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平儿陪着凤姐儿吃了饭,伏侍盥漱毕,方往探春处来。只见院中寂静,
只有丫鬟婆子诸内壸近

在窗外听候。
平儿进

厅中,他姊妹三

正议论些家务,说的便是年内赖大家请吃酒,他
家花园中事故。见他来了,探春便命他脚踏上坐了,因说道:“我想的事不为别
的,因想着我们一月有二两月银外,丫

们又另有月钱。前儿又有

回,要我们
一月所用的

油脂

,每

又是二两。这又同才刚学里的八两一样,重重叠叠,
事虽小,钱有限,看起来也不妥当。你


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平儿笑道:
“这有个原故:姑娘们所用的这些东西,自然是该有分例。每月买办买了,令

们各房

与我们收管,不过预备姑娘们使用就罢了,没有一个我们天天各

拿
钱找

买

油又是脂

去的理。所以外

买办总领了去,按月使


按房

与我
们的。姑娘们的每月这二两,原不是为买这些的,原为的是一时当家的


太太
或不在,或不得闲,姑娘们偶然一时可巧要几个钱使,省得找

去。这原是恐怕
姑娘们受委屈,可知这个钱并不是买这个才有的。如今我冷眼看着,各房里的我
们的姊妹都是现拿钱买这些东西的,竟有一半。我就疑惑,不是买办脱了空,迟
些

子,就是买的不是正经货,弄些使不得的东西来搪塞。”探春李纨都笑道:
“你也留心看出来了。脱空是没有的,也不敢,只是迟些

子,催急了,不知那
里弄些来,不过是个名儿,其实使不得,依然得现买。就用这二两银子,另叫别

的

妈子的或是弟兄哥哥的儿子买了来才使得。若使了官中的

,依然是那一
样的。不知他们是什么法子,是铺子里坏了不要的,他们都弄了来,单预备给我
们?”平儿笑道:“买办买的是那样的,他买了好的来,买办岂肯和他善开

,
又说他使坏心要夺这买办了。所以他们也只得如此,宁可得罪了里

,不肯得罪
了外

办事的

。姑娘们只能可使

妈妈们,他们也就不敢闲话了。”探春道
“因此我心中不自在。钱费两起,东西又白丢一半,通算起来,反费了两折子,
不如竟把买办的每月蠲了为是。此是一件事。第二件,年里往赖大家去,你也去
的,你看他那小园子比咱们这个如何?”平儿笑道:“还没有咱们这一半大,树
木花

也少多了。”探春道:“我因和他家

儿说闲话儿,谁知那么个园子,除
他们带的花,吃的笋菜鱼虾之外,一年还有

包了去,年终足有二百两银子剩。
从那

我才知道,一个

荷叶,一根枯

根子,都是值钱的。”
宝钗笑道:“真真膏粱纨绔之谈。虽是千金小姐,原不知这事,但你们都念
过书识字的,竟没看见朱夫子有一篇《不自弃文》不成?”探春笑道:“虽看过,
那不过是勉

自励,虚比浮词,那里都真有的?”宝钗道:“朱子都有虚比浮词?
那句句都是有的。你才办了两天时事,就利欲熏心,把朱子都看虚浮了。你再出
去见了那些利弊大事,越发把孔子也看虚了!”探春笑道:“你这样一个通

,
竟没看见子书?当

《姬子》有云:‘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窃尧舜之词,
背孔孟之道。’”宝钗笑道:“底下一句呢?”探春笑道:“如今只断章取意,
念出底下一句,我自己骂我自己不成?”宝钗道:“天下没有不可用的东西,既
可用,便值钱。难为你是个聪敏

,这些正事大节目事竟没经历,也可惜迟了。”
李纨笑道:“叫了

家来,不说正事,且你们对讲学问。”宝钗道:“学问中便
是正事。此刻于小事上用学问一提,那小事越发作高一层了。不拿学问提着,便
都流

市俗去了。”
三

只是取笑之谈,说了笑了一回,便仍谈正事。探春因又接说道:“咱们
这园子只算比他们的多一半,加一倍算,一年就有四百银子的利息。若此时也出
脱生发银子,自然小器,不是咱们这样

家的事。若派出两个一定的

来,既有
许多值钱之物,一味任

作践,也似乎

殄天物。不如在园子里所有的老妈妈中,
拣出几个本分老诚能知园圃的事,派准他们收拾料理,也不必要他们

租纳税,
只问他们一年可以孝敬些什么。一则园子有专定之

修理,花木自有一年好似一
年的,也不用临时忙

;二则也不至作践,白辜负了东西;三则老妈妈们也可借
此小补,不枉年

在园中辛苦;四则亦可以省了这些花儿匠山子匠打扫

等的工
费。将此有余,以补不足,未为不可。”宝钗正在地下看壁上的字画,听如此说
一则,便一回

,说完,便笑道:“善哉,三年之内无饥馑矣!”李纨笑道:
“好主意。这果一行,太太必喜欢。省钱事小,第一有

打扫,专司其职,又许
他们去卖钱。使之以权,动之以利,再无不尽职的了。”平儿道:“这件事须得
姑娘说出来。我们


虽有此心,也未必好出

。此刻姑娘们在园里住着,不能
多弄些玩意儿去陪衬,反叫

去监管修理,图省钱,这话断不好出

。”宝钗忙
走过来,摸着他的脸笑道:“你张开嘴,我瞧瞧你的牙齿舌

是什么作的。从早
起来到这会子,你说这些话,一套一个样子,也不奉承三姑娘,也没见你说


才短想不到,也并没有三姑娘说一句,你就说一句是,横竖三姑娘一套话出,你
就有一套话进去,总是三姑娘想的到的,你


也想到了,只是必有个不可办的
原故。这会子又是因姑娘住的园子,不好因省钱令

去监管。你们想想这话,若
果真

与

弄钱去的,那

自然是一枝花也不许掐,一个果子也不许动了,姑娘
们分中自然不敢,天天与小姑娘们就吵不清。他这远愁近虑,不亢不卑。他


便不是和咱们好,听他这一番话,也必要自愧的变好了,不和也变和了。”探春
笑道:“我早起一肚子气,听他来了,忽然想起他主子来,素

当家使出来的好
撒野的

,我见了他便生了气。谁知他来了,避猫鼠儿似的站了半

,怪可怜的。
接着又说了那么些话,不说他主子待我好,倒说‘不枉姑娘待我们


素

的

意了。’这一句,不但没了气,我倒愧了,又伤起心来。我细想,我一个

孩儿
家,自己还闹得没

疼没

顾的,我那里还有好处去待

。”

内说到这里,不
免又流下泪来。李纨等见他说的恳切,又想他素

赵姨娘每生诽谤,在王夫

跟
前亦为赵姨娘所累,亦都不免流下泪来,都忙劝道:“趁今

清净,大家商议两
件兴利剔弊的事,也不枉太太委托一场。又提这没要紧的事做什么?”平儿忙道:
“我已明白了。姑娘竟说谁好,竟一派

就完了。”探春道:“虽如此说,也须
得回你


一声。我们这里搜剔小遗,已经不当,皆因你


是个明白

,我才
这样行,若是糊涂多蛊多妒的,我也不肯,倒像抓他乖一般。岂可不商议了行。”
平儿笑道:“既这样,我去告诉一声。”说着去了,半

方回来,笑说:“我说
是白走一趟,这样好事,


岂有不依的。”
探春听了,便和李纨命

将园中所有婆子的名单要来,大家参度,大概定了
几个。又将他们一齐传来,李纨大概告诉与他们。众

听了,无不愿意,也有说:
“那一片竹子单

给我,一年工夫,明年又是一片。除了家里吃的笋,一年还可

些钱粮。”这一个说:“那一片稻地

给我,一年这些顽的大小雀鸟的粮食不
必动官中钱粮,我还可以

钱粮。”探春才要说话,

回:“大夫来了,进园瞧
姑娘。”众婆子只得去接大夫。平儿忙说:“单你们,有一百个也不成个体统,
难道没有两个管事的

脑带进大夫来?”回事的那

说:“有,吴大娘和单大娘
他两个在西南角上聚锦门等着呢。”平儿听说,方罢了。
众婆子去后,探春问宝钗如何。宝钗笑答道:“幸于始者怠于终,缮其辞者
嗜其利。”探春听了

称赞,便向册上指出几

来与他三

看。平儿忙去取笔
砚来。他三

说道:“这一个老祝妈是个妥当的,况他老

子和他儿子代代都是
管打扫竹子,如今竟把这所有的竹子

与他。这一个老田妈本是种庄稼的,稻香
村一带凡有菜蔬稻稗之类,虽是顽意儿,不必认真大治大耕,也须得他去,再一
按时加些培植,岂不更好?”探春又笑道:“可惜,蘅芜苑和怡红院这两处大地
方竟没有出利息之物。”李纨忙笑道:“蘅芜苑更利害。如今香料铺并大市大庙
卖的各处香料香

儿,都不是这些东西?算起来比别的利息更大。怡红院别说别
的,单只说春夏天一季玫瑰花,共下多少花?还有一带篱笆上蔷薇,月季,宝相,
金银藤,单这没要紧的

花

了,卖到茶叶铺药铺去,也值几个钱。”探春笑道:
“原来如此。只是弄香

的没有在行的

。”平儿忙笑道:“跟宝姑娘的莺儿他
妈就是会弄这个的,上回他还采了些晒

了辫成花篮葫芦给我顽的,姑娘倒忘了
不成?”宝钗笑道:“我才赞你,你到来捉弄我了。”三

都诧异,都问这是为
何。宝钗道:“断断使不得!你们这里多少得用的

,一个一个闲着没事办,这
会子我又弄个

来,叫那起

连我也看小了。我倒替你们想出一个

来:怡红院
有个老叶妈,他就是茗烟的娘。那是个诚实老

家,他又和我们莺儿的娘极好,
不如把这事

与叶妈。他有不知的,不必咱们说,他就找莺儿的娘去商议了。那
怕叶妈全不管,竟

与那一个,那是他们私

儿,有

说闲话,也就怨不到咱们
身上了。如此一行,你们办的又至公,于事又甚妥。”李纨平儿都道:“是极。”
探春笑道:“虽如此,只怕他们见利忘义。”平儿笑道:“不相

,前儿莺儿还
认了叶妈做

娘,请吃饭吃酒,两家和厚的好的很呢。”探春听了,方罢了。又
共同斟酌出几

来,俱是他四

素昔冷眼取中的,用笔圈出。
一时婆子们来回大夫已去。将药方送上去。三

看了,一面遣

送出去取药,
监派调服,一面探春与李纨明示诸

:某

管某处,按四季除家中定例用多少外,
余者任凭你们采取了去取利,年终算帐。探春笑道:“我又想起一件事:若年终
算帐归钱时,自然归到帐房,仍是上

又添一层管主,还在他们手心里,又剥一
层皮。这如今我们兴出这事来派了你们,已是跨过他们的

去了,心里有气,只
说不出来,你们年终去归帐,他们还不捉弄你们等什么?再者,这一年间管什么
的,主子有一全分,他们就得半分。这是家里的旧例,

所共知的,别的偷着的
在外。如今这园子里是我的新创,竟别

他们手,每年归帐,竟归到里

来才好。”
宝钗笑道:“依我说,里

也不用归帐,这个多了那个少了,倒多了事。不如问
他们谁领这一分的,他就揽一宗事去。不过是园里的

的动用。我替你们算出来
了,有限的几宗事:不过是

油,胭

,香,纸,每一位姑娘几个丫

,都是有
定例的;再者,各处笤帚,撮簸,掸子并大小禽鸟、鹿、兔吃的粮食。不过这几
样,都是他们包了去,不用帐房去领钱。你算算,就省下多少来?”平儿笑道:
“这几宗虽小,一年通共算了,也省的下四百两银子。”宝钗笑道:“却又来,
一年四百,二年八百两,取租的房子也能看得了几间,薄地也可添几亩。虽然还
有敷余的,但他们既辛苦闹一年,也要叫他们剩些,粘补粘补自家。虽是兴利节
用为纲,然亦不可太啬。纵再省上二三百银子,失了大体统也不像。所以如此一
行,外

帐房里一年少出四五百银子,也不觉得很艰啬了,他们里

却也得些小
补。这些没营生的妈妈们也宽裕了,园子里花木,也可以每年滋长蕃盛,你们也
得了可使之物。这庶几不失大体。若一味要省时,那里不搜寻出几个钱来。凡有
些余利的,一概

了官中,那时里外怨声载道,岂不失了你们这样

家的大体?
如今这园里几十个老妈妈们,若只给了这个,那剩的也必抱怨不公。我才说的,
他们只供给这个几样,也未免太宽裕了。一年竟除了这个之外,他每

不论有余
无余,只叫他拿出若

贯钱来,大家凑齐,单散与园中这些妈妈们。他们虽不料
理这些,却

夜也是在园中照看当差之

,关门闭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
娘们出

、抬轿子、撑船、拉冰床,一应粗糙活计,都是他们的差使。一年在园
里辛苦到

,这园内既有出息,也是分内该沾带些的。还有一句至小的话,越发
说

了:你们只管了自己宽裕,不分与他们些,他们虽不敢明怨,心里却都不服,
只用假公济私的多摘你们几个果子,多掐几枝花儿,你们有冤还没处诉。他们也
沾带了些利息,你们有照顾不到,他们就替你照顾了。”
众婆子听了这个议论,又去了帐房受辖治,又不与凤姐儿去算帐,一年不过
多拿出若

贯钱来,各各欢喜异常,都齐说:“愿意。强如出去被他揉搓着,还
得拿出钱来呢。”那不得管地的听了每年终又无故得分钱,也都喜欢起来,

内
说:“他们辛苦收拾,是该剩些钱粘补的。我们怎么好‘稳坐吃三注’的?”宝
钗笑道:“妈妈们也别推辞了,这原是分内应当的。你们只要

夜辛苦些,别躲
懒纵放

吃酒赌钱就是了。不然,我也不该管这事,你们一般听见,姨娘亲

嘱
托我三五回,说大


如今又不得闲儿,别的姑娘又小,托我照看照看。我若不
依,分明是叫姨娘

心。你们


又多病多痛,家务也忙。我原是个闲

,便是
个街坊邻居,也要帮着些,何况是亲姨娘托我。我免不得去小就大,讲不起众

嫌我。倘或我只顾了小分沽名钓誉,那时酒醉赌博生出事来,我怎么见姨娘?你
们那时后悔也迟了,就连你们素

的老脸也都丢了。这些姑娘小姐们,这么一所
大花园,都是你们照看,皆因看得你们是三四代的老妈妈,最是循规遵矩的,原
该大家齐心,顾些体统。你们反纵放别

任意吃酒赌博,姨娘听见了,教训一场
犹可,倘若被那几个管家娘子听见了,他们也不用回姨娘,竟教导你们一番。你
们这年老的反受了年小的教训,虽是他们是管家。管的着你们,何如自己存些体
统,他们如何得来作践。所以我如今替你们想出这个额外的进益来,也为大家齐
心把这园里周全的谨谨慎慎,使那些有权执事的看见这般严肃谨慎,且不用他们

心,他们心里岂不敬伏。也不枉替你们筹画进益,既能夺他们之权,生你们之
利,岂不能行无为之治,分他们之忧。你们去细想想这话。”家

都欢声鼎沸说:
“姑娘说的很是。从此姑娘


只管放心,姑娘


这样疼顾我们,我们再要不
体上

,天地也不容了。”
刚说着,只见林之孝家的进来说:“江南甄府里家眷昨

到京,今

进宫朝
贺。此刻先遣

来送礼请安。”说着,便将礼单送上去。探春接了,看道是:
“上用的妆缎蟒缎十二匹,上用杂色缎十二匹,上用各色纱十二匹,上用宫绸十
二匹,官用各色缎纱绸绫二十四匹。”李纨也看过,说:“用上等封儿赏他。”
因又命

回了贾母。贾母便命

叫李纨、探春、宝钗等也都过来,将礼物看了。
李纨收过,一边吩咐内库上

说:“等太太回来看了再收。”贾母因说:“这甄
家又不与别家相同,上等赏封赏男

,只怕展眼又打发


来请安,预备下尺

。”
一语未完,果然

回:“甄府四个


来请安。”贾母听了,忙命

带进来。
那四个

都是四十往上的年纪,穿戴之物,皆比主子不甚差别。请安问好毕,
贾母命拿了四个脚踏来,他四

谢了坐,待宝钗等坐了,方都坐下。贾母便问:
“多早晚进京的?”四

忙起身回说:“昨

进的京。今

太太带了姑娘进宫请
安去了,故令


们来请安,问候姑娘们。”贾母笑问道:“这些年没进京,也
不想到今年来。”四

也都笑回道:“正是,今年是奉旨进京的。”贾母问道:
“家眷都来了?”四

回说:“老太太和哥儿,两位小姐并别位太太都没来,就
只太太带了三姑娘来了。”贾母道:“有

家没有?”四

道:“尚没有。”贾
母笑道:“你们大姑娘和二姑娘这两家,都和我们家甚好。”四

笑道:“正是。
每年姑娘们有信回去说,全亏府上照看。”贾母笑道:“什么照看,原是世

,
又是老亲,原应当的。你们二姑娘更好,更不自尊自大,所以我们才走的亲密。”
四

笑道:“这是老太太过谦了。”贾母又问:“你这哥儿也跟着你们老太太?”
四

回说:“也是跟着老太太。”贾母道:“几岁了?”又问:“上学不曾?”
四

笑说:“今年十三岁。因长得齐整,老太太很疼。自幼淘气异常,天天逃学,
老爷太太也不便十分管教。”贾母笑道:“也不成了我们家的了!你这哥儿叫什
么名字?”四

道:“因老太太当作宝贝一样,他又生的白,老太太便叫作宝玉。”
贾母便向李纨等道:“偏也叫作个宝玉。”李纨忙欠身笑道:“从古至今,同时
隔代重名的很多。”四

也笑道:“起了这小名儿之后,我们上下都疑惑,不知
那位亲友家也倒似曾有一个的。只是这十来年没进京来,却记不得真了。”贾母
笑道:“岂敢,就是我的孙子。

来。”众媳

丫

答应了一声,走近几步。贾
母笑道:“园里把咱们的宝玉叫了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的宝玉如
何?”
众媳

听了,忙去了,半刻围了宝玉进来。四

一见,忙起身笑道:“唬了
我们一跳。若是我们不进府来,倘若别处遇见,还只道是我们的宝玉后赶着也进
了京了呢。”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他的手,问长问短。宝玉忙也笑问好。贾母
笑道:“比你们的长的如何?”李纨等笑道:“四位妈妈才一说,可知是模样相
仿了。”贾母笑道:“那有这样巧事?大家子孩子们再养的娇

,除了脸上有残
疾十分黑丑的,大概看去都是一样的齐整。这也没有什么怪处。”四

笑道:
“如今看来,模样是一样。据老太太说,淘气也一样。我们看来,这位哥儿


却比我们的好些。”贾母忙问:“怎见得?”四

笑道:“方才我们拉哥儿的手
说话便知。我们那一个只说我们糊涂,慢说拉手,他的东西我们略动一动也不依。
所使唤的

都是

孩子们。”四

未说完,李纨姊妹等禁不住都失声笑出来。贾
母也笑道:“我们这会子也打发

去见了你们宝玉,若拉他的手,他也自然勉强
忍耐一时。可知你我这样

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
外

,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若他不还正经礼数,也断不容他刁钻去了。就
是大

溺

的,是他一则生的得

意,二则见

礼数竟比大

行出来的不错,使

见了可

可怜,背地里所以才纵他一子。若一味他只管没里没外,不与大

争光,凭他生的怎样,也是该打死的。”四

听了,都笑说:“老太太这话正是。
虽然我们宝玉淘气古怪,有时见了

客,规矩礼数更比大

有礼。所以无

见了
不

,只说为什么还打他。殊不知他在家里无法无天,大

想不到的话偏会说,
想不到的事他偏要行,所以老爷太太恨的无法。就是弄

,也是小孩子的常

,
胡

花费,这也是公子哥儿的常

,怕上学,也是小孩子的常

,都还治的过来。
第一,天生下来这一种刁钻古怪的脾气,如何使得。”一语未了,

回:“太太
回来了。”王夫

进来问过安。他四

请了安,大概说了两句。贾母便命歇歇去。
王夫

亲捧过茶,方退出。四

告辞了贾母,便往王夫

处来。说了一会家务,
打发他们回去,不必细说。
这里贾母喜的逢

便告诉,也有一个宝玉,也却一般行景。众

都为天下之
大,世宦之多,同名者也甚多,祖母溺

孙者也古今所有常事耳,不是什么罕事,
故皆不介意。独宝玉是个迂阔呆公子的


,自为是那四

承悦贾母之词。后至
蘅芜苑去看湘云病去,史湘云说他:“你放心闹罢,先是‘单丝不成线,独树不
成林’,如今有了个对子,闹急了,再打很了,你逃走到南京找那一个去。”宝
玉道:“那里的谎话你也信了,偏又有个宝玉了?”湘云道:“怎么列国有个蔺
相如,汉朝又有个司马相如呢?”宝玉笑道:“这也罢了,偏又模样儿也一样,
这是没有的事。”湘云道:“怎么匡

看见孔子,只当是阳虎呢?”宝玉笑道:
“孔子阳虎虽同貌,却不同名,蔺与司马虽同名,而又不同貌,偏我和他就两样
俱同不成?”湘云没了话答对,因笑道:“你只会胡搅,我也不和你分证。有也
罢,没也罢,与我无

。”说着便睡下了。
宝玉心中便又疑惑起来:若说必无,然亦似有,若说必有,又并无目睹。心
中闷了,回至房中榻上默默盘算,不觉就忽忽的睡去,不觉竟到了一座花园之内。
宝玉诧异道:“除了我们大观园,更又有这一个园子?”正疑惑间,从那边来了
几个

儿,都是丫鬟。宝玉又诧异道:“除了鸳鸯,袭

,平儿之外,也竟还有
这一


?”只见那些丫鬟笑道:“宝玉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宝玉只当是说他,
自己忙来陪笑说道:“因我偶步到此,不知是那位世

的花园,好姐姐们,带我
逛逛。”众丫鬟都笑道:“原来不是咱们的宝玉。他生的倒也还

净,嘴儿也倒
乖觉。”宝玉听了,忙道:“姐姐们,这里也更还有个宝玉?”丫鬟们忙道:
“宝玉二字,我们是奉老太太,太太之命,为保佑他延寿消灾的。我叫他,他听
见喜欢。你是那里远方来的臭小厮,也

叫起他来。仔细你的臭

,打不烂你的。”
又一个丫鬟笑道:“咱们快走罢,别叫宝玉看见,又说同这臭小厮说了话,把咱
熏臭了。”说着一径去了。
宝玉纳闷道:“从来没有

如此涂毒我,他们如何更这样?真亦有我这样一
个

不成?”一面想,一面顺步早到了一所院内。宝玉又诧异道:“除了怡红院,
也更还有这么一个院落。”忽上了台矶,进

屋内,只见榻上有一个

卧着,那
边有几个

孩儿做针线,也有嘻笑顽耍的。只见榻上那个少年叹了一声。一个丫
鬟笑问道:“宝玉,你不睡又叹什么?想必为你妹妹病了,你又胡愁

恨呢。”
宝玉听说,心下也便吃惊。只见榻上少年说道:“我听见老太太说,长安都中也
有个宝玉,和我一样的


,我只不信。我才作了一个梦,竟梦中到了都中一个
花园子里

,遇见几个姐姐,都叫我臭小厮,不理我。好容易找到他房里

,偏
他睡觉,空有皮囊,真

不知那里去了。”宝玉听说,忙说道:“我因找宝玉来
到这里。原来你就是宝玉?”榻上的忙下来拉住:“原来你就是宝玉?这可不是
梦里了。”宝玉道:“这如何是梦?真而又真了。”一语未了,只见

来说:
“老爷叫宝玉。”唬得二

皆慌了。一个宝玉就走,一个宝玉便忙叫:“宝玉快
回来,快回来!”
袭

在旁听他梦中自唤,忙推醒他,笑问道:“宝玉在那里?”此时宝玉虽
醒,神意尚恍惚,因向门外指说:“才出去了。”袭

笑道:“那是你梦迷了。
你揉眼细瞧,是镜子里照的你影儿。”宝玉向前瞧了一瞧,原是那嵌的大镜对面
相照,自己也笑了。早有

捧过漱盂茶卤来,漱了

。麝月道:“怪道老太太常
嘱咐说小

屋里不可多有镜子。小

魂不全,有镜子照多了,睡觉惊恐作胡梦。
如今倒在大镜子那里安了一张床。有时放下镜套还好,往前去,天热困倦不定,
那里想的到放他,比如方才就忘了。自然是先躺下照着影儿顽的,一时合上眼,
自然是胡梦颠倒,不然如何得看着自己叫着自己的名字?不如明儿挪进床来是正
经。”一语未了,只见王夫

遣

来叫宝玉,不知有何话说──