几持枪往下冲来。也有引弓予以反击，然而随着一匹周身火焰滚滚的战马冲向此处，刚刚略有成型的阵势又被冲开。

    这时候，沈哲子等已经冲上了高地，弃掉弓弩，各持刀枪冲杀上来！

    “王师回攻，伏地不杀！”

    沈哲子手持一杆短矛，毫无花俏的冲杀进宿卫之中，矛尖轻抖，已经划一名兵士腹肋。他身后几名龙溪卒随后掩杀上来，一边杀散沈哲子周围那些宿卫，一边附和着大喊道：“王师回攻，伏地不杀！”

    这一部宿卫被安排在此无关紧要之地，本就不是什么锐之部，被骤然夜袭已是惊恐无比，视野中火光涌动更不知来攻者究竟有多少。待听到王师之名后，更是魂飞天外。

    沈哲子等冲杀阵，几如无之境，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众多宿卫冲出营帐后听到那吼声，下意识趴在了地上，呼饶命。即便偶有一二零星的反击，也都被锐悍勇的龙溪卒剿杀当场！随着血腥气息往各处蔓延散逸，越来越多的抱趴在了地上。

    一众自营门杀，待冲到营地最处时，营地中几乎已经没有了站立的敌！

    沈哲子左膀混中不知被何枪刃挑中，出一个不大的伤，至于他甲衣上也不知溅上了谁的血水。这会儿却顾不得其他，一众快速散开在营地中游走，但凡发现谁要抬或是手持兵刃，当即便是一刀斩下！

    “营中守将是何？”

    沈哲子持矛而立，当看到许多下意识望向其中一个蜷缩在地上抱着颅瑟瑟发抖之后，他一个箭步冲上前，矛锋狠狠掼那后背！

    “从逆首恶，论罪当诛！余者受迫，前罪不论！”

    这时候，龙溪卒们已经将散落在营地中的军械兵刃尽数收缴，至于营中这些宿卫兵士们，也都尽数被驱赶至一个角落中，自有几十名龙溪卒手持弓箭遥遥指着他们。

    等到整个营地都被控制，沈哲子才顺着高地登上堤坝，检查这个自己亲自督建的航埭。

    因为早先便有规划，龙都航埭规模并不算小，较之冈渎沿岸航埭都不遑多让。这样的蓄水池在春夏之际的汛期几乎是没有用处的，只有在秋冬水竭之际才会开闸放流以抬高水位。

    如今正值汛期，这航埭中不只有左近江渠注的水流，更因为前段时间雨连绵，蓄水几乎已经达到一个临界点。往往这时候都要善加泄水引流以灌溉左近田亩，以免造成洪涝，但是如今局势已经成一团，乡民或是逃难或被征发，野地田亩荒废大半，更无来注意这些小节。

    站在航埭大堤上，沈哲子回望远处龙都渡方向。他思忖再三，最终还是放弃了火烧囤粮的打算。凭自己手中这些力，要攻兵屯守的渡实在艰难，但若要从周边下手，则简单得多。归根到底，他只是要制造混以缓解京畿方面的压力，等到石城援军到达龙都渡，便是开闸放水之时！

    一念及此，沈哲子又转身望向北方。他们所做的这些事，都不是收复京畿的重点，只是在吸引京畿周边守军注意力而已，为的就是给沈牧所统率的水军制造机会，攻上覆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