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臣风流

    从县城到周家庄这六十里地，走路至少需要大半天，还要行得极快。今能够乘牛车，又急着回家，催促老不停对着牛儿挥鞭子。

    那都牯牛被打得发了狠，发足狂奔，这么长一截路两个时辰就到，平白节约了许多时间。而赶车的老对自己也颇为恭敬，一路师爷长师爷短地喊着。嘘寒问暖，简直把他当大爷供着，叫周楠小小地满足了一下。有权力就是好，就算自己现在只不过是一个典吏，却署理签押房，也算是衙门后勤主管，直接能够觉得这老的饭碗。

    一个小吏已是如此，不知道身为一县县令，甚至府台大，又是何等的风光。难怪古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读书是为什么，不就是当官吗。所以说，万般皆下等，只有掌握权力才算是过得像个样子。

    周楠一阵唏嘘，自己当初进衙门内心中还有点抗拒，现在想来，确实也算是一条不错的路。只是，自己有罪案在身，又做了吏员，这辈子大概也就这点前程，真是不有点不甘心啊！

    刚到村，就看到地里有乡民在施肥。此时正是秧苗茁壮成长的时候，正要用大水大肥去催。如此，稻花才开得好。周杨家的儿小兰和儿子小豆正好一群小孩儿在田埂的缺处捉泥鳅玩。

    就有一个眼尖的孩子大叫：“小豆，小兰，你家大伯回来了。还带了回来，今天你们家可要开荤了。”

    小豆怒道：“俺爹说了，他不是俺大伯，谁再说，打不死你们！”他挥了挥小拳，但目光却落到周楠手中那一条大肥上，怎么也挪不开。

    有相熟的村民笑着打招呼：“楠哥，回来了。我寻思着你进县衙半月也该回来，云娘刚才还在念叨呢，这不就到了。割了啊，这得多少钱啊？对了，楠哥，关饷了，你一个月多少钱？”

    周楠道：“也没多少，一个月也就五六两银子的项，另外还发一百来斤米。”

    又有夸张地叫道：“我说楠哥就是个有本事的，以前是秀才相公，现在却进衙门吃起了公家饭，五六两银子，我的天，你们两子怎么吃得完。”

    周楠的虚荣心小小地满足了一下，突然看到小兰的眼睛里有光一闪，他却没有放在心上。

    顿时，村民们都零了。心里计算，一月五两，一年下来就是六十两。只需几年下来，这周家就变成富了，他怎么这么能赚钱啊！

    “云娘，云娘，你家相公回来了，给你带银子回来，五两啊，我的乖乖！”

    听到喊，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却见旁边的芋田里探出一张清秀的面庞，不是云娘又是谁？地里的芋已经长了一高，莲叶接天碧，一进去顿时就看不见，这也是方才周楠没有发现她的缘故。

    她满面的惊喜：“相公你回来了，这么远的路可累着了，快快快，快回家去，我给你烧茶。”

    “也不累，坐衙门你的公车回来的。”周楠定睛端详着自己的妻子。却见她满是汗水，面上还带着泥点，显然是已经在地里劳累半天了。

    “啊，连衙门里的公车都有的坐，楠哥果然是个能。云娘，你方才听到没有，你家相公每月有五六两银子，以后可有福享了。”

    几个婆娘一通恭维，云娘毕竟是子，虚荣心小小的满足了一下。

    周楠看到云娘一脸的欢喜，心中也自高兴。晃了晃手中的大肥和那酒，高声道：“我只得了一天假期，明天上午就要回衙门去。难得回来一次，倒是怪想大家的。我不在这些天，多谢各位亲友对云娘的照顾。等下还请大家赏个脸到我家吃酒，对了，把七叔公也请过来，大家一块儿热闹热闹。”

    乡下家一年看不到两次油水，周楠手中的简直是一种难以抵挡的诱惑。都高兴地拱手说：“楠哥这么客气，咱们若是推辞，就是不晓事了。大伙儿也别只想着占家便宜，各家有什么油盐小菜蛋的也凑一点，米也椿些过来，不能老想着啃家楠哥的。”

    大伙儿都同时笑道：“好说，好说。”立即，肥也不施了，各自洗了手脚赶回家去准备。

    这个时候，突然，小豆张开双臂拦住众，大喝：“不许去，不许去，这是俺们周家的，凭什么给你们吃，讨打吗？”

    村民哄堂大笑，有调戏他道：“小豆你方才说楠哥不是你的大伯吗，怎么又成了你们周家的了。”

    “反正就是不许吃！”周小豆捏紧着拳，满面通红地怒吼。他在长身体，正是谗的时候。想这中大肥，一斤下去也只是个半饱。看到这么多要打周楠秋风，心中顿时着急。别多吃一，自己就少夹一筷子。

    “哈哈！”众笑得更欢，有促狭的婆娘直接抓了一把泥直接抹到他脸上。

    回到自己家中，云娘洗了手脸，换上净衣服。又手脚麻利地烧了一锅滚水，泡了一壶茶提进屋来。

    半月不见，毕竟是血气方刚年纪，周楠一脚将房门踢上。又将云娘拉自己怀中，道：“云娘，可想坏我了，这阵子在家可好？”

    见自家汉子如此温柔体贴，云娘又是甜蜜又是羞怯，连连挣扎：“别别别，相公，大白天的，外面还有呢！”挣扎着从他怀中挣脱，笑问：“相公半月不在，可发现这家里又有什么不同？”

    听她这么问，周楠回顾四周。却发现屋中烂的木地板已经换成新的，又用水擦得一尘不染。往那霉臭味已经当然无存，弥漫着一新鲜的木料香味。云娘是个柔弱子，这种活儿显然是村里的帮忙的。

    他故意看着云娘，笑道：“长胖了，皮肤也白了，变漂亮了。这样才好，娘子的相貌虽说算不得闭月羞花，在这方圆百里只内也算是一等一个才。”

    听到丈夫的夸奖，云娘心中高兴：“哪里有，妾身今天下地，晒雨淋的，不变黑已经算是好的。”

    周楠皱了一下眉：“你还下地做甚，地不都租给老儿家的吗？”

    云娘见他不快，低下，讷讷道：“二叔家孩子还小，家里没有劳动力，我闲着也是闲着……毕竟是一家，见到了如何不帮把手？”

    周楠什么都明白了，方才云娘活的那快芋地不就是周杨家的吗？合着我将地租给他家到是便宜了他了，平白得了一个劳力。他冷冷道：“你视他为一家，别可不这么想？自己要当包子，别嫌弃狗跟着。”

    看到丈夫脸色不好，云娘埋得更低。

    周楠叹息一声，握住她的手：“算了，明你随我进城吧？”

    “进城？”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有喊：“楠哥，云娘，已经煮好了，可以席了。”

    “好，就来。”云娘应了一声，顺手从竹制的碗柜里拿起一个陶钵就要出去。

    周楠：“你拿这个钵出去做什么，是不是要给老二家盛点去？”

    “毕竟是弟兄家。”

    “放下。”周楠淡淡道：“这事你别管，云娘你的问题就是太没有原则了，尽叫欺负，有我在，这种事绝对不允许发生。”他先前还想过等下叫周杨一起来吃顿饭的，好歹也是自家弟兄，场面上还是有敷衍一下。现在看来，倒没这个必要了。

    “好吧！”云娘心善，还是觉得不好意思，低低地应了一声。

    今来的有大约二十来，满满地坐了三桌，五家。三斤肥自然是不够吃的，于是，就有拿来几斤芋，和着肥满满地不了一锅。又将煮熟的肥捞起来，切成小丁和着蒜苗弄了一几大盆回锅碎。另外，还有韭菜炒蛋、凉拌咸菜。

    这么一稀释，自然是看不到了。好在这年的绿色生态猪油水却足，每样菜都油汪汪的甚是诱。和着糙米饭吃上一，简直就是满异香。

    周楠一酒，一菜，只吃得浑身舒泰。心中感慨：穿越就是这点好，东西都是原生态，味道也非常道地。这种，如果换成现代社会，起码一百块一斤。穿越到古代，对于吃货来说简直就是天堂。

    毕竟是在一个院子里，周楠他们喝酒吃却没有请自己一家，周杨一家面上都是难受之色。再看看自己碗中没有一滴油星的稗子饭，真真是难以下咽。

    “爹爹，娘，我要吃，我要吃！”小豆大叫。

    “住，小畜生，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想吃，怪自己没投好胎。”周杨铁青着脸，感觉自己中全是苦涩的唾沫，心中说不出的难受。

    “不，我就是要吃，我要吃。”小豆还在叫。

    突然“啪”一声，旁边的小兰一记耳光抽到弟弟脸上，喝道：“住，都怪你不认大伯，不尊长辈，该得教训。毕竟是小孩子不懂事，婶婶，你大不计小过。”

    小豆被这一掌抽得楞住了，张着嘴再不敢说。

    云娘心软，忙牵了小豆和小兰的手：“一家说这些做什么，坐下吃饭，吃饭。他二叔慈姑，周楠难得回来一次，一起吃吧！”

    “谁要吃你家的饭。”周杨气得丢下手中碗，进了屋，狠狠地将房门摔上。

    “谢谢婶婶。”小兰也不推辞，和弟弟一起坐在桌角，大大地吃起来。

    转眼，小豆一碗饭已经下肚。他嘴角流油地看着周楠：“你不是我大伯，你是假的！”

    这孩子，简直就是个喂不饱的狼。不不不，简直就是脑子里少了根弦的二货，周楠算是彻底明白了。今天他狠狠地出了一气，自然懒得和一个小毛孩子计较。反正明天他就会和云娘一起进城，每年也就叫回来收一次租子。这辈子，估计也不会和这家打道了。

    这一席酒喝到天黑才结束，古睡得早，夫妻二也早早地上了床。两小别胜新婚，自是说不尽的温存。

    半个时辰之后，周楠惬意地出了一气，抓住云娘有些粗糙的手，感叹道：“云娘，以往真是苦了你。好叫你知道，我现在已是衙门典吏，每月各项收加一起也有五六两银子。虽说不能叫你过上锦衣玉食的子，却也能三餐无忧。我先前不是说过，叫你明随我一道进城吗，你可愿意？”

    云娘：“典吏，典吏是什么？”

    周楠：“就是师爷。”

    “啊，师爷啊，听起来好象没典吏好听，也不好跟讲起。”

    “不好听，师爷的名声不好吗？”

    “好象不太好，每年夏秋完税的时候，衙门里的师爷带下乡收粮，凶得很。但凡遇到不齐的家，张就骂，抬手就打。”

    周楠一阵无语，其实，六房书吏怎么说也都是读过几年书的，又有正式的编制。这种下乡收粮，欺负老百姓的活儿他们可放不下身段去做。云娘中的师爷大约指的是六房的书办，尤其是户房的那几子。他们下乡的时候，随行的衙役都会一一个师爷的恭维。

    在老百姓中，衙役是青皮狗儿，至于那些所谓的师爷，更是狗腿子中最大的一根。

    云娘自家男做了这一行，形象全毁，说出去确实不太好意思。

    这事周楠倒不好同她解释，难道说：他们都是临时工，是出了事用来顶缸的。我也不是狗腿子，我是正经的大明朝副处级部。

    云娘：“明天进城，这家里怎么办？”面上突然带着忧虑。

    周楠看了看四周，好象还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笑道：“一屋子烂，难道还怕偷？云娘，这事就这么定了。还有，我一个在城里，饭没做，衣服没洗，苦得很，难道娘子不管我了吗？”他还有一句不敢说，难道娘子就看着我出轨吗？上次和素姐那次之后，他心中也是后悔，感觉有点对不起妻子。有她在身边，自己也不用躁动得不可控制，惹出丑事来。

    “这个……衙门里可以带家吗？”云娘听周楠说得可怜，担心丈夫的衣食，自然是肯了。

    “我又不是官儿，怎么就不能带家了。”周楠好笑，大明朝是有官员上任不许带家属的规定。一来，这年能够考中进士做官的谁不是大户家出身，家中资产也需要看管打理；二来，也防止家属随行，手地方政务，搞夫政治，败坏官府的名声。

    可是，常年在外做官，七品知县也以后需要不是。既然朝廷不许带妻子，我钠妾可以吧？实在不行，就买个书童以备不时之需。

    “好吧，我准备一下。”云娘立即就从床上跳下地，开始收拾行装。足足忙了半夜，周楠劝了几句，也不听。他喝了酒，身子疲乏只能由她去。

    第二，刚起床还没吃饭。就听到外面好吵，院子里像是进来了很多。就有不客气地喊道：“周相公，周相公在不在？喂，那个谁，这里是周相公的家。”声音陌生，却不认识。

    周杨的声音响起，非常不客气：“什么篾片周相公，不认识！”估计是昨天周楠没有请他吃酒，饿了一晚，心火起，就提起笤帚唰唰扫地赶。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声传来，那就骂道：“好个狗才，认得爷是谁吗？如此无礼，弄不死你！”

    周杨老婆慈姑惊叫起来：“你们是谁，怎么说话就打了？”

    “打还轻的，突兀那婆娘，好好回答问题，再废话，连你和儿一起打！”

    “爹爹，爹爹！”小兰大约是被来吓坏了，大声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