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一节
雨没有大到需要撑伞,却也悄无声息地打湿了

发和衣服。更多小说 ltxsba.com秋雨绵绵,灰色的云却不时分开,让夜空露出脸来。出了四天王寺前站,中道正晴抬

望着天空,想,狐狸嫁

儿啊。这是他母亲告诉他的。
他在大学的储物柜里放了一把折伞,但直到出了大门才想起,便打消了回去拿的念

。
他有点匆忙。心

的石英表指向七点五分,意味着他已经迟了,但他要去见的

并不会为此而不悦。他的匆忙,纯粹是因为想尽快到达目的地。
他用在车站零售摊买来的体育报挡雨,以免淋湿

发。职

养乐多队获胜翌

购买体育报,是他自去年养成的习惯。直到初中一直住在东京的他,从养乐多燕子队还叫原子队时,便是该队的球迷。燕子队去年在广冈总教练的带领下奇迹般获得冠军。去年这时,几乎每天都看得到报道养乐多选手杰出表现的新闻。然而今年养乐多队却大失水准,

况跌到谷底。九月以来,他们的排名总是垫底,正晴买体育报的机会当然也变少了。今天身边有报纸,可说极为少见。
几分钟后,正晴抵达目的地,按了门牌“唐泽”下方的门铃。
玄关的格子门打开,唐泽礼子随即出现。她穿着紫色的连衣裙,可能是因为质地细薄,她身形显得格外孱弱,看了不觉令

心疼。正晴想,不知这位刚迈

老年的


何时会再穿起和服。三月他第一次造访时,她穿着

灰色捻线绸和服。而自梅雨前夕起,和服便换成了长裙。
“老师,真对不起。”一看到正晴,礼子便致歉道,“刚才,雪穗打电话回来,说为了准备文化祭无论如何脱不了身,会晚三十分钟左右。我已经要她尽快赶回来了。”
“哦。”正晴松了一

气,“听您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会迟到,心里着急得很呢。”
“真的很抱歉。”礼子低

行礼。
“那么我该做什么呢?”正晴看着手表,喃喃道。
“请到里面来等吧,我来准备冷饮。”
“请不要太费心。”正晴点点

,走进室内。
他被领进一楼的客厅,这里本来是和室,但放置了藤制桌椅。他只在第一次造访时踏进这间房间,大约是在半年前。
为正晴找到这份家教工作的是他的母亲。她听说她的茶道老师想为即将升高二的

儿找数学补习老师,便推荐了儿子。那位茶道老师便是唐泽礼子。
正晴在大学就读理工科,自高中时代便对数学颇具自信。事实上,直到今年春天,他都是一个高三男生的数学和理科家教,这学生顺利考上了大学,正晴也必须去找下一份家教工作。母亲为他介绍的这个机会正是求之不得。正晴非常感谢母亲。不仅是因为这个工作确保了他每个月的收

,每周二造访唐泽家更令他期待不已。
他坐在藤椅上等候,不久礼子便用托盘端着盛有麦茶的玻璃杯回来了。看到麦茶,他松了

气。上次进这间房间时,主

径自端上抹茶,他完全不懂喝抹茶的规矩,急出一身冷汗。
礼子在他对面坐下,说声“请用”,招呼他喝茶。正晴不客气地拿起玻璃杯,冷凉的茶流过于渴的喉咙,非常舒服。
“不好意思,让老师等。我倒是觉得,只不过是准备文化祭,雪穗大可找机会溜出来。”礼子再度道歉,十分过意不去。
“哪里,没关系,请不要放在心上。

朋友也很重要。”正晴故作老成。
“那孩子也是这么说。而且,她说为文化祭作的准备,并不是班上要办的活动,而是社团那边,所以三年级学姐盯得很紧,很难脱身。”
“哦,这样。”正晴想起,雪穗提过她在学校参加了英语会话社,也听她说过几句英文。不愧从初中就开始上英语会话补习班,果然不同凡响。他还记得她卷舌的发音自己都无法相比。
“如果是一般高中,一定没有高三学生还对文化祭这么热衷吧?毕竟是这样的学校,才能这么悠游。中道老师念的是以学风严谨著称的高中,高三时一定没有心思管什么文化祭。”
听了礼子的话,正晴笑着摇摇手。“我们学校也有高三学生对文化祭很投

的。大概有不少

是在准备考试之余当消遣。我也一样,高三秋天时还是无心念书,有什么活动,马上就乐翻天。”
“哎呀,是吗?不过,那一定是因为老师成绩优秀,才能那么从容。”
“哪里,没这回事,真的。”正晴不断摇手。
唐泽雪穗就读的是清华

子学园,正晴听说她是从清华的初中部直升的。她还准备直升同一所学校的大学。若高中时期成绩优秀,只须面试便能进

清华

子大学。只不过,

学的关卡有时也可能极难通过。雪穗的志愿是竞争最激烈的英文系。为了确保获得直升的机会,她的学业成绩必须在全学年绐终名列前茅。
雪穗几乎所有科目成绩都很优秀,只有数学稍弱。为此担心的礼子才想到聘请家教老师。
希望设法一直到高三上学期都维持前几名的成绩——这是最初见面时礼子提出的希望。因为推荐

学之际,至三年级上学期为止的成绩都会纳

参考。
“雪穗如果那时候上公立中学的话,明年就得准备考大学,那更辛苦了。想到这一点,我觉得当时让她进现在这所学校,真是做对了。”唐泽礼子双手捧着玻璃杯,感慨万千。
“是啊,考试真的是越少越好。”正晴说。这是他平常的想法,过去也常对他辅导的学生家长这么说。“所以,最近有越来越多家长在孩子上小学的阶段,便选择这一类私立附属中小学。”
礼子郑重地点

。“是呀,这么做是最好的安排,我对侄甥辈也这么说。孩子的考试,最好在很早的阶段一次解决。越往后,要进好学校就越难。”
“您说得一点也没错。”正晴点点

,随即稍觉疑惑地问道,“雪穗小学上的是公立学校吧,那时候没有参加考试吗?”
礼子沉思般偏着

,沉默了一会儿,略显迟疑。不久,她抬起

来。“如果当时她在我身边,我一定会这样建议,但是那时候我还没和她住在一起。大阪这个地方和东京比起来,会想到让孩子进私立学校的父母很少。最重要的是即使想上私立学校,当时那孩子的环境也不允许。”
“啊,哦……”正晴有些后悔,自己恐怕问了一个微妙的问题。雪穗并非唐泽礼子的亲生

儿,这事在他接下这份工作时便听说了。但是,她是在何种

况下成为养

的,根本没有

告诉他,以前也从未提及。
“雪穗的亲生父亲算是我的表弟,不过在她还小的时候便意外过世了,所以家境不是很好。他太太虽然出去工作,但一个


要养家养孩子,实在不容易。”
“她亲生母亲怎么了?”
正晴一问,礼子的表

更加忧郁。“也是意外身亡,我记得是雪穗刚升上小六的时候。好像是……五月吧。”ttp
“车祸吗?”
“不是,是煤气中毒。”
“煤气……”
“听说是炉子上开着火煮东西,

却打盹睡着了。后来汤汁溢出来浇熄了火苗,睡着了没发现,就这样中毒了。我想她一定是累坏了。”礼子悲伤地蹙起细细的眉毛。
正晴想,这很有可能。最近都市住户渐渐改用天然气,一般不再发生因煤气造成的一氧化碳中毒,但从前经常发生类似的意外。
“尤其可怜的,是发现她身亡的就是雪穗。一想到雪穗当时受到多大的惊吓,我就心疼不已……”礼子沉痛地摇

。
“她自己发现的吗?”
“不,听说房间上了锁,她请物业管理员来开锁,我想她是和管理员一起发现的。”
“哦。”
正晴想,那

真是遇到无妄之灾,发现尸体时,一定吓得面无

色。
“雪穗就是因为那次意外变得无依无靠了啊。”
“是啊,葬礼我也出席了,雪穗倚着棺木号啕大哭。看到她那个模样,连我们大

也跟着心碎了……”或许是心中浮现出当时的

景,礼子频频眨眼。
“所以,呃,唐泽

士便决定收养她?”
“是的。”
“是因为唐泽

士和她家往来最密切吗?”
“坦白说,我和雪穗的生母并没有怎么往来。两家虽然算是距离较近,却也不能轻松步行来回。不过,我和雪穗倒是从文代

士去世前就经常见面了。她常到我这里来玩。”
“哦……”
雪穗为什么会自己跑到和母亲并无亲密往来的亲戚家玩?正晴感到不解。也许是他的疑惑显现在脸上,礼子便接着说明:“我和雪穗第一次见面,是在她父亲七周年忌的时候。我们聊了一会儿,她对我懂得茶道似乎非常感兴趣,兴致勃勃地问了好多问题。我就说,既然这么有兴趣,就来我家玩吧,这应该是她母亲去世前一两年的事。后来,她真的很快就来找我了。我有点吃惊,因为当时只是随

说说。不过,她似乎是真心想学茶道,我也因为一个

住,相当寂寞,就以半当游戏的心态教她。她几乎每个星期都会自己坐公

车来找我,喝我泡的茶,告诉我学酗发生的事。不久,她的到访便成为我最期待的一件事。有时候她因为有事不能来,我就觉得好寂寞。”
“雪穗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学茶道的?”
“是的。不过,不久她也开始对

花产生兴趣。我

花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兴致勃勃地观看,有时也会

手玩玩,还要我教她怎么穿和服。”
“简直就像新娘教室。”正晴笑着说。
“就是那种感觉。不过,因为她还小,应该说是扮家家酒吧,那孩子啊,还会学我说话呢。我说那多让

害臊,要她别学了,她却说在家里听妈妈讲话,连自己也言语粗俗起来,所以要在我这里改过来。”
他这才明白,雪穗那种高中

生身上难得一见的高雅举止,原来是从那时培养起来的。当然,前提是本

要有意愿。
“说到这里,雪穗说话真没什么关西

音。”
“我和中道老师一样,以前一直住在关东,几乎不会讲关西话,不过她说这样才好。”
“我也不太会说关西话。”
“是啊,雪穗说和中道老师

谈很轻松。要是和

着浓郁大阪

音的

说话,还得小心不受影响,说起话来很累

。”
“哦,可她明明是在大阪出生长大的啊。”
“她说她就是讨厌这一点。”
“真的?”
“是啊。”刚迈

老年的


撇嘴点

后,又微微偏

,“只不过呢,有一点让我有些担心。那孩子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我怕她会少了年轻

孩有的活泼。要是她不规矩,我也会

疼,但是她太乖了,我甚至觉得叛逆一点也不为过。中道老师,如果您方便的话,请带她出去玩。”
“我?可以吗?”
“当然,中道老师我放心。”
“唔。那么,下次我带她出去好了。”
“请您务必这么做,我想她一定会很高兴。”
礼子的话似乎告一段落了,正晴再度伸手拿玻璃杯。这段对话并不枯燥,因为他正想多了解雪穗。然而,他认为礼子似乎不完全了解自己的养

。唐泽雪穗这个

孩,既不像礼子认为的那么守旧,也不会太过乖巧。有件事令他印象

刻。七月的时候,像平常一样上完两个小时的课后,他喝着送上来的咖啡,和雪穗闲聊。当时的话题必定与大学生活脱不了关系,因为他知道她喜欢听这个。
他们闲聊了五分钟后,有

打来电话●子来叫她,说是“一个英语辩论大会办事处的

要找你”。
“哦,我知道了。”雪穗点点

,下楼去了。正晴把咖啡喝完,站了起来。
他下楼的时候,雪穗正站在走廊上的电话架旁说话,表

看起来有点凝重。但当他向她打手势,表示要回家的时候,她笑容可掬地向他点

,轻轻挥手。
“雪穗真厉害,要参加英语辩论赛。”正晴对送他到玄关的礼子说。
“是吗?我完全没听她提起。”礼子偏着

说。
离开唐泽家后,正晴进了四天王寺前站旁的一家拉面店,吃迟来的晚餐,这已经成为他每星期二的习惯。他一边吃着饺子和炒饭,一边看店里的电视,但不经意地透过玻璃窗向外看时,正好瞥到一个年轻

孩快步走向大街。正晴顿时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不是别

,正是雪穗。
会是什么事?他从她的表

感觉到事

非比寻常。她来到大街上,匆匆拦了出租车。时钟的指针指着十点。再怎么想,都只有一个结论——定是有什么突发事件。
正晴很担心,便在拉面店打电话到唐泽家。铃声响了几次之后,礼子接起电话。
“哎呀,中道老师。有什么事吗?”听到他的声音,她意外地问,丝毫没有急切的感觉。
“请问……雪穗呢?”
“雪穗?我叫她来接。”
“咦?她现在就在旁边吗?”
“没有,在房里。她说明天社团有事,一早就要集合,要早点睡。不过她应该还醒着。”
一听到这几句话,正晴立刻有所警觉,发现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
“啊,那就不用了。下次到府上拜访时,我直接跟她说,不是什么急事。”
“啊?可是……”
“真没关系,请别打扰她,让她睡吧,打扰您了。”
“哦。那么,明天早上我再告诉她中道老师打过电话找她。”
“好,那就请您转告。对不起,这么晚还打扰您。”正晴急忙挂断电话,腋下已经被汗水浸湿。
雪穗多半是瞒着母亲偷偷外出的,也许和刚才的电话有关。虽然对她的目的地大感好奇,但正晴不想妨碍她。但愿雪穗的谎言不会因为自己这个电话被拆穿,他想。
他的担忧第二天便解除了。雪穗打电话给他:“老师,妈妈说昨晚您打电话给我。对不起,我今天一早社团有练习,昨天很早就睡了。”
听到她这么说,正晴便知道她对礼子说的谎并没有被拆穿。
“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点担心。”
“怎么?”
“我看到你一脸沉重地搭上出租车。”
一时间她没有说话,然后才低声道:“原来老师看到了。”
“我在拉面店里啊。”正晴笑着说。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老师帮我和妈妈保密了对不对?”
“因为要是被你妈妈知道,可能会不太妙。”
“嗯,没错,那就不太妙了。”她也笑了。
原来事

没有那么严重——正晴从她的反应猜想。
“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和之前那个电话有关。”
“老师太厉害了,一点也没错。”说着,她把声音压低,“是我朋友自杀未遂。”
“啊?自杀?”
“好像是被男朋友甩了,一时冲动才想不开,我们几个好朋友急忙赶去她那里。可是,这种事总不能跟妈妈说。”
“那是。你朋友怎样了?”
“嗯,已经没事了。看到我们之后,她就恢复了理智。”
“那就好了。”
“她真是太傻了,不过就是男

嘛,何必这样就寻死。”
“没错。”
“所以喽,”雪穗开朗地继续说,“这件事就麻烦老师保密了。”
“好,我知道。”
“那么,下星期见。”她挂断电话。
回想起当时的对话,正晴至今仍不禁苦笑。他万万没有想到会从她嘴里听到“不过就是男

嘛”这种话。他


体会到,年轻

孩的内心实在不是旁

能够想象的。不必担心,令千金并不像您想象的那么稚

——他很想对眼前老


这般说。
当他把茶喝完时,玄关传来格子门打开的声音。
“好像回来了。”礼子站起身。
正晴也离开座位,利用面向庭院的玻璃门反

出的影子,迅速检查

发是否凌

。你这笨蛋,脸红心跳个什么劲儿啊!——正晴臭骂映在玻璃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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