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宋

    然而，契丹却并没有体谅唐康的心。龙腾小说网 ltxs520.com次，敌烈麻都赵思茅在前来接受了唐康所递的国书与礼物，并且设宴宴请了唐康与童贯之后，从此便如间蒸发，消失不见。此后复一，唐康与童贯几乎是被软禁在了驿馆里，二被限制离开驿馆的范围，每里虽然总有几个官员前来作陪，大宴小宴不断，但是契丹却既不肯与唐康开始谈判，也避而不谈何时可以让他觐见辽主与北枢密使萧佑丹。甚至连朴彦成那边，也杳无音信。

    唐康与童贯几次商议，都觉得甚为蹊跷，二又是甚至疑心契丹已经南下。但无论唐康据理力争，还是赤（蟹蟹）（蟹蟹）的威胁，甚至是私底下行贿他用尽所有的手段，终究是得不到半点线索。而辽始终是以礼相待，只劝他稍安勿躁。

    这里始终是契丹的地方。唐康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暗自懊恼，使团内原有一个通译，但过了辽国南京后，便染上疾病，因为汉语本是当时各国外场所之通用语言，辽国、西夏、大理、高丽、趾诸国，无不采取汉字，社会上层更是普遍会说汉话，所以当时唐康也不以为意，将他留在了中京使馆养病。他设想过使辽会遇到的种种困难，却不曾想到会遇到这种窘境。甚而，原本驿馆之内的兵吏厮役，是最易收买、最易腾出蛛丝马迹的，但不想他这驿馆内的契丹兵吏厮役，竟没有一个会说汉话，更不用说识汉字了，整个驿馆内的辽，只有四个通译懂汉话。

    这一切都表明，契丹是刻意为之。以辽国境内懂汉话的之众，似乎这种广平甸内的驿馆，已略相当于大宋的都亭驿的地位了，在这里听差的兵吏，别说汉话，只怕天下四方各国之语言，都有懂得。所以要么是这些装聋作哑，要么便是有故意挑了一批不懂汉话的来“招待”他们。

    定是出了什么事？！

    但究竟出了什么事，唐康却是想脑袋，也想不出来。

    若说契丹已决意翻脸，甚至已经兴兵南下，可他们虽被软禁，但除了与外界隔离之外，辽到底还是以礼相待——休说若两国开战，辽国不将他们放逐到小海，也应当将他们移上京，断无还让他们留在广平甸之理，更何况他们虽然被软禁，却也没听到外面有大军行动的动静，真是大军开动，广平甸再大也大不到哪去，辽既无必要瞒他们，也没有瞒得住他们的可能，除非是他们到此之前，辽早已南下了，若真是那样，那不仅职方馆可说是无能之极，便是大宋河东、河北的文武官员，却全部成为了包。因此虽然偶尔难免疑神疑鬼，但虽被软禁，唐康到底还没有失了冷静，仔细分析之下，便觉得这极不可能。

    而若说契丹有意想以此来挫折他们的锐气，作为一种谈判手段，可谈判既未开始，又何来此说？何况辽也不曾断水断粮，加以威——契丹虽说常自居中国，僭称正朔，但毕竟脱不了夷狄的野蛮习气，谈判时断水断粮借此威使者屈服，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自他们老祖宗匈[1]那会，便已屡见不鲜，如今故技重施，也不稀奇。因此，这也不合理。

    还有一个可能，便是契丹内部有大变。然而这更加匪夷所思，唐康只想想都觉得荒唐，他虽然夜盼着契丹倒霉，但无论他来辽国前所听到的传闻，所读到的档案，还是他来辽国后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哪怕他极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辽国正是太平之世，称得上在朝君明臣贤，在野百姓安居乐业。契丹北枢密使卫王萧佑丹，更是天下少有的智谋之士，自辽主耶律浚登基以来，**十五年，政通和，令得契丹中兴，连大宋都有许多士大夫将之比为诸葛武侯第二。虽说近几年来，辽国的元老勋贵，如耶律寅吉、萧素、萧岩寿、萧惟信、萧夺剌、萧迂鲁等，相继去世，但辽国朝中依然还有萧禧、萧阿鲁带、萧忽古、撒拨这样的老臣，至于正当壮年的名臣名将，如韩托古烈、赵思茅、室得臣、韩何葛、马九哥、耶律信、耶律冲哥、韩宝等等，可说不计其数。便是那些后起之秀，也不容小觑，如南院大王萧岚，虽是外戚出身，乃辽国太子的亲舅舅，皇后的亲弟弟，但是职方馆的报也说他在辽国“孚众望”，屡次率军平叛，皆得克捷，“颇有名将之风”更何况，还有一个威望极高的萧佑丹在！要说是契丹内部有变，唐康倒更相信契丹已经南下了。唐康与童贯设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却始终猜不透发生了什么事。

    这度如年的软禁之中，唐康与童贯莫名其妙的度过了十天。

    宋绍圣六年，辽太平中兴十一年，十一月十八。早晨。

    唐康与平时一样，起来洗漱之后，便开始找了个空旷地舞剑。练过剑后，童贯也和往常一样，带了弓箭前来，树好靶子，开始练箭。唐康一面在心里想着今天要如何折腾契丹的接伴官，一面指导童贯练习弓箭。

    童贯虽然只是他的副使，但如今身份却大不相同——内西供奉官、内东门司勾当官，在内侍中也是有有脸的物了。更何况他是立过大功的内侍，皇太后与小皇帝跟前的小红，便是高太后，也对他另眼相待。唐康也素知道童贯与石越有些来往，但自从李向安被高太后赶到瑞宋岛后，宫中主事的宦官，便成了陈衍和李舜举——陈衍是高太后身边的老，自不必说；李舜举算是先皇帝高宗时那些得宠的宦官中硕果仅存者，其余的大貂珰，死的死了，活着的，都是如李宪、李向安一样，远远在外，看起来只要高太后不死，他们便没什么机会再回汴京，李向安还算好的，李宪在先皇帝在位时，得罪了一些旧党君子，若非石越念及当年伐夏之时，李宪在他麾下安分守己，也立下些功劳，他早已不知道被旧党的君子们怎么个作贱法。但李舜举却与李向安、李宪这些不同，他是个颇得旧党好感的宦官，此虽是个宦官，骨子里却是与旧党的君子们一个做派，根子上称得上是个“士大夫”，但偏偏他还懂得分际，又不肯真把自己放到和君子们一个位置上，外面上还守着宦官的本分——像这种，旧党的君子们要不喜欢他才奇怪。然宫里自从有了这两主事，以往所谓的“中外通之弊”，的确是骤然收敛了。陈衍的家挨着范纯仁府，平时这位“大貂珰”回到府上，竟连话都不敢高声说，每里就会吓唬那些小黄门，说若犯了事被相公们拿住，便被取剑斩了，也只能自认倒霉。休说汉唐以来，便是有宋以来，内侍们见着外朝的士大夫们，也是从来都没有这么诚惶诚恐过。

    想先朝之时，新党旧党，无论说得多好听，实际无不与内侍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石越结宦官，便是他平夏之后蛰伏的那段时间，暗地里也不曾间断过。但自垂帘之后，一来石府与清河郡主的关系非同小可，而来有了陈衍和李舜举这两位的主事，也的确有所忌惮，怕落实，连石越也不得不收敛起来。因此这几年来，石府与童贯也渐渐疏远，少了往来。

    只不料童贯却是个胆大的，此番一同出使，他便对唐康十分亲热，凡事又让着唐康三分，只是安于副使之位，早已得唐康好感。他又机伶晓事，唐康本是自视甚高之，对宦官原是不太待见的，更不愿落个“通宦官”的话柄，但自出使来，朝夕相处这么一阵子，二关系，却是想不熟络起来都难。童贯因找了机会，与唐康提及，大宋祖宗家法，内侍若不立军功，难以升迁，他知道唐康的武艺，多得名家指点，因求他趁便教习箭法——汴京的士大夫，大抵都知道唐康的箭术得自阳信侯田烈武亲传，在文官当中，也是小有名气的神手。唐康推脱几次，面难却，到底答应下来，只想内侍都是养尊处优，哪里吃得了练习之苦，装模作样几也就罢了。却不料这童贯与寻常内侍不同，他力气较常就要大一些，得了唐康指点，又肯每苦练，十数间，箭术便突飞猛进，连唐康也不免刮目相看。

    这番二遭契丹软禁，困于异国他乡，倒是成全了童贯，他每闲得无事，早中晚要练三次箭，每次都要二百枝箭，并至少中一百枝，方才罢休。

    这早上，唐康照旧挑了两百支箭给童贯，又纠正了一番他捏箭的姿势，便在一旁袖手观看童贯练箭，看了一会儿，见他了三四十枝箭，五十步的箭靶已可十中六七，再看他虽然黑脸微红，额泛汗，但呼吸均匀，虽然并没有气力不继，因止住童贯，笑道：“供奉且稍歇息一会，今咱们试试六十步如何？”童贯接过旁边一个小黄门递过的汗巾，抹了一把汗，正要答应，忽听到后面有笑道：“唐大、童大，好雅兴！”二转过身去，却见说话的，乃是一个四五十来岁，身材微胖，颌下留着三缕黑须的契丹官员，唐康见那驿丞站在旁边，毕恭毕敬，已知又是一个新的接伴官，又见他既未髡发，穿的又是汉服，便知定是个汉。契丹官分南北，但契丹也做南面官，汉也做北面官，这个倒未必一定按族类而论，因此虽然唐康的接伴官理当由北面官担任，却未必见得一定要是契丹。唐康倒也不以为异，只是他目前处境，对契丹官员，也难有什么好脸色，只冷冰冰地说道：“这位大却是误会了，我二素不懂什么雅兴，练习弓，怕的是有一要去小海雁，故此”因知道对方是汉，唐康的语气中就更多了几分讽刺之意。

    “唐、唐大”那驿丞听到唐康这么说，似是被唬了一跳，慌忙打断唐康，但那契丹官员却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驿丞不要（？？）（？？）嘴，又望着唐康笑道：“都承[2]虽有做苏武之志，不过我大辽却不是匈”

    唐康不待他说完，冷言讥道：“难不成你们还要自称礼仪之邦不成？”

    不料那官员却是一本正经的点了点，“这个敝朝自是居之不疑。最起码，比南朝的一些见不得的事，要来得光明正大些。”

    唐康见来形，与平素的接伴官皆不相同，早已暗暗留心，此时又听到他话里有话，心里一怔，与童贯互相使了个眼色提醒，里却不示弱，冷笑道：“嘿嘿，原来这便是礼仪之邦的待客之道。受教了！受教了！”

    那却不生气，只朝身后的随从招了招手，一个随从便即捧着一幅卷抽上前几步，那嘿嘿笑了几声，道：“都承且莫生气，先看看这卷轴，此都承想必是识得的？”

    说罢，挥手令随从将卷轴递给唐康，唐康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哼了一声，接过卷抽来，缓缓打开，心里立时“啊”了一声。童贯也早已弃了弓箭，这时凑过来看得一眼——他却是不认得，但从唐康的眼神中，已感觉到不对，因此亦不作声，只听由唐康应付。

    唐康神色却依旧从容如常，只在心里计议，他脑子飞快计算一回，便知这事断难抵赖得过，况且又想起此事说起来与契丹也没什么关系，倒不如光棍些。因冷笑道：“这我自是识得，又有何稀奇？”

    那听唐康这么说，却郑重其事的点了点，道：“自然是不稀奇。这位文郎降夏之前，说起来毕竟也曾是南朝的武状元”

    童贯在旁，心里也不由得“啊”了一声，这才知道原来画中之，竟然是如今在南海任凌州知州的文焕。便听那又说道：“听说此后他又归了南朝，奇怪的是，南朝竟也不曾降罪处罚，也不曾大加宣扬，倒似此就销声匿迹了一般——此事实是让敝朝文武纳闷了好几年”

    “是么？想不到北朝上下倒多管闲事。劳烦心了！”

    “都承见谅则个，这等闲事，实是非管不可。”那反唇相讥，又道：“到了前两年，方才有听说，突然冒出来一个文焕，做了大宋南海凌州知州。又听说给事中本来准备封驳，可却又突然改变了主意，反私下与说，文郎是奇男子。这可更叫纳闷了。我们费尽心思，才得了文郎的画像，又机缘巧合，才终于猜到其中原委只是不知都承知不知道——为何一个败军辱国、做过降将的，会被南朝的给事中赞为‘奇男子’？”

    “我大宋简任官员，是迁是罢，是赏是罚，倒不想还要劳累贵国费心了。”

    “不敢。南朝的家务事，原本亦容不得外置喙，只不过，若是这文大原来竟是大宋枢密院职方馆的细作，甚至还曾经做到河北房知事，这种大事，敝朝却不得不多费点心！”那嘿嘿笑道：“都承久在西府，想来对职方馆河北房的职掌不会太陌生吧？”

    绕是童贯也算见过大场面的，听到这话，亦不由得惊讶的张开了嘴，呆呆地望着唐康。唐康这时已知否认无用，况且大宋朝用间于西夏，其实也不到契丹来指手画脚，要损害的，也是宋夏的邦——虽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如今宋夏之形势，却不是大宋要顾忌西夏，李秉常正在全力图谋兼并黑汗，他便知道了，也只能怪自己当初无识之明，纵是恼羞成怒，也只好唾面自，难不成还敢与大宋翻脸不成？——其实当初两府决定让文焕去做凌州知州时，便已经想到这一层了。

    因此他也不屑否认，脆默认，讥道：“其时西夏叛逆，不奉正朔，妄自尊大，竟敢犯我边界，正是两国恶之时，无所不用其极，用间之道，不过兵家之常，孙武子《十三篇》，早有明训。纵然足下所说确有其事，此又何足为奇？听足下言中之意，莫非北朝的通事局是专门翻译九经的所在不成？”

    “都承说的极是。”唐康再也不想，那竟是很诚恳的点了点，“两国恶之时，互相用间，原是无可非议。若似党项那般，只好怪自己瞎了眼，须怨不得旁。但在下却有一事相问，自统和[3]之后至今，大辽与南朝，可称得上恶？两国是否以兄弟相称？”

    “这又何须多问？”唐康一时没弄明白他的用意。

    那嘿嘿冷笑数声，忽厉声道：“若是名义上则以兄弟之邦相称，实则趁之危，挑拨父子，离间骨，乃至谋弑君上，这等恶行，是否便能用‘兵家之常’四个字承担？”

    这边厢，童贯听得一雾水，唐康确实霍然一惊——司马梦求之事，大宋虽执宰亲王，也少有知，但唐康因为身份特殊，却是略略知道一些，不过他却是万万料不到，在十六年后，此事几乎连他也淡忘了之时，又被旧事重提，而且还是一个契丹官员，当着他的面来质问！

    但唐康自十几岁起，心机城府，便是连潘照临也赞不绝，他在石府这么多年，也算得上是潘照临半个室弟子，兼之半生之中，皆身处宋朝最高层的权力争斗当中，心思敏捷，更异常。此时如此突兀地听这契丹官员提起这件大事，心中虽然又惊又疑，但整个却反而似本能一般，突然便冷静下来。

    虽然实颇有出，但当年的“马林水”，的确乃是辽国君臣公开宣称的弑杀辽主耶律洪基的凶手，是耶律乙辛差遣的细作，早以被正法，尸骨亦已被挫骨扬灰。因此，若是被证明司马梦求便是“马林水”，那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但唐康却首先是隐隐感觉到其中的不对。

    因为这不是一件可以宣扬的事！

    无论对宋朝，对契丹，都是如此。

    便是三岁小儿也当知道，无论辽国拿出什么证据来，宋朝肯定会断然否认的。宋朝绝不会但担这样的罪名，而谁又真的能有本事证明十六年前的事？纵是契丹有司马梦求的画像，那也没什么了不得的，天下相似之多的是，只要宋朝抵死不认，契丹若就此纠缠，反而只能自取其辱。

    况且，说到底，这对于契丹君臣，难道又是什么光彩的事么？告诉天下契丹的皇帝被宋朝的细作给杀了？这等事，应当是只能打落牙和血吞的，说出来也不过是丢现眼。便如大宋的太宗皇帝，实际是死于辽的箭伤发作，但大宋君臣纵是心知肚明，咬牙切齿，却也没谁会公开宣扬。因为这丢的可是宋朝的！而且一旦公开宣扬了，那宋辽两国，从此就是不共戴天的死仇，双方外回旋的余地也就立即变得非常小——两国之间，除了“正在战”与“准备战”以外，几乎不可能再有第三种状态存在。

    司马梦求之事，道理也是一样的。但他面前这个契丹官员竟然这般气势汹汹的来质问，而且竟然似是认定他定然知，唐康一念及此，心中顿生疑窦

    是契丹君臣乍闻此时真相，气急败坏，恼羞成怒》若是如此，那么他与童贯多半命难保，难免被契丹盛怒之下，杀了泄愤。若是如此，唐康自然不肯引颈待戳，说不得只好拼个鱼死网。但唐康绝非一勇之夫，他马上想到，契丹若真要问罪于他们，自当盛陈兵甲，遣使细数宋朝罪恶，然后将他们枭首示众，送回汴京。这才像个报复的样子！

    但如今契丹来的不过是一个汉官，更无将要斧钺加身的架势。

    更何况，辽主耶律浚真的想要为父报仇吗？

    这才是个大大的疑问。

    唐康根本不相信耶律浚对那个杀了他亲生母亲的父亲有多少感。别说石越曾经向唐康暗示过，杀耶律洪基的并非司马梦求，而是另有其。况且，即便那真是司马梦求，也改变不了一个事实——耶律浚的皇位，正是从他父亲手里夺来的！真正想弑父的不正是他本么？除非耶律浚已经下定决心要与宋朝恶，并且不留后路，否则的话，翻脸的借成千上万，唐康还真是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耶律浚要选择这件事！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果然契丹要宣扬这事，那耶律浚要向他的臣民有个代，就只能与宋朝拼个你死我活了。

    但以如今宋辽的实力，除非耶律浚已经自大到疯狂了，唐康想不出什么理由他要给自己去找这么一个绞索。

    除非

    除非这根本不是耶律浚的意思！

    唐康心里飞快的计算着，几乎只是刹那间就翻过无数的念。他狐疑地望着面前这个契丹官员，心里琢磨着，这究竟是谁？究竟是什么样的事，竟然让这能铤而走险？

    他是想从唐康这里出一言半语，然后迫使辽主耶律浚公开接受此事！

    如此一来，辽主就只能对宋朝开战，再无他途。

    若他们只是想要一场战争的话，唐康其实在心里倒是求之不得。但是，他可不想回到汴京后受到清算。而且——难道这和宋朝有什么私怨到了要不择手段的地步？还是，他不过是要借此激烈的手段，来铲除他的一个极难对付的政敌？甚至不惜同归于尽？不论他面前的这个是谁，他这么做，都是冒着绝大的风险。契丹内部自己拿这事做筹码来打击政敌，倒还罢了，但将此事拿到唐康面前，那便真的是不怕丢现眼了。即便他能成功的迫使耶律浚在压力下做一些对他有利的事，迟早耶律浚也会清算他今的所作所为。若是失败，后果更不堪设想。

    这个若是站在悬崖边上，在做拼死的反击，那他心里究竟藏着多的怨恨？

    契丹的权力斗争，的确要比大宋血腥的多。

    但这些，又关唐康何事？

    唐康心中计议，也不过眨眼间事，众只见他神，倒像是被那的话吓住了，过了一会儿才愣道：“足下这话，我却是听不懂。”

    那冷笑一声，又朝一个随从打了个眼色，那随从不知从哪里又变出一幅卷轴来，递给唐康。唐康心里已知这必是司马梦求的画像，他一面缓缓打开，一面故意递到童贯面前一些，便听童贯讶然“噫”了一声。唐康因抬问道：“这画像你却是从哪得来的？”

    那并不答话，只是冷言道：“此二位想来亦是识得的！”

    “倒的确是有几分相似。”唐康瞥了那一眼，笑道：“这画中之，确有七八分像是云阳侯——看来北朝通事局真是不可小觑了。不过路皆知，云阳侯如今可不掌职方馆了，这画像来得晚了几年”

    “是么？”那听到此言，突然厉声道：“都承亦说他是云阳侯司马梦求么？！”

    这一喝之下，唐康顿时一脸愕然，奇怪的望着那。

    “但此却是马林水！”

    “马林水？”唐康脸上的神，更是茫然不知谓。

    “都承真是贵多忘事。十六年前，大逆不道”

    “唔！”唐康忽然大叫一声，打断那，“我想起来了”他说到这里，突然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好笑之事，指着那，半真半假，捧腹大笑起来。“你是是说，云云阳侯是是那什么什么马什么水？”那却并不动容，仍只是板着脸，冷冷地望着唐康，厉声道：“适才都承亦已亲承认，此乃是南朝的云阳侯司马”

    他话没说完，已是被唐康笑着打断，便见唐康一面摆手，一面跌足大笑道：“足下倒说笑。可荒唐，荒唐”

    “在下可并未说笑。”那铁着个脸，沉声道。

    “足下不会以为他们真是同一个罢？”唐康止住笑，仿佛看见什么怪物一般，上下打量着那，一面笑道：“这最多不过是有凑巧，面相相似而已。若说云阳侯是那什么马林水，这话却不便说。若长得相似便是，足下不曾去过汴京，难道贵国韩托古烈大也不知道么？恕在下不敬，汴京有名的伶杨八云，还长得像极了北朝皇帝陛下呢！”

    “是么？都承倒确是伶牙俐齿，舌辩滔滔。”那似也已料到唐康不会承认，亦不生气，只冷冷说道：“只是真相如何，心照不宣。”

    “我却怕是足下太会做文章了。”唐康说着话间，神色已变得傲慢不可一世，厉声道：“十六年前，云阳侯远在杭州为家兄宾佐，一未离左右，在杭州见过云阳侯的没有一百，也有数十。休说我大宋堂堂中夏，不会做那种败坏纲常之事，便就事论事，云阳侯亦无**之术。在下念及两国近百年通好之谊，免不得要提醒足下，云阳侯亦本朝重臣，容不得他污蔑。况为北朝计，这等事，这般轻率孟说出来，岂非使北朝为天下有识者所笑？这些话，足下休要再提起。”

    他语近训斥，大义凛然地骂完，不待那回答，又拱手抱拳，义正言辞的道：“在下失礼，未曾问过足下姓名，相比亦是北朝有名之，然如今竟可不问。在下便当从未听过足下今之语，足下亦当做不曾问过在下。如此方是顾及两国体面与通好之谊。足下便即请回，并传达在下之意——在下出使北朝，便是北朝皇帝陛下不肯召见，亦须拜会北枢密使卫王殿下，早已定条约之事。”

    说罢，又是抱拳一礼，竟是不再理会那，转身离去。

    童贯却兀自被方才听到的事所震撼，待到唐康走了两三步，方才急急行了礼，转身跟上唐康。直到进了唐康帐中，童贯看了看四周无，方才低声问道：“都承，适才所言，果真是真的么？”

    唐康却不回答他，踞案而坐，低眉沉思一阵，忽然低声笑道：“若我所料不差，契丹将有大变。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

    1]宋相信契丹乃南匈之后。按，契丹与奚皆出自鲜卑宇文部，而宇文部之祖则为南匈一支。此说虽存争议，但据考古发现之各族骨标本与种学分析，亦有证据显示契丹在种学上，的确与南匈相近。

    2]都承，枢密院都承旨的简称。按，唐康实际只是副都承旨。

    3]统和，辽国年号，其间为辽景宗之后萧燕燕摄国政，发生过著名的澶渊之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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