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儿不为奴

    克依克所在部落是达斡尔在柏海尔湖的一个分支，又被满清称为索伦，不过达斡尔一直相信他们是当年的大辽契丹后裔。龙腾小说 ltxs520.com早在后金时期，尔哈赤便大量征服索伦部落，后金改清后的崇德五年，洪太便将历来俘获的索伦壮丁、幼小共5673编八旗，满州内部称此为“抓生”。

    通过“抓生”这一手段，满州才能补充因为战争而折损的丁，使八旗可战之兵始终保持在五万左右。关前，达斡尔在八旗达到了上万，能披甲的有两千余，满清内外战争都有他们的身影，其中更是出了不少战将。

    最后一次针对达斡尔、飞牙喇、鄂温克等所谓索伦的大规模“抓生”发生在崇德七年（明崇祯十五年），这一次抓的索伦大概有三千余。此后清军关，重心从关外转向关内，因有大量汉军和投降的原明军可用，针对关外各族“抓生”补充损失这一手段便再未用过。

    如今十九年过去，清廷再次启用了“抓生”，以补充关内八旗，此手段是和给汉军绿营大规模抬旗同时执行的，在皇帝眼中二者都关系大清存亡，可在满州八旗王公大臣眼中，“抓生”远比给汉军抬旗来得重要。

    在满州王公大臣看来，满就是满，汉就是汉，皇帝将汉抬作满，完全是了满州根基。这手段初期看着有效，可无异是饮鸩止渴，不少断言将来亡满州者必是汉。并且大规模抬汉旗严重侵犯了原在旗满州的利益，抬旗圣旨一下，京师不少旗就哀号我等为太祖太宗出生死，才换来旗饷这一铁杆庄稼，那些汉却轻轻松松就抬八旗，享受他们这些老满州拿命换来的特权和好处，这凭什么？这不公平！

    皇帝此举，完全是轻重不分，听汉的谗言，瞎胡闹，是自毁长城，自掘根基、抛弃为大清出生死老旗的愚蠢行为！

    连着数，宫门外哭拜的旗是密密麻麻，北京城内的旗只要是能走得动道的，基本都过来了。两黄旗也有些旗对主子给汉抬旗感到不满，他们自己不敢过来，便鼓动其他来，一时闹得沸沸腾腾，比前两年听闻要南下驻防闹事还要厉害。然而和前几次一样，旗们的抗议并不被宫中理会，皇帝还一反常态的派兵弹压，强令各旗旗主将旗下带回，如此，事态方平息下去。

    事态是被压了下去，可以康亲王杰书领衔的一众推进抬旗之事的官员却遭遇着八旗内部强大的反弹压力。北京城内反对给汉抬旗的呼声和阻力实在是太大，这事关乎满州上下利益，更关乎大清存亡，明着硬顶不行，暗地里却是什么手段都有，背后不乏有太宗诸子和敏郡王勒都等的影子。他们上次宫不成，却未感皇帝对他们的宽宏大量，反而一直耿耿于怀，自是要借着这次抬旗之事兴风作。要不是两黄旗大半将领坚定站在皇帝一边，太后那边也给予了皇帝支持，加上敦拜带来的关外八旗威摄，反对派的力量实在太弱，恐怕抬旗之事早就胎死腹中了。

    眼看着给汉军抬旗是无法阻止了，叶布舒等一边咒骂关外来的下五旗那些穷鬼牛录目光短浅，不和他们一起力争旗利益，一边忽的进宫向顺治提出，抬汉军旗是为了补充满州八旗的丁损失，那么为何不能效仿当年太祖太宗在关外继续“抓生”，这样岂不是比给汉抬旗更保险，也更稳重得多。

    顺治初时还不明白四哥说的“抓生”是什么意思，苏克萨哈低声说了这件事的来龙后，顺治却是眼前一亮，并未因为这件事是叶布舒提议就不纳，反而立即颁旨要关外马上抓生送关内。

    顺治之所以同意叶布舒等所请，完全是和叶布舒他们想到一块了，他虽被迫接纳范文程和宁完我等的建议给治军抬旗，重用汉官，但骨子里对汉仍是不相信的。所以若能通过“抓生”这一手段为满州补除汉以外的“新鲜血”，稀释汉在旗内的比例，他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况且，八旗现在就有不少将佐就是出身于当年被太祖太宗所抓的“生”，顺治身边的一等侍卫费扬古就是鄂温克，而时间已经证明费扬古等“生”对大清的忠诚，所以顺治认为现在继续用这一手段抓关外的生蛮子编八旗很是合适。在给关外的旨意中，顺治一点也不讳言关外生真对于满州的重要。

    因为盛京总管敦拜领军关，所以执行抓生任务的便是留守关外的满州镶黄旗固山额真、宁古塔总管达尔汉。

    达尔汉接到这个命令时颇是疼，敦拜此次关抽走了关外八旗将近八成的军力，令得盛京和宁古塔的守备十分空虚，而北边占据雅克萨、雅科斯、呼玛堡的罗刹却益嚣张，时常南下和清军的巡防队伍发生冲突，虽达尔汉已经竭力约束部下不得与罗刹冲突，以免战事扩大，影响宁古塔和盛京的安全。可清军的退让却架不过罗刹得寸进尺，清军越是示弱退让，罗刹就越凶横，已经伏击过两次清军的巡防队，杀死了六十多清兵，更屠了一个为清军巡防队提供歇息地和粮食的飞牙喇寨子，酿成三百多死伤的惨剧。

    消息报到达尔汉这里，望着那个跪在那里请求自己为族报仇的飞牙喇，达尔汉真是无比纠结。他不是不想派兵去收拾那些罗刹红毛鬼，就和上任宁古塔总管沙尔达虎一样痛揍他们，可他实在是没有足够的兵力派去。罗刹很是狡猾，他们发现清军大队时从来不会战，而是退回他们的堡子里坚守，他们修的那些堡垒易守难攻，根本不是关外八旗能够攻的。

    敦拜在时就和达尔汉讨论过如何解决罗刹的问题，他们一致认为想要彻底击败罗刹，攻下他们的堡垒，必须关内派来不下三万的大军才行，且要携带足够多的火炮，要不然，很难攻得下罗刹那修得鬼不愣的堡垒。

    可现在关内战事不妙，朝廷不但调不来大军，反而还要关外八旗关，盛京和宁古塔等地的驻防八旗兵加一起也不过三千多，这让达尔汉如何敢发兵去替飞牙喇报仇。打胜了还好，要打败了，大清的龙兴之地可全露在贪婪的罗刹鬼子眼前了。

    达尔汉是咬牙叫左右将那飞牙喇拖下的，次便接到了北京来的圣旨。

    对于“抓生”，达尔汉显然不陌生，他年轻时经常受命出动去抓生蛮子，可现在放眼盛京、宁古塔周边，哪还有什么生真？几十年下来，能抓的都抓了，剩下的都往极北之地跑了。那里不仅地形不熟，气侯寒冷，更要命的是罗刹在那活动的厉害，倘冒然去抓生，和罗刹打起来怎么办？

    百般思虑之后，达尔汉上书朝廷，认为于其冒着和罗刹战的风险，费气力去抓不知有多少的生蛮子，还不如威近在咫尺的朝鲜国出兵关作战。当年太宗皇帝在时，朝鲜不是出兵帮助大清对付明军的么。

    给朝廷上完折子后，因为旨意催促得厉害，达尔哈也只能将“抓生”的命令一道道传下去，他再三对下面的将佐强调，万不能和罗刹发生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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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齐纳驻防所在布特哈便是此次抓捕生蛮子的重点区域，半月前他就率部北进，一路搜掠抓捕，已陆续往布哈特和宁古塔解去了丁400多，只是这个数字却和宁古塔摊给他的指标相距太远，所以他不得不冒险向北挺进。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北上这一路，并没有发现罗刹，在茫茫林中搜了三天后，终是发现了一个达尔斡。

    “抓生”的过程是极其血腥的，只有先征服了对方，对方才能为你卖命，好言好语或重金利诱得来的忠诚极其有限。

    为了让这个飞牙喇安生带路，以免打惊蛇，多齐纳一路迷惑克依克，骗得对方将他带到了寒子里。结果在那个飞牙喇族长拒绝征调令后，满州兵们立时露出了狞牙。

    当族长抱着脖子倒在自己面前时，克依克无比悔恨，他大叫着冲上前去和清兵搏斗，结果却被一路对他和颜悦色的佐领大砍倒在地。

    一番杀戮之后，多齐纳和手下的满州兵志得意满的押着300多抓来的生离开了寨子。

    300多达斡尔就被清军驱赶着麻木的往前走着，他们不知道这些清军要将他们送到哪里去。走在最前的是四十多个青壮，后面跟着的是老弱孺。

    队伍的两侧，清兵们拿着刀和鞭子不住的鞭斥他们加快脚步。

    “阿嬷，他们不是跟阿爸一起来的叔叔么，为什么要赶我们走，阿爸在哪里？”

    克依克的妻子听到儿子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睛，她不敢告诉阿古，他的父亲首级正挂在一个清军的马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