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寒士

    八十六、凤凰的礼物

    琅琊王珣王元琳自见过陈润儿之后，为陈润儿的美貌和才倾倒，非陈润儿不娶了，这次来陈家坞，请了叔父王劭同行，王劭现为司徒长史，当年陈之为母守孝时，褚氏为阻挠陈氏士籍而设计陷害陈之，时任扬州内史的王劭主持公道，挫败了褚氏的谋，所以说王劭对陈之是颇有恩的，作为名门高士的王劭怎么也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在母墓前结庐苦读的寒门少年现在竟然已是三品高官、开府仪同三司，职位犹在他之上，当年陈之还在为追求陆氏郎一筹莫展，现在竟然南北门阀郎双娶，实为奇迹！

    对于侄儿王珣要娶陈之的侄，王劭是支持的，陈之现在的声望地位比之当年平蜀的桓温毫不逊色，而且得皇帝司马昱的信任，又与南北士族保持良好关系，陈之绝对是今后三十年朝中举足轻重的物，与钱唐陈氏联姻对琅琊王氏有利无弊——

    得知王劭、王珣叔侄将至，那黄昏，陈之与嫂子丁幼微和侄润儿相谈，润儿问道：“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嫁作他的是吧，丑叔？”

    陈之看着润儿聪慧无暇的眼神，有些心痛，润儿是他看着长大的，乖巧、可、美丽、好似仙界灵一般，现在长大了，要嫁了——

    丁幼微笑道：“你道韫叔母，何等高傲的，不是也嫁给你丑叔了。龙腾小说 ltxs520.com”

    润儿心道：“那是因为有丑叔啊，当年道韫叔母不是在乌衣巷清谈拒婚吗，丑叔和两位叔母，应是千载难逢的奇缘吧，可惜我找不到值得我那么坚持的，王元琳虽说也不错，可是我若这么嫁给他总觉得这样的婚姻太平淡无奇了，没有一点波折——”

    润儿毕竟是少心，而且丑叔与两位丑叔母的轰动江左，太让她羡慕了，哪个少不渴望有这么一场轰轰烈烈的？可是这样的可遇不可求，既然母亲和丑叔都认为王元琳是她的良配，那她也会遵从母叔之命嫁给王元琳，润儿的既有受陈之影响的脱俗和飞扬，更有其母血脉遗传的恬静与温柔，她有自己的想法，但不会表现得很强烈——

    王劭、王珣叔侄来到陈家坞之后，陈之与王珣作了一次长谈，这样，王珣与陈润儿的的婚事初步确定——

    陈之五月底回乡，一个多月时间里巡察家族产业，与六叔父陈满诸商定了今后十年钱唐陈氏的经营和货殖发展目标，还特意去会稽拜访了虞氏、谢氏、孔氏、魏氏诸名流，在陈家坞过了七夕乞巧节，陈之拜别父母陵园，带着妻儿与嫂子丁幼微和润儿母进京，杜子恭也同行，一路都是乘船，省了奔波跋涉之劳，于七月底抵达建康，前来迎接的有谢氏、陆氏、慕容氏、琅琊王氏，还有刘尚值、孔汪、范宁诸友，更让丁幼微惊喜的是，宗之竟然也在迎接者的行列，原来宗之上月奉谢玄之命回京公，是前两才到建康的——

    陈之在建康逗留了近一个月，八月底启程北上，宗之和范宁与他同行，陈之聘宗之为北府参军、范宁为冀州治州从事，陈之在冀州开府，原北府军亦归陈之管辖，可以说朝廷是把河北、河南的防务尽委陈之了，陈之现在的实力和地位看似可以与桓冲相抗衡，但桓冲是扬州刺史，都督江淮九州军事，拱卫京师，从荆州至扬州，龙亢桓氏的势力依旧控制着长江中下游，对朝廷的威慑力远非陈之所能比，陈之掌控的势力范围只是桓温第三次北伐所得的成果，而淮河以南的原东晋势力格局并无多大变化，当然，桓氏从顶峰开始走下坡路是显而易见的，皇帝司马昱希望扶植陈之来制衡桓冲——

    这次在建康，宗之与侍中张凭之已行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之礼，亲迎之期定于明年十月初二，顾恺之笑说陈之占他便宜，宗之娶张彤云的从妹，那陈之岂不是长他一辈了！陈之笑道：“小伯真可是要娶令惟清的，长康的辈份小不了。”魏晋之际这种辈份不伦的联姻很常见，只要不是血亲就无妨——

    润儿与王珣的婚期也已经占卜确定，是明年的十一月初六，陈之到时会赶回来作为嫡亲长辈参加侄儿、侄的婚礼——

    陈之建议在建康设立天师道总署、杜子恭任大祭酒的奏章得到了皇帝和尚书台、中书省的同意，杜子恭也将着手对江左和中原的天师道教义和斋戒制度进行改革，让天师道教义与儒家的礼制相融合，同时约束官员不得传道，这样，孙泰之流就不能利用官职之便发展自己的信众——

    陆葳蕤、小婵、慕容钦忱带着各自的孩儿随陈之北上，谢道韫则留在江东，她要继续叔建船坞和海港，而且她又有了身孕，所以此次北行除了谢道韫母不能同行稍有遗憾之外，陈之可谓是尽享天伦之乐，三千余里行程，或乘车、或乘舟，与妻儿赏玩沿途山川景物，葳蕤和小婵此前从未到过长江以北，这次一路向北，只觉得天高地迥、山川雄奇，伯真和芳予四周岁多了，心智渐开，也懂得欣赏山川之美，这一路旅程，让小兄妹二大长见识，与爹爹朝夕相处，感也亲密了许多，这是陈之最看重的，他不希望因为自己军政忙碌而与子感隔膜——

    尚未到两周岁的小仲渝不喜乘舟，只乘马，每大船靠岸时，陈之和慕容钦忱便会带着小仲渝上岸骑马跑一圈，小仲渝虽年幼，力气却很不小，长他两岁的小伯真是不如他，陈之笑对慕容钦忱道：“我要让仲渝要文武兼修，以后代我镇守邺城，仲渝有一半鲜卑血统，鲜卑会乐于服从他，他也会善抚诸胡的吧。”

    慕容钦忱很是欢喜，里道：“孩儿还小呢，两岁还不到，你就想着让他领兵为将啊！”

    陈之笑了笑，眼望高天，说道：“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待回来看，逝者如斯。”

    陈之一行在彭城与刘牢之会合，十月上旬抵达邺城，长史崔逞、司马苏骐向陈之禀报这半年来冀州军政诸事，陈之少不了有一番忙碌，慕容钦忱则领着葳蕤和小婵到处游玩，葳蕤本来也是喜欢寻访名花异卉的，见铜雀苑里的花木无管理、凋零萎谢，很觉可惜，便央求陈之将铜雀苑划归冰井台，与邺宫隔开，她好护理苑中花木，陈之允了。

    秦王苻坚闻知陈之夫陆葳蕤及子来到邺城，特命席宝送来大批礼物，目的是结好陈之，陈之现在也不欲与氐秦开战，自然是笑纳，虽然四境和平，但陈之并未放松武备，他现在可以开府建军了，此前冀州只有一万五千军士，现在六万北府兵归他统领，但这六万北府兵并州、幽州和平州就分去了四万，另有两万驻守洛阳，冀州依旧只有一万五千士卒，陈之必须扩军，桓温北伐班师南归时带走了十万匹战马，除了留作军用，分送给皇室和各大世家，江东现在是不缺马，但冀州战马所剩不多了，陈之命幽州刺史田洛从塞外龙城征调两万匹好马送至冀州，冀州要组建一万重骑兵，虽与当年燕国的五万重装铁骑没法比，但兵贵不贵多，慕容评指挥的二十万燕军步骑又如何，还不是在漳水南岸一夜溃败！冀州拥有步骑四万就足够，冀州财力可以维持这支军队，不会被拖累，并州、幽州、平州也应适当募军，并州的桓石虔与拓跋代对峙，必须常年有三万大军驻守，若后要与氐秦开战，可以与荆襄、豫州、司州的军队协同作战——

    当年燕国拥有五十万的常备军队，现在陈之都督的河北四州以及河南的司州总共不过十二万军队，民众的负担轻得多，冀州现在的田租是亩收二升，是慕容评当政时的一半，轻徭薄税，民众归心，幽州、并州、平州、司州、兖州、青州皆效仿冀州的赋税，东晋自哀帝司马丕减田租后也一直是亩收二升——

    冬月初九的黄昏，邺城开始飘起零星的雪花，近两年钱唐未下过大雪，所以伯真、芳予以仲渝都无比惊奇，张着小手接雪花，在铜雀苑里跑来跑去，快活无比，十几个婢围着这三个小孩子转，萨儿也在其中，见雪越下越大，便一把抱起小仲渝回冰井台寓所，伯真和芳予她是不管的，小仲渝闹着还要和阿兄、阿姊玩，使劲打萨儿的脸，萨儿任他打，只是道：“你打，等下我告诉你爹爹。”

    小仲渝怏怏缩回手，他谁也不怕，就是畏惧爹爹，爹爹发脾气时很严厉啊——

    萨儿脸颊被打得红红的，见小仲渝怏怏不乐的样子，却又使劲亲小仲渝，低声道：“你打，我让你打，我不告诉你爹爹。”胭脂武士萨儿现在把对凤凰儿慕容冲的热全部转移到小仲渝身上了，对小仲渝简直比慕容钦忱还溺——

    小仲渝也就不客气，又打了萨儿几个耳光，他的小手嘟嘟的，打脸很痛，萨儿倒是越打越欢喜，抱着小仲渝兴冲冲地走着，忽听得不远处的冰井台大门有锐声叫她“萨儿——萨儿——”

    这是个子的声音，有些耳熟，萨儿将仲渝递给另一个胡婢，走到大门前，见卫兵正拦着两个牵马蒙面的子盘问，那两个子见萨儿过来，一齐摘下面纱，露出两张颇美的脸庞，萨儿见到这两的相貌，大吃一惊，忙问：“穆婉、金妍，你二怎么在这里？”

    穆婉、金妍是当年凤凰儿慕容冲组建的胭脂班队的小队长，她二不是追随慕容冲逃到大鲜卑山去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穆婉不答，却问：“儿，你方才抱着的孩儿是谁，是钦钦公主生的孩儿吗？”

    萨儿应道：“是。”回看时，一群婢已经拥着陈氏小兄妹三回冰井台寓所了。

    穆婉道：“我二奉中山王殿下之命，特来给钦钦公主生的宝宝送礼物。”

    “凤凰！”萨儿眼泪夺眶而出，哽咽问：“殿下他可还好？”

    穆婉道：“殿下只命我二来送礼，别的都不能说。”

    萨儿便道：“快随我去钦钦娘子。”

    穆婉、金妍听萨儿称呼清河公主为娘子，二对视一眼，摇了摇，便欲牵马进门，卫兵拦住，请她二留下马匹和刀弓，二也未抗拒，依言留下坐骑、弓箭和腰刀，各提着一个大包裹进去，卫兵检查了一下包裹，俱是细软之物，这才放行——

    慕容钦忱正牵着小仲渝在廊下看纷纷扬扬的雪，见萨儿领着两个进来，拜倒在阶下，细看却是穆婉和金妍，大惊，问知是慕容冲派她二不远万里从扶余国来这里给仲渝送礼物，慕容钦忱也哭了起来，一边问凤凰近况？穆婉、金妍还是不肯说——

    小仲渝被晾在一边，见娘亲哭泣，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倒是不哭也不怕，冲过去就使劲推穆婉，嘴里喊着：“打——打——”

    慕容钦忱赶紧将他抱住，指着穆婉、金妍说道：“这是你凤凰舅舅派来给你送礼物的——可怜凤凰儿十一岁就逃亡异国，今年也才十五岁，凤凰小我三岁。”立起身来再问凤凰近况，穆婉被不过，这才说慕容冲已是扶余国的驸马，今年六月成亲的，成亲当望南叩拜，大哭一场——

    慕容钦忱含泪呜咽，将怀里的小仲渝抱得紧紧的，喃喃道：“凤凰成亲了，凤凰成亲了——”

    穆婉左右一看，低声道：“公主若在这里不如意，不如投奔凤凰去，在城外也有接应的。”

    慕容钦忱“啊”的一声，连连摇。

    萨儿对穆婉二道：“陈刺史对钦钦娘子很好，娘子她不会离开的。”

    穆婉立即改道：“那就好，凤凰殿下也放心了，凤凰殿下最牵挂的就是钦钦殿下啊。”又蹲下身子看仲渝，赞道：“好美的宝宝，也只有钦钦殿下生得出来。”说着与金妍取下包裹，包裹里是扶余出产的赤玉、貂貆和明珠，却并无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