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渐青

    第八十三章 帽遮颜过闹市

    赵祯派给许清的四个护卫，王守毅和顾信离奇失踪，赵野留在江南，后来又去益州去了，他去益州做什么许大概也能猜得出来。龙腾小说 ltxs520.com

    由于许清等未能提供什么确凿的证据，两浙路提刑司根本没有下令拘捕漕帮黄三坡等。赵野大概是想以自己的方式，找机会对黄三坡进行供吧。

    在十八家东追查漕帮时，许清也曾让他们一并查找王守毅和顾信两个，但同样是一无所获，所以此刻还紧跟许清身边的只有马良春一个了。

    这一路上幸得马良春照顾，许清少受了很多罪，由于汤药不缺，他的伤势还好了很多。

    押解许清等回京的命令来得急，此次与许清一起从润州出发的只有李清阳几个船厂东，其他则是由所在地负责直接押解进京。

    许清想起梁玉来，这次船厂东是梁思训签字，否则官府按图索骥的话，收的押的就有可能是梁玉了，一姑娘家，如果从江南一路押解进京的话，路上不知要受多少罪。

    自从上次梁玉离开后，许清一直没见过她，只知道他回苏州去了，大概以后也不用再对她解释什么了吧。

    新宋门到了，城墙依旧是那么巍峨，进出的车马依旧是那么喧嚣，许清的绪却有些复杂。

    许清一行十来两囚车到时，引发了一场小小的骚动。

    们对囚车指指点点的同时，下意识地避让出一条道来，仿佛生怕沾上点晦气一样，许清就算脸皮厚，也有些赫然。

    “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还好在东京反而没什么认识他，进城之后他让马良春弄来一顶范阳帽，往上一盖，然后在车壁上懒洋洋地靠了下来，颇有点自嘲地对车边的马良春侃起鲁迅的大作来。

    这一幕落在街边的晏楠眼里，看着他那因失血过多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还有那一身早已邋遢的囚衣，竟想起端午那他在船上的青青子衿。

    一样带着些特有的慵懒神态，以前每想起他那天在船上和别的亲昵，想起那欠揍的慵懒样，晏楠就恨恨不已。

    而今天，不知道为何却只剩下了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她突然转身，不忍再看，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家，扑到父亲的怀里痛快地哭一场。

    要说这个时候最让许清牵挂的，反而是家里的小颜，小丫无父无母，纯洁得就象一滴灵芝上的朝露，所有神上的依靠全来自于自己。

    若是自己真发配海南的话，真不敢想象这丫会有什么反应。虽然家里还有许安一家，但再要看到小颜的笑脸，想必是不可能的了。

    自己不能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想到这些，他让车边的马良春靠了过来。

    “马大哥，你不必再跟着我了，现在就想法去见见陛下，这次有为我设下这样的死局，在江南没有被收监还好说，现在马上要被关进刑部大牢，我想设局之未必会轻易放过我，在大牢内会发生些什么就不好说了。”

    马良春惊讶异常地问道：“许大，你是说煽动叛的是京里的？”

    “呵，马大哥，我第一次去江南，那里也没得罪过什么，船厂本身也没和什么有利益冲突，反而是从出京开始，一路被追杀，你说这设局这是在京中还是在江南？”

    马良春只是一个侍卫，从来没细想过这些，经许清一提醒，再想想牢狱之中的黑暗，许清又有伤在身，设局之真想在牢里对付许清的话，反而是最容易的。

    “大保重，我这就去求见阎公公，让阎公公把大的意思转告陛下，若能见到陛下，马良春必求陛下允许卑职牢中与大同狱。”

    “别！马大哥，你们四自到江南以来，我许清已经欠下你们还不尽的恩，如今顾信、王守毅生死未卜，赵大哥远赴益州，我岂能让你再受困牢笼，此议万万不可！”

    马良春对许清一抱拳，竟对许清的劝阻充耳不闻，行完礼大步朝皇城去了。

    “二柱哥，你说少爷什么时候才回来，这去江南都一年了，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颜坐在门槛上，双手抱膝，噘着小嘴，无打采地问着正在劈柴的二柱。

    二柱左手扶着柴火，右手停下了劈砍，憨厚地笑着对小颜说道：“少爷是去了一个月，不是一年，小颜，你天天在家念叨着，少爷在江南会睡不着觉的。”

    小颜拉过自己的辫子，一边玩着上面的白色蝴蝶结，一边答道：“可是家就是觉得少爷去了一年那久了啊，上次少爷还教我什么一三秋呢，意思就是一天象三年那么久，哎呀！二柱哥你不懂啦！”

    墙角的一只小蜈蚣正爬近浑然不觉的小颜，二柱赶紧丢下柴火，过去一脚把蜈蚣踩了个稀烂，这才对小颜说道：“小颜你不用担心了，那天我不是去银行问了吗，家说少爷已经把挤兑的事应对过去了，我想啊，少爷也就快回来了，你整天心神恍惚的，昨天还把少爷的砚台打烂了，小心少爷回来罚你。”

    听二柱这么一说，小颜想到自家少爷想必不久就能回来，她咭咭一笑然后咬着下唇道：“才不怕呢，男授受不亲，家到时候这么一说，少爷肯定又不敢打家了，再说了，家前天又给少爷捡回一块画画的石了，少爷高兴还来不及呢。”

    “许安，许安……”

    二柱刚想答小颜，就看见隔壁的黄大娘一边喊着，一边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黄大娘，我爹不在家，你找他有什么事吗？”二柱招呼道。

    “二柱啊，快让你爹去看看吧，我刚才从新宋门那边回来，瞧见十来辆囚车，前一辆车上那上盖着个帽子，可我怎么看都象是你家许大官。”

    “你胡说，你胡说，黄大娘你怎么能这样说我家少爷呢”小颜跑上来不断地晃着黄大娘的手，小脸上委屈极了。

    黄大娘被她晃得有点晕，赶紧把小颜一把抱进怀里，一边抚着她的小脑袋一边说道：“哎呀，我能拿这个来骗你们吗？二柱你还是赶紧找你爹去看看吧，我瞧着那囚车是朝着刑部大牢的方向去的，阿尼陀佛！但愿是老婆子看花了眼，到时我亲自上门来给你们家赔礼道歉。”

    黄大娘刚说完，突然觉得怀中一空，小颜风一般提着裙裾已经跑出了门去。

    “小颜！小颜！你去哪里……”二柱回过神来追出门时，小颜早已不知去向。

    吕相国府。

    “老爷，许清午间已经关押进了刑部大牢，您看……要不要吩咐一声，在牢里把事解决掉？”

    梁管家接过吕夷简的官帽，小心地放好后，又对书房外望了望，这才轻声对吕夷简说道。

    “糊涂！江南那边既然已经处理净，我们岂能再多次一举，官家对这个许清甚为关注，这次同意押许清回京受审，本有回护之意在内，我们若再在牢里做什么手脚，反而落了下乘，现在不但不要做什么，说不得，老夫在朝堂之上，还要为这个许清说几句好话呢！”

    吕夷简说完连续咳了几声，扶着桌子皱起眉来，从衣袖里掏出丝巾在嘴边擦了擦。

    梁管家赶紧从桌边倒来一杯茶递给吕夷简，吕夷简接过大喝了几，这胸中的气息才感觉顺了一些。

    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劳碌了大半生，吕夷简知道自己来或许不多了，晚上他时常失眠多梦，多说些话现在就觉得胸脯窒闷，晕目眩，经太医鉴定是得了风眩之症，这种病症连太医也无可奈何。

    回想自己这一生，自真宗初年仕，从小小的地方官做起，到真宗皇帝驾崩，刘太后临朝称制，自己拜中书门下平章事开始，至今已经整整二十年。

    多少明枪暗箭，多少排挤打压，自己始终在政事堂中屹立不倒，在一生功业上已经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了，如今唯一挂怀的，只有儿子的大仇，等了却此事，也聊可瞑目了。

    “老爷门生弟子满天下，若是老爷帮许清在朝堂上说好话，会不会让他们误会老爷的意思，从而……”

    梁管家有些担心，吕夷简这些年在朝中和地方上安的亲近之甚多，为此还多次遭到范仲淹等弹劾，若是这些都误以为吕夷简真是在帮许清，这事又不好明着向他们说明，他们会不会全致力于为许清脱罪呢？

    吕夷简淡淡地看了梁管家一眼说道：“许清已经了刑部大牢，你的事算做完了，以后这事你就不用管了。许清发配到地方后，我自然会让关照他。荆州那边昨来报信，亲家母过世了，这事就由你走一趟吧，茹儿这些年在荆州离得远，难得回来一趟，别委屈了她。”

    梁管家连忙点应下。

    茹儿是吕夷简的二儿吕如茹，远嫁荆州已经十年，十年来回家不过四次，吕夷简感觉自己的来不多，突然对这些儿特别的思念。

    刑部大牢前不远的街道上，们纷纷驻步观看着，议论着，街上个十三四岁的小丫提着裙裾，上气不接下气地奔跑着，也不知道跌倒了多少遍，倒下了又努力爬起来继续跑，上两条长长的辫子蓬的，小脸上蹭了不少泥，时不时抽泣一下，一双红红的大眼睛里却充满了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