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

    “我要用苏啜附离换阿芸，额托长老，这笔易可否做得！”李旭冷笑着问。龙腾小说网 ltxsba.com他感觉到了一丝报复的快意，尽管这快意如刀子般捅得他遍体鳞伤。

    “阿芸是你自己的隶，你想放了她随时……”额托长老万万没想到李旭费了这么大周章，豁出命不要只是为了一名，一时没反应过来，脱答道。

    “他只是为了一个和苏啜附离决斗！”牧们低声议论着，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为了一个连命都不想要了！”有轻轻捶打着胸说道，他心里还在后怕，如果方才不是苏啜附离大意，此时那个异族少年早就身首异处。原战士的弯刀挥下来可不像少年那么慈悲，他们习惯于不给对方留下任何报复的机会。

    “从今天起，阿芸不再是任何的隶。她想在部落中住多久，都是你们的客。想离开，你们不能拦阻！”李旭用力推了苏啜附离一把，后者如失去了魂魄般晃了晃，跌跌撞撞向前冲去。

    “成！”额托长老一把扶住苏啜附离，带着几分恼怒回答道。

    “额托长老且慢，我忘了问，你是代替整个苏啜部回答我，还是仅仅代表你自己？”李旭手按刀柄向前踏了一步，笑着追问。徐大眼曾经说过，如果你想算计别，就千万别让猜到你的下一步。既然已经和额托长老等将面子撕，他不介意把双方关系弄得更僵一些。

    这小子太过分了，自己的部落虽然对眼前这个小子有所亏欠，但此也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怀疑苏啜部的信誉！额托长老恼羞成怒，欲以长老身份给李旭一些教训。他以探询的目光向周围扫去，却看到舍脱部的哥撒那，必识部的侯曲利等纷纷将转向了别处。

    “长生天听见了苏啜部长老额托的回答，阿芸不再是任何的隶，她是苏啜部的客。”额托长老铁青着脸，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承诺。说完，搀扶着失魂落魄的苏啜附离，慢慢走向中央大帐。一瞬间，他和苏啜附离都好像苍老了许多，背影佝偻着，脚步看上去也有些跌跌撞撞。

    “李旭感谢额托长老的慷慨！明天一早，我会向大伙告别！”少年冲着额托的背影拱了拱手，转身走向了自己的战马。

    “主！”婢阿芸的哭声在群中响了起来。刚才那一幕，她完完全全看到了眼里。梦寐以求的幸福突然从天而降，让她彻底迷失了自我。

    “除了你自己，没有是你的主！”李旭带住马缰绳，俯身向阿芸伸出了右手。

    阿芸羞羞地笑了笑，擦了把泪，将手放在了面前那只温暖的手掌中。李旭用力一拉，将阿芸扯上马背。黑风“唏溜溜”发出一声长啸，撒开四蹄向前冲去。

    “这混小子！”阿思蓝等摇着，让出一条通道。这样的结局也好，双方都不至于受伤太重。作为身负保护部落职责的武士，他们也不必太过为难。

    少阿芸如乘云驾雾般坐在李旭胸前，浓烈的男子汉气息从身后传来，熏得她透不过气。这是一种幸福窒息，但是，阿芸不敢奢求它能持续太久。

    身后的少年是一离群的狼王，总有一天他回找到自己的群落。有幸运的会陪着他看出雪落，但那个绝对不应该是自己。鼻翼间地呼吸了几下，阿芸满足地想。他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好不应该成为他的负累。

    她慢慢地抬起了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看了看李旭那稚的，刚刚长出少许络腮软须的面孔，笑了笑，低声说道：“陶阔脱丝要你今晚在帐篷里等她！”

    “陶阔脱丝！”李旭梦呓般重复，已经麻木的心脏些许回复了一点儿温暖。“我知道她不会辜负我”，少年微笑着，两行清泪终于冲眼眶，顺着腮边缓缓流了下来。

    陡然发生了这么大变故，有间货栈早已闭门谢客。张季、王可望两个心急火燎地盼到了李旭返回，怯生生上前询问今后的去留。

    “你们尽管放心，苏啜部指望着用货栈吸引周边部落，所以没会找你们的麻烦！货栈请阿芸做掌柜，你们两个做伙计。赚了钱大家分，我那一份给商队带回易县老家去。”李旭的脑清楚，条理清晰地安排道。

    当起身冲进中央大帐的刹那，李旭已经不是原来那个懵懂少年。杨夫子、徐大眼、孙九、铜匠，众的教导从那时起慢慢开始融他的血脉。

    货栈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苏啜西尔和额托等再愤怒，也不会自己去砍自己的脚后跟。所以张季和王可望可以平平安安躲在部落里逃兵役，没有必要为将来担心。眼下唯一可供苏啜附离等发泄愤怒的就是阿芸，她无依无靠，又和自己的关系非常近。但今天自己已经得额托长老当众承认阿芸为部落的客，出于维护部落尊严的目的，长老们也不会让阿芸受到什么威胁。

    李旭冷静地思考着，一步步安排好自己和货栈的未来。去年赚到的钱已经有一部分托付张三叔带回了中原，剩下一些属于徐大眼和他两的贵重之物，刚好可以拣出几件来路上应急。属于自己名下的牛羊、马匹等牲畜一直混在部落的公产中由牧放养，自己走后，这些牲畜应该能为阿芸、张季、王可望提供充足的饮食……

    在少年曾经的梦中，有一天将赶着成群的牛羊、马匹，带着自己的妻子衣锦还乡。李旭冲着自己渐渐飘散的背影笑了笑，缓缓合上了账本。

    帐篷外，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随着阿芸热的招呼，杜尔、阿思蓝、侯曲利、哥撒那等陆续走了进来。

    “去舍脱部吧，我的几个妹妹随你挑!”哥撒那的子最为直率，扯着嗓子大叫道。中央大帐内发生的一切已经通过武士们的传到了他的耳朵，哥撒那对于长老们的选择也不满到了极点。

    “嗨，那弥叶这老家伙……”必识部的侯曲利不断摇。“突厥有数十万大军，但白天鹅的子孙未必没自保能力。原这么大，难道那二十万狼骑就闲着没事，天天追着咱们的马蹄跑么？”

    大伙纷纷表达着自己的愤慨，却都拿不出什么好办法。他们都是各部落中数得着的勇士，但能给予李旭的支持却极为有限。霫族自古以长老会为尊，即便是族长本，也没权否定长老们的公议。

    发泄了一会儿，杜尔低声建议道：“附离，要不你等徐贤者回来。他智慧过，说不定能拿出什么好办法！”

    “你没发现，最近几次都是苏啜附离一个回来，茂功兄总是被留在军中么？”李旭摇摇，低声回答。他本来一直以为徐大眼在外边迟迟不归，是因为想逃避和娥茹的感。现在细想起来，这种安排未必没有防止自己和徐大眼的势力坐大，进而威胁到部落安全的考虑。

    一天之内从众瞩目的高峰跌到生的低谷，让他对部落中所有的一切本能地感到怀疑。杜尔等知道他心不好，所以也不久坐。说了些今后再见的话，各自留下了一份礼物后，纷纷起身告辞。

    “等将来你心好了，别忘了到月牙湖边来看看大家！”哥撒那用力抱了抱李旭，低声叮嘱。第一次见到李旭时，对方比他矮了两。如今，这个汉家少年已经顶到了他的鼻子间上。就凭这副骨架子，此将来也是个了不起的豪杰。为了几根碎骨赶走一豹子，哥撒那相信，苏啜部的长老们总有一天会后悔他们今天所做出的选择。

    “我家牧多，牛羊、马匹可以拿过来一块放。每年的羊、牛还有春天的小崽子，少不了你们的！”杜尔挥了挥空的衣袖，冲着张季和王可望两叮嘱。李旭托他照顾货栈中留下的三，凭借家族的实力，杜尔相信自己能完成朋友的嘱托。

    “你今天那箭够准的。下次与手时千万记住了，箭离手后立刻俯身马侧，这样，万一不中对手，你还有机会下一次！”侯曲利拍了拍李旭的肩膀，低声叮嘱。双方虽然不，他却非常佩服李旭磊落的格。

    阿思蓝走在众最后，临出帐门前，从发辫间解下一串银铃，放在了李旭手里：“咱们营地的栅栏年久失修，前天热阿家的公牛发了疯，居然把西南角上撞塌了一大片。我今晚还得带巡夜，就不陪你喝酒了。你们中原喜欢银子，这个铃铛送你。哪天想起来，别忘了你在原上的兄弟！”

    “这可不行！”李旭大声推辞。刚要替阿思蓝将银铃挂回上去，却猛然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几分狡猾的味道。

    “谢谢阿思蓝大哥！”阿芸抢上前，替李旭回答。热阿家的公牛发疯，原本不关附离大的事。但今天晚上，却不得不说那公牛发疯发得及时。

    李旭的心暖暖的，握着阿思蓝的银铃坐回了火堆旁。善解意的阿芸送上羊、点心和茶后，就拉着张、王两兄弟退了出去。此刻帐篷里就剩下了他一个，跳动的火焰里，大半年来发生的一切又慢慢回到了眼前。

    牧歌一般的宁静子，酣畅淋漓的豪饮，危难之中的彼此照顾，还有血腥的杀戮，生死友谊，。一切一切，就像梦一般从眼前飘散。

    冷静下来后，李旭知道自己并不恨牧们的无。老实地讲，在苏啜部的数个月来，他受到的照顾颇多。大多时候，他在心里已经把此地当作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如果不是今天发生了陶阔脱丝这件事，他甚至希望把父母接来，永远在这里住下去。

    这里没有贪官，没有税吏，牧们的行为虽然粗鲁，但对自己的族心肠却不坏。几个朋友各自有各自的格，每个不同，但彼此之间相处得很投缘。特别是杜尔和阿思蓝两个，他们可以说是同生共死的好兄弟。李旭握了握手中银铃，感受到蕴藏在其间的温暖与真诚。

    银铃中有一个纸条，已经被他用刀尖挑出来，放在炭火上烧成了灰烬。那拙劣的笔迹肯定出自杜尔之手，‘豁、平安！’，为数不多了几个汉字还是夏天时李旭亲手所教。杜尔在纸上清楚地画出了被公牛撞坏的栅栏所在位置，栅栏另一侧，画了几个离开的武士。豁外，一匹马驮着两个小奔向远方。

    远方，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城墙，这是杜尔心内对中原的全部概念。

    “居然没骗过你们！”李旭翻检着朋友们送的临别礼物，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杜尔和阿思蓝送的另一份礼物里边塞满了和酪，足够两个路上消耗。作为苏啜部的武士，他们无力推翻长老们的决定。作为好朋友，他们却希望李旭能够获得属于他自己的幸福。

    秋风从帐篷的缝隙中吹来，炭盆里的火焰跳暗了暗，紧跟着冒出一幽蓝。李旭的心猛然一紧，快速把转向了门边。他知道谁来了，他压抑着自己的剧烈的心跳站了起来。只有陶阔脱丝的脚步是这样悄无声息，帐篷被钻了无数次，只有这次李旭心中充满了期待。

    陶阔脱丝的身影轻轻地飘了进来，扑进李旭的怀中。李旭感觉到了胸的湿润，感觉到了少肩膀的抽动，他的手臂再度用力紧了紧，仿佛抱着的是无价珍宝。

    这就是他的无价珍宝，无能夺走，漫天神佛也不能。松开双臂，他用大手轻轻擦去陶阔脱丝脸上的眼泪，低声说道：“别哭，我们马上就走。跟我一起回中原去，做我的妻子。”

    陶阔脱丝轻轻抬起了，红肿的双眼中刹那间写满了笑意。她知道附离会带自己走，知道这个汉伢子不会忘记对自己的承诺。慢慢后退了几步，她笑着解开了自己上的银饰，瀑布般的长发瞬间飘落下来，映着身边的火光，再一次耀花李旭的双眼。

    “我会保护你一辈子，我攒了一些钱，还有一张好弓，一把好刀！”李旭看着少在自己面前轻轻转身，裙发飞扬。“栅栏的西南角有个豁，我们从那里走，谁也不会惊动！”

    突然，他的声音停住了，呼吸刹那间变得极其粗重。火光中，灵一般舞动着的陶阔脱丝解开了丝绦。蜀锦落下，少美丽的胴体遮断了所有光线。

    火光中，陶阔脱丝的身体就像云中仙子一样圣洁。李旭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心中里除了少外，所有理智都飞到了天外。他感到心有一把火在烧，感到湿热的脉搏中汹涌澎湃的冲动。他的手指本能地伸向前，伸向世间最美丽的山峰。

    陶阔脱丝微笑着，拉住李旭的手，把它按在自己身体的柔软处。这一刻，她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两个年青的身体都颤栗了起来，幸福的熏眩水般吞没了整个帐篷。

    李旭低下去，贪婪地吻向那张无数次走进他睡梦中的面孔。什么圣教诲，什么良家门风，他统统不再想管。如果自己早就放弃心中的固执与陶阔脱丝比翼双飞，长老们今天根本不可能将陶阔脱丝献出去。

    幸福伸手可得，他不想再让自己后悔。

    “我们走，回，回中原！”李旭一边疯狂吻着陶阔脱丝的面颊，喃喃道。嘴唇处的幸福温润，此外，还附带着一丝微微咸。

    是眼泪，理智慢慢地顺着咸味传遍全身，李旭的身体也慢慢开始僵硬。他楞住了，不解地张开了双眼，看见陶阔脱丝晶莹的泪水，一滴，一滴，从红肿的眼皮下慢慢滚落。

    “附离！”陶阔脱丝双手死死揽住李旭的脖颈，吹气如火。

    “我们走，马上走！”李旭用力打了自己一掌，大声说道。不能在帐篷里耽误太多时间，走得越迟，被长老们发觉的风险越大。

    “附离，我是西尔族长的儿。”陶阔脱丝吊在李旭的胸前，声音低不可闻，却字字犹如惊雷。

    “我把自己给你，但我，我毕竟是族长的儿！突厥，突厥有二十万大军”抽泣声声如刀，刀刀切割着李旭的心脏。心中最后一点火焰被眼泪浇熄，李旭放开了手，感觉到了秋夜彻骨地寒。

    “附离，抱我！”陶阔脱丝流着泪，低声祈求。

    李旭抱起陶阔脱丝，缓缓走向了帐角的毡塌。臂弯间的身体软软地贴在他的胸上，仿佛整个都已经融化。他轻轻地将少放在毡塌上，贪婪的目光再度掠过那美丽不可方物的胴体。突然，他笑了笑，用绣花毛毯裹住了陶阔脱丝的全身。

    “附离！”陶阔脱丝的身体猛然僵硬，哽咽着哭出了声音。

    “阿史那家族世代与中原联姻，如果你跟了我，就不能嫁突厥王族。否则，只会给你的族带来灾难！”李旭像一受伤的野兽般喘息着说道，万般艰难地站直了身躯。

    尽量不看陶阔脱丝那如花容颜，他从帐壁上取下刀，挂在了自己腰间。拎起藏满财物和吃食的包裹，搭在了自己肩。“我有刀，有弓，可以保护你一辈子。如果你决定跟我走……”李旭回，俯身，再度吻上了陶阔脱丝的前额。“我在帐篷外边等你，阿芸已经为咱们备好了马！”

    说完，他微笑着挺直腰身，迈动双腿，把炭火和少的抽泣声留在了身后。

    毡帐外，夜已经了，水一般的星光从上照下来，照亮整个原野。

    第一卷《塞下曲》卷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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