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万户侯

    第一百五十八章  崔夫的眼光（二）

    马车走得极散慢，就仿佛周五下午办公室的文员，拖沓近半个时辰都还没有到崔府，这却是夫吩咐的，要准备盛宴，崔夫还要亲自下厨，让未来的准婿尝尝准丈母娘的厨艺，也是一份筹码，更重要还得等主角回来，崔柳柳那死丫不知野到哪里去了，几乎全府的家丁都出动了，得把她找回来，再装扮成淑，应付了今天再说，当然，崔翘也希望马车走慢一点，让他脸上的肿眉胀眼消下一些，否则怎么待客，这正是：‘在家不知迎宾客，出门方知少主。更多小说 ltxs520.com’

    “贤侄，我的话要说在前面，我夫的意思是想让你娶柳柳，你可有此意？”

    崔翘心中叹了气，话虽这样说，但他何尝不希望李清能娶自己的另一个儿呢？前天，在朝堂上遇到李林甫，他竟问起了柳柳的婚配况，其目的不言而喻，虽没有正式提亲，但今天一早柳柳被李银约到曲江池游玩，却从另一个侧面证实了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的想法，他尚不敢将此事告诉夫，以她的短视，保准一拍即和。

    果然是为了上元夜，李清苦笑一声，自己就仿佛是一只刷上金的旧笔筒，底子未变，只是面子光鲜了，便引来这么多笔想进来，他一直认为，家本来是男休憩的港湾，是在外经历无数耳虞我诈后，唯一能真实面对的地方，可一旦引进太多的背景，这宁静的港湾便不再宁静，就如后世的少林寺，本该是佛门净土，宣扬佛法、劝向善的圣地，可当那十万元一支的高香竖起之时，少林寺又成了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李清缓缓道：“娶了柳柳，帘儿怎么办？难道世叔没有想过吗？”

    崔翘点了点，他是过来，这点事故他是懂的，李清决不能娶柳柳，否则会酿成两代的伦悲剧，可李林甫又该如何应对，崔翘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念，此事为何不请教李清，他在朝堂上的表现，是有目共睹的，不定真有办法，想到此，崔翘急低声道：“贤侄，李林甫想为其子求娶柳柳，这可如何是好？”

    李清陡然一惊，李林甫想和崔家联姻，崔翘的话清晰地表达了这个意思，这是件大事，倒不能小瞧了，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件事自己出面又有何用，且让太子去心好了，李清虽上了太子党的战车，却始终有一点不甘心。

    “李林甫早晚会被皇上所烹，此事世叔决不能答应！”

    李清见崔翘脸上骇然变色，想了想又道：“此事用拖的办法，若李林甫急了，世叔便向太子那边靠一靠，注意把握一下度，我想李相国自然会明白。”

    “那我夫怎么办？我担心她会答应。”这是崔翘所担心的另一件事。

    李清笑了笑，“不碍，我给嗣宁王说说，让他们兄妹好好谈一谈便是。”

    崔翘心中又叹了气，他知道李清只是替自己担心，却不太关心崔家的死活，李林甫就算不找自己，去娶崔圆的儿不也一样吗？

    又转了一个弯，马车走进一条直巷，终于遥遥望见了崔府，崔府显得有些冷清，这是大部分出去寻找小姐的尚未归来的缘故，李清刚进中门，抬眼便看见两片鲜红而薄薄的嘴唇，随即从这两片薄嘴唇的缝隙中发出一阵铁铃般的笑声，就仿佛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刺耳且令生厌，或许崔夫再年轻三十岁，应该是银铃声，此时老了，银铃也就变成了铁铃。

    才半年不见，崔夫又胖了一圈，原本崔翘在她面前象个未发育好的少年，而现在似乎更小了几岁，这也难怪，这半年发生了多少市井新闻，崔夫又舍不得将那些过时的旧闻扔掉，这不胖，才怪呢！

    崔夫锐利的细鱼眼先习惯地上下剥视了李清一番，那眼神仿佛富翁的遗孀在丈夫刚下葬后便急不可耐翻他的帐本一般。

    崔翘见夫目光无礼，立刻重重咳嗽一声，崔夫惊醒，肥胖的脸上堆出无比灿烂的笑容，刻薄的目光立刻变得秋水含烟，仿佛要将儿不在造成的那种缺失气氛补上，又仿佛李清是她分别三十年未见的郎，拉着李清的胳膊连声娇笑，“酒菜都已经备好，快快请进！”

    不合年纪的娇笑和过于亲热的手，使李清浑身一阵麻，皮疙瘩从脚底一直布满顶，体重倒凭空添了三斤。

    进了饭堂，迎面便是一张超大的圆桌，可围坐三十余，似乎将崔家祭祖用的大桌也搬了过来，席上山酒海，当真是在祭祖了，李清一见，这才有些恍然，原来上元夜他来吃饭时满桌都是素菜，原来并不是她家喜欢吃素的缘故。

    崔翘一见，眉却微微一皱，这个蠢，只想用量来表示热，却不想想，这么大的桌子吃饭，还能说话吗？

    崔夫不仅后脑勺象长了一只眼睛，而且这只眼睛还似乎带有透视功能，一眼便看穿了丈夫的心思，她回狠狠瞪丈夫一眼，又随即拉开一张椅子，请李清坐下，笑咪咪道：“时间有点仓促，准备不周，让李都督见笑了。”

    李清欠身回礼，心中暗暗发憷，“夫实在太客气了，一顿午饭，李清哪吃得了这么多。”

    他本来已经吃过午饭，若崔夫摆几盘雅可的小菜，再置一壶小酒，他倒也能应付几杯，可这样大鱼大，不说吃，连看都看不下去。

    “不多！不多！李都督这么大的身躯，怎能吃不下去，听说你是住在我大哥的府里，他们家最不注意吃，不如你就搬到我们家来住，包准你天天吃得爽快。”

    话实在无聊，但崔夫的表却异常认真，就在等李清的答复，李清尴尬一笑，道：“谢谢夫好意，李清过几便要赴任，就不必了麻烦夫了。”

    李清的话却让崔夫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她暗暗思忖，这纳采、问名、纳吉，少说也得七、八，还要纳征、请期、亲迎，这一套做下来岂不得一个月，来不及了，脆就象自己当年，什么都不要了，往房一推，新上床大吉。

    想到此，她心急火燎地拉了把椅子，和李清紧紧挨坐在一起，把自己的丈夫冷落到远远地一旁，三十坐的桌子只坐了他们三，颇有点滑稽，让李清不由想道第一天学书法时老师说过的一句话，‘疏处可以跑马，密处不透风雨。’

    “李都督，”崔夫要按自己的经验行事，“别喝茶，现在喝茶一点意思也没有尽管喝安西葡萄酒好了，冰镇过，这酒后劲不大。”

    她取过一个大杯，亲自给他斟了满满一杯，又给自己的三钱杯浅浅倒上一层，用丈母娘特有的眼光盯着李清笑道：“上元夜也没敬你，今天一起补了，祝李都督今天高升。”

    按照她的经验，男在喝下三杯酒后，自然而然会对感兴趣，那时她再提婚事就容易得多，至于自己儿能不能做正妻，她是有十分把握，以自己大唐郡主的身份，李清现在的那个自然得让位。

    贵身上刺鼻的香味和热烘烘的气息让李清有些吃不消，尤其是她的目光，带着咄咄的气势，就仿佛自己真是她的婿。

    盯着血红的葡萄酒，李清开始有些后悔，既然崔翘的眼睛与脸上已经被打肿，也就不在意再多挨两下，自己真不该来，他眼睛微微向崔翘一瞥，见他仿佛酒面前得道的高僧，眼观鼻、鼻观，既对满桌的酒不感兴趣，也对妻子过分好客视而不见。

    “这个夫，实在抱歉，太子有令下午我得再去东宫一趟，这个酒，最多只能这一杯，不能多喝，否则太子面前失礼我恐怕不好代。”

    说完，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却将酒杯倒扣在桌上，苦笑道：“这个真不能再喝了。”

    崔夫的细鱼眼眯成一条缝，心中暗暗冷笑，‘想用太子来糊弄老娘，做梦吧！也罢，看样子此酒量不小，多喝也无效，不如挑明了说。’

    “李都督，听说你二月成婚，不知娘子是那位大臣的千金？能嫁给李都督真是她的福气。”

    李清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只要自己说是小户子，她必定会跳起来大喊，‘那怎么行，不般配！’然后又会说，崔家怎样怎样名门，柳柳多么多么血统高贵而且贤良淑德，对自己又是如何如何一往，她现在不在只是去跟师傅学习刺绣云云。

    既然猜到她的后续台词，李清又怎会给她机会说出来，看了一眼崔翘，便淡淡笑道：“我娘子也是大户家子，玉真公主牵的线，皇上亲自做的媒，这次李清提升，她也得了三品诰命，已经送到礼部备案，不就将批下，多谢夫关心了。”

    李清猜得没错，崔夫憋足了劲，就等他说是个小户家，便要好好给他补一补婚姻与前途二者的关系，然后再说说崔大本是个一文不名的酸儒，娶了自己后婚姻美满不说，还升了官，以他为榜样，鼓励李清娶自己儿。

    不料，李清的几句话却不软不硬，仿佛那塞瓶子的软木塞子，竟让崔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仿佛那后世的三峡大坝，将所有的郁闷之气统统憋回，使崔夫的脸燥热得跟那座山城一般。

    至于她会不会去找皇上去查问、找杨玉环去确认，那已经不重要了，等她确认完，自己已经离开了长安。

    “夫酒量好象较浅，李清真是失礼了。”

    他再也不管自己走后崔翘会有什么待遇，长身而起，向崔翘和夫躬身施了一礼，歉声道：“多谢大和夫的盛款待，李清铭记于心，东宫确有要事，不能久坐，告辞了！”

    崔翘将李清送出大门，想着帘儿，既替她高兴又替自己心酸，虽然她不能姓崔也不能叫自己一声爹爹，但与生俱来的舐犊之却又使崔翘替她感到欣慰，能嫁给这样一个重重义的好丈夫，也算是她不幸童年的一个补偿。

    “贤侄，你说的不错，娶错了妻子，就将用你一生来后悔。”

    李清见他未老先衰，笑容中带着一点凄苦，心中也替他难过，可婚姻之初，是他自己所选，他又能怨谁，自己又能帮他什么呢？

    “世叔多保重吧！”

    说罢，李清一拱手，大步下了台阶。

    来时马车拖沓，去时却快如疾箭，崔府就象那闹鬼的屋，要离它越远越好，只一刻钟李清便赶回了家，帘儿和小雨午睡尚未醒来，连的疲劳和天不亮便去上朝，再加上崔夫那杯后劲不太大的葡萄酒，使李清也睁不开眼，向院中的躺椅上一歪，便和衣呼呼睡去，醒来时已到黄昏，天高云淡，空中一片金黄，李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力无穷，一回，见小雨正从屋里出来，便指指自己身上的一床丝薄被笑道：“多谢你了！”

    小雨递了一杯茶给他，圆润的小嘴却微微一撅，“这可不是我替你盖的，谢我做什么？”

    “那是谁，帘儿吗？”

    “也不是我，我们也不知是谁！”

    帘儿从窗子里探出来，似笑非笑看着他道：“看看这被子就不是我们家的，更不可能是下的，听宋妹说下午只有惊雁来过，我估摸着是她的好意。”

    “呵呵！帘儿，你那发夹还真不错，是几时买的？”

    小雨抿嘴一笑，“公子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不好意思就算了，帘儿姐不会吃惊雁姐的醋，对了！”

    她忽然想起一事，急道：“王大爷来了，已经在客房等你好久了。”

    “王大爷？”

    李清一愣，但他随即便反应过来，是王昌龄，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他忽然想起一事，惊得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曲江流饮！’自己怎么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