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唐

    第五百三十二章月下

    孔晟叹息良久，披衣出了帐幕，站在月光地里抬凝望浩瀚的银河，夜空如洗，初秋的北方，夜的气温已经很低了。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

    孔晟感觉到了一丝的寒意，忍不住裹紧了披风。

    作为主帅和出使的主官，孔晟的帐幕在整个营地的中心位置，其他将领或者士卒的帐篷围绕着他的，如同众星捧月。而他的帐幕，正对着的就是宁国公主所在的驿馆。

    这间驿馆是官道上的小驿站，官办，但平里只住来往京城的低级官吏或者军中探马，所以条件设施都很简陋。不过，此前往回纥，一路山高路遥艰难险阻，能有间驿馆挡风遮雨，算是不错了。恐怕大多数时候，宁国公主都要像普通士卒一样露天扎营。

    孔晟邃的目光投向了驿馆的门。

    这时，一个裹着裘皮的身材丰腴的年轻宫急匆匆出门来，在十几名守卫军卒狐疑的注视下正待走向孔晟的帐幕，突然见到孔晟缓步走来，呆了呆，旋即盈盈拜了下去：“公主有请大将军，有要事商议。”

    孔晟哦了一声，却还是迟疑道：“夜已，公主殿下找孔某有什么事？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话，不妨明一早再谈，可否？”

    宫摇摇：“大将军，公主再三嘱咐，说有要事，必须要与大将军面商，还请大将军移驾！”

    孔晟皱了皱眉。

    夜半三更，宁国公主找自己嘛呢？瓜田李下，孤男寡很有嫌疑，尤其是宁国不仅仅是大唐公主，还是已经许配了回纥可汗磨延啜的和亲公主，自己若是跟她传出什么绯闻来，无论是对自己的名声还是政治前途，都有莫大的影响。

    但本心里孔晟对宁国公主的印象非常好，可以说有些同宁国的遭遇，而对宁国的牺牲神和大局观，更是有几分佩服。这世间子无数，可能像宁国一样不计个安危、宁可放弃个终生幸福而成全一个所谓的区区国策，绝对没有几个。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以称宁国这种做法为某种迂腐。只是迂腐也是无可奈何的迂腐，她根本没有第二种选择。

    孔晟知道宁国不是一个冲动的子，她心端宁，不可能想不到夜与孔晟谈会被别诟病，但还是坚持如此，想必……

    想到这里，孔晟迟疑了半天，还是轻轻道：“请回复公主，此刻月光明媚，夜景甚好，孔某愿意与公主共赏月景。”

    这已经是孔晟所能做到的极限了。

    当众夜谈，月下漫步，总胜过孤男寡同处公主的卧房。到时候，根本说不清楚。

    宫没有犹豫，立即回复宁国公主。不多时，宁国公主就披着厚厚的裘皮在两个宫的陪伴下，盈盈出了驿馆的屋子，缓步向孔晟走来。

    与其他大唐公主相比，宁国的身材偏瘦，而脸蛋更是古典的瓜子脸，五官致，眉若远山、眉目如画，自有一种端宁大方的气度。或许是因为她的个遭遇使然，她的身上还散发着某种伤感落寞的气质，不像纪国公主那样身材洋溢着青春的朝气。

    “孔晟拜见公主！”孔晟按照礼节向宁国拜了一拜。

    宁国幽幽一叹，声音复杂：“大将军免礼。夜叨扰大将军，实在是心神不宁，有几句话要说，还请大将军见谅才是。”

    宁国主动向孔晟的帐幕行去，却没有进帐幕，而是站在帐幕一侧。这个位置，远离守卫和其他巡逻的军卒，两个宫没有跟随。

    孔晟大步走了过去。

    “公主有话请讲，孔晟使命在身，无不遵从。”孔晟轻轻道。

    宁国轻轻一笑：“此去回纥，天高路遥，一路上辛苦大将军了。”

    孔晟嘴角一抽，心道你找我来半夜谈话，就是为了说几句客气话吗？

    孔晟苦笑道：“公主客气，这是臣的使命，护卫公主去回纥，是陛下给孔晟的使命，岂敢怠慢？又岂敢道辛苦！”

    宁国叹了气道：“本宫想要知道，如果不是父皇严命，大将军肯送本宫去回纥和亲吗？”

    孔晟心里话，你这不是废话吗？派谁去和亲，是朝廷商定的大事，不是谁想去就能去的，这是朝廷大事，不是哪个的私事。

    孔晟沉默了下去，宁国的话让他没法回答。

    宁国公主双眸如水凝视着孔晟，见他不回答自己的话，不由轻轻摇：“就当本宫没有问过吧。本宫想说的是，既然回纥可汗已经在灵武之外等待迎亲，大将军身负朝廷重任，承担京畿安危，还要辅佐父皇料理国事，不可离开京城太久，既然如此，大将军不妨在灵武割，让本宫自己随回纥北上便是。”

    孔晟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想到，宁国会说出这番话并有这种念来。她这是想要自己一个独自前往回纥，反正回纥可汗磨延啜等候在灵武，她汇回纥的迎亲队伍前往漠北牙帐，孔晟也算是完成了皇帝给的使命。

    当然，要有一个前提，必须是回纥退兵。

    如果回纥可汗磨延啜不退军，依旧陈兵灵武之外，这次和亲就算是失败，而孔晟的使命也自然没有完成。

    但即便如此，孔晟本心里是想要往回纥牙帐走一遭的，他要一直送宁国抵达回纥牙帐，然后参加完她与回纥可汗磨延啜的婚礼，与回纥达成友好盟约，然后返回。

    但宁国公主突然这么想，似乎事出有因。

    孔晟吸了一气，凝望着神色娴静微有落寞的宁国，轻轻道：“公主何出此言？孔晟既然身负和亲重任，就必须要一路平安将公主送达回纥，至灵武返回，半途而废，让孔晟如何向陛下代？”

    宁国公主突然幽幽道：“有回纥十万大军护卫，本宫的安全怎么可能有问题？大将军可以护卫本宫一时，能护卫本宫一辈子吗？本宫终归还是要孑然一身独居回纥，一些事，无论是苦难还是福祉，都需要宁国一个来面对和承受。”

    孔晟竟然无言以对。

    宁国说的没有错，他即便能护卫至漠北，但终归还是要回返中原的。到了那个时候，宁国还是要一个独自面对在回纥的风风雨雨，前路是凶险还是安康，统统都是未知数，但可想而知，一个大唐公主，独居虎狼之窝的结果如何。

    在表面上，回纥肯定会给予宁国一个可汗妃子的名号，但实际上，宁国在回纥不可能拥有真正的地位和势力。一个弱子，孤零零居于漠北，想想都令唏嘘。

    “公主殿下，这是孔晟的使命，孔晟会一如既往，不忘初衷，一定会一路将公主平安送达回纥牙帐，至于将来……”孔晟微微有些感慨：“公主非等闲子，气度心胸非凡，自然明白此番和亲，无论怎样都是为了国家利益付出牺牲。我想，大唐子民都会永远铭记公主的丰功伟绩，永志不忘！”

    此时此刻孔晟也只能用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安慰宁国了。

    宁国轻轻一笑：“看起来，朝野上下，包括父皇在内，都认为宁国是一个可以为了大唐社稷江山牺牲自己的……不知道这该让宁国高兴还是悲哀呢……”

    宁国虽然面带微笑，但实际上，声音里的满含酸楚让听了心里苦涩。

    孔晟只能陪笑不语。

    他还能说什么呢？结果早已注定，他所能做的，无非是履行职责，在这一路上护卫得宁国周全，仅此而已。

    宁国凝视着孔晟，良久才道：“大将军，本宫之所以这么说，主要是考虑到大唐目前仍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天下尚未安定，需要大将军留在长安辅佐父皇料理国事。至于宁国自己，反正已经是嫁给回纥的没用公主，值不得大将军费时间和力护卫去回纥，没有必要。”

    “更重要的是，本宫知道回纥狼子野心，犯我大唐之心一直不死。而大将军前番在京城斩杀回纥第一勇士麻皮，又得罪了回纥二王子移地建，你要随本宫去漠北，回纥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大将军统率五千兵，但与回纥的十万铁骑相比，根本难成大事。因此，无论是为了大唐还是为了大将军个的安危，本宫都诚心诚意地建议大将军灵武折返，使命已经完成，和亲达成，你自可回长安向父皇复命了。”宁国娓娓道来，神色开始平静下来，只是她邃如水的眸子里隐有光彩闪动，露出她此刻并不平静的真实绪。

    孔晟闻言甚为感动。

    原来宁国拐弯抹角说了半天，还是担心他的安全。她话语中隐藏的某种愫，让孔晟听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

    孔晟躬身下去，道：“公主厚关心，孔晟铭感于心。但是孔某为处世自有原则，从一开始，孔某就承诺要护卫公主平安抵达漠北，自然绝不会食言。这是孔某对纪国公主的承诺。”

    宁国心里微微一颤，心说仅仅是为了履行兑现向纪国的承诺吗？孔晟啊孔晟，你对我难道就没有一丝半点的谊？

    宁国想到这里，又联系起个悲凉的境遇，顿时悲从中来，即便心沉稳如她，也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悲哀的绪躁动。

    宁国双眸发红，几乎要眼泪夺眶而出。她赶紧撇过去，生怕被孔晟看到自己的失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