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深处

    这年的冬天似乎是要冷的样子，初秋秋萤的生辰没过多久，树上的叶子几夕之间就黄了，随风散落了遍地。龙腾小说 ltxs520.com

    八月的时候，大房的张靖远要去京师顺天府参加秋闱乡试。去京师之前，李氏难得地到了二房这边来，还给小梨涡送了两身甚好的衣裳料子。坐了许久终于说出了来意，原来她是听说了这秋闱乡试暗地里也是有些勾当的，想托走个门子给考官大使点银子，省得张靖远在这些世故打理上面不上心而吃了暗亏。

    徐氏略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来意。直接说道：“大嫂，你可是想问问柳公在京师中有没有认识的达官贵？”

    李氏将连点，温言软语道：“想柳公乃是在皇宫中当值过的，那些达官贵们，不是经常被圣上邀了去园子里赏花的么？说不定因此识得几个呢！你也知道，你大哥和我这辈子只与土地庄稼打道，可真真是一点门路都没有。”

    徐氏心中并不作此想，当下也笑着随说道：“大嫂，我看这事儿不一定能成。你想啊，无论是主子娘娘赏花，还是圣上大宴群臣，这都是大场面啊！柳公虽然在宫内当值，但也就是个老花匠而已，这种时候，当是早早剪花浇水收拾妥当，然后躲得远远的去。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宴席上的达官贵啊！”

    李氏眉缓缓地皱了一皱，思索了一小会儿，却没有着急，仍旧好声好气地说：“也不然吧。弟妹，你想若是主子看了哪些花栽培得好，说不定想听听典故叫花匠上来解说一二的。我听说柳公乃是太后都打赏过的物，必不至于似你说的那般没见过世面。”

    徐氏心说，即便是主子要你回话，也是低眉敛目凝心静气回完就退下了，哪有时机与那些所谓的达官贵谈结？再说就算你真真有那份心思，地寻了机会与攀谈，又有哪个达官贵不计较身份地位，肯下于一个老花匠呢！但是看着李氏面色不豫，也就不再多说。

    徐氏想毕，就换了只胳膊抱起小梨涡，笑着附和道：“如今也是咱们没路子没门子，只得去柳公那里撞撞运气。那我这就带嫂子一起过去问问？”

    李氏这才高兴起来，逗着小梨涡与徐氏一起出了门去隔壁柳家。

    这里恰是宛知、宛如与秋萤都在柳家。原来是前的时候，徐氏和宛知一起在这边帮着柳公和长青将被褥拆洗了，今天白里宛知带着宛如和秋萤一起，在这边给缝制好。忙完天色晚了，长青备好了饭，于是就在那边留饭了。

    这刚吃完饭坐了一会儿，徐氏就带着李氏一起过来了。柳公连忙将两给迎到了屋里，长青沏茶奉了上去。出门却见着秋萤在堂屋门外竖起了耳朵正偷听，好笑地拉拉她道：“怎地？这偷听也能上瘾不成？”

    秋萤横他一眼让他小点声，然后轻声说道：“长青哥你不知道，我大娘娘沉，无事不登门。”

    柳长青噗嗤一乐，抬手就去掐她脸蛋，中道：“教你要斯文些斯文些，怎么还的挂在嘴边？”

    秋萤呲牙咧嘴道：“哎呀，长青哥，你轻点！你可冤枉死我了，这句话可不是我说的，是我二姐说的！”

    两正闹着，屋里传来柳公的声音：“啊，原来如此。只是这忙老朽确实是帮不上了。老朽说到底也不过是个老花匠而已，哪里有什么机会认识达官贵？若说在宫内当值没见过那是混说，可也只是见过而已，再说了如今走茶凉，若说是往前可能咱跟见面打招呼，家还能停停脚，现在只怕对面不相识了。”

    李氏听了强笑道：“柳公过谦了。其实识得就是好事，关系远近那都是走动出来的。如今只要有个由牵上了线儿，这送银子过去的事，总不会被推出门来。都说，伸手不打笑脸儿。弟妹，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门外的柳长青脸色黯了一黯，看看秋萤，没有说话。

    外秋萤虽小，也渐渐听出了点门道，知道李氏这是在让徐氏也跟着开，叫柳公不好拒绝。

    徐氏自然也不傻，当即含混了两句，绕了过去。柳长青这才舒了气。

    谁料屋里李氏再接再厉语声清晰地又问了一句：“弟妹，你看，这柳公要是给牵上了线儿，咱们送礼要怎么个分量才算合适？”

    柳公咳嗽两声接话说：“秋萤她大娘，说来不怕你笑话，方才我暗中思索了一个遍儿，实在是不认得与秋闱乡试有关系的物。这顺天府乡试，主考官一向是在协办的大学士、尚书、副都御使以上的官员来选派，而监临官则由顺天府的府尹担任。老朽出宫年已经不少了，如今这职务上俱是何担当都已经不清楚了，更遑论与之攀攀了。难得你开了，老朽却无能为力，实在是对不住。”

    李氏停了一会儿，犹自不死心地再道：“柳公就不能帮着想想办法了么？”

    徐氏似乎是见柳公实在为难，只得出言道：“大嫂，想来柳公确实是有心无力。不如咱们再想想其他的门道？”

    李氏见已无希望，气呼呼地站起来说了声告辞，将屋内的椅子带得叮当直响。徐氏连忙也跟着站起身来，怀里的小梨涡似是受到惊吓，跟着啼哭起来，徐氏赶紧轻声哄着。

    柳长青与秋萤急忙让开了门，屋门立时吱嘎一声打了开来，李氏也不回地走了出来。

    徐氏连忙跟柳公说了抱歉叨扰，告辞跟着往外走，中唤道：“大嫂，等等。”一抬却见李氏出了柳家一扭身进了自家院子，连忙也跟了过去。

    进了张家院子，李氏也不管柳公就在隔壁听不听见，直接就愤愤道：“不过是想从他那里寻个门子而已，又不是叫他出银子，这么点忙都不帮！”

    徐氏连忙道：“哪是不帮？这不是帮不上么，有心无力啊！”

    李氏冷笑道：“先前家说了我还不信，如今却果然叫给说对了！什么事到临还是一家亲？的确是一家亲，你们儿亲家是一家亲，我这做大嫂的，还有你那侄子就都是外！”

    徐氏闻言也冷了脸道：“大嫂这话是怎么说的？别所家柳公不是不帮忙，只是真没有路子。就是家有路子不帮，咱也不能这样说话啊？说句不好听的，帮是意，不帮是本分，家没什么对不住咱们的。大嫂何必这么迁怒于家？”

    李氏气愤道：“还说不是胳膊肘往外拐？我这说什么了你就这么护着！”

    徐氏息事宁道：“有话且去屋里说，没得在院子里嚷嚷起来，叫看笑话，失了身份。”

    李氏立刻接道：“身份？现如今我一个庄稼婆子，处处叫看低，低三下四去求都求不来，还哪里有什么身份？你们也不要看不起，等靖远他高中举，等我真正有了身份，你们就是再想来结，告诉你，那也没门了！”

    柳公摇摇，进了屋子，关紧了房门。柳长青站在院中，沉默地盯着张柳两家的围墙，眼睛里似乎平淡无波，又似乎别有含意。

    张家屋门吱嘎开了，老二宛如先是探出来要说什么，却被后的宛知给拦住了拉到了后去，宛知顿了顿，这才扬声向着院子里道：“大娘娘不必着恼，自古寒门多才俊，我大哥自有真才实学逐鹿秋闱，你也无须如此担忧。再者，顺天府乃是天子脚下，京师重地，主考官与监临官皆是国之重臣，当思不拘一格为国举才，想必也不是贪心渎职之辈。大娘娘在此大呼小叫弄得尽皆知，他大哥高中回乡，本是光耀门楣之举，只怕有心还道是使钱买来，叫无知之辈小觑了去。”

    宛如也跟着道：“大娘娘不知这次又是听了谁胡讲了些话，就又跟着折腾起来。我大哥可知道这事？可拜托你帮着做了这事？万一弄巧成拙，叫有心听了去，加油添彩一番四处传扬，倒恐是误了大哥的前程，他后悔莫及。”

    这李氏不知是听了几句进去，还是怎么地，果然闭上了嘴，只是脸色不甚好，秋萤本以为她会转身就走，没想到她哼哼两声倒是举步走去了屋里。正纳闷着，看见她手里拿了一块适才送与小梨涡做衣裳穿的料子来，嘴里叨咕道：“这块料子本要送与别，先给你送了过来。既如此，我还是拿回去好了。”

    秋萤站在自家门，见她走了过来，还拿着刚才给弟弟送的布料，就出声问道：“大娘娘，这是哪家的亲戚又新添了丁了？”

    李氏没好气道：“现虽还没落地，来年春天里却也快了。不是别家，正是你们不稀罕的周家的杜三娘有了身子！”

    秋萤气道：“大娘娘把那块料子也拿走好了，这么尊贵的物，送一块太少了！我们小梨涡随便穿什么都行！”

    李氏恼道：“拿就拿！不识抬举！”

    屋里宛如听了，早拿了那料子出来，扔进了她怀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